如果说过年就意味着一连好几天的吃吃喝喝,那么我们也可以换个角度,把它理解为家庭主妇或家佣的年度厨房马拉松。在那几天里面,这些女性总得花掉不少时间在厨房之中舞刀弄铲,忍受浓烈的油烟与炽热的高温;偶而还要脱下围裙,带着美美的微笑走出来招呼到访亲友。
当然我们都晓得,今日不同以往,现在过年再也用不着女性亲自准备那么多的应节食品了,甚至连年夜饭也能叫人送来外卖盆菜。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人怀念从前的老好日子,家家户户自己动手蒸糕包饺,很有传说中那股“妈妈的味道”。
请容我提醒大家一下,希望妈妈和老婆亲自料理萝卜糕不是不好,但这种又慢活又有个性的怀旧情调是有前提的。那个前提就是厨房必须够大,女性都不用上班。
两年前舍妹住在一个号称“迷你豪宅”的新区楼盘,她那个厨房可真是把我吓了一跳,虽然从炉具到雪柜都是发展商在广告里承诺过的欧陆名牌货,但它的面积却只容一人站立,多走一步都不行,设计得比东京胶囊酒店还紧凑。假如一对年轻夫妇存了好几年的钱,终于可以搬进这个“傲视无边海景”的“豪宅”,他们会不会真的想在这间屋子里举炊呢?假如他们没有家佣,或者实在没有地方让家佣住,难道我们应该期望那位太太下班回来之后还得把自己关进厨房(以免烟味四溢),动弹不得地对着炉火再枯站上一整个小时吗?我很难想像以今天香港的居住环境,有哪一位主妇能够在一个比窗台还要小的厨房里头做年糕。
自家制造的过年食品属于一个早已消逝的时代,那个时代的厨房固然要比现在大得多,那个时代的过年也不可能只是主妇一个人的事。我们的庆年小吃是农耕年代的遗留物,那年头未到腊月就已农闲,大家有很多时间准备各式各样的繁复工序,而且还是整个家族一齐动手,姑嫂妯娌会一边谈笑一边搓面,父子兄弟一边剥瓜子一边醃肉。最后弄出来的东西当然重要,但这整个过程同样享受,所谓乐聚天伦,全在这忙中有闲的农村节奏之中。
在那个年代,自家制作过年糕点不是为了“妈妈的味道”,也不是因为受够了大集团工业化的标准口味,而是因为这才叫做过年;味道如何反在其次。今天要是有谁能够在自己家里从头到尾整治出一盘年糕,我们大概可以肯定:一、他家厨房很大,二、或者他家有人不用上班,三、他家人数不少。无论如何,他家不会是那种蜗居在五百呎宅室里的现代小俩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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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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