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河：山寨产品与高铁豆腐渣(图)

 

今天和大家讨论一个山寨产品的问题。最近国内媒体注意到了中国山寨产品的一个新动向，就是从对某一个品牌产品的山寨进入到了对整个店铺的山寨。就在过去几个月呢，发现了对苹果专卖店、冰雪皇后、瑞典家具巨头宜家（IKEA）的山寨店。

山寨产品的进化

那么这些山寨店里面呢，你像苹果专卖店它里面的布局、工作人员的服装等等，都和真的苹果店一样，连卖的产品都是真的苹果产品，除了它没有得到苹果公司的授权以外。那里面的工作人员还真的以为自己是在为苹果公司工作。

至于宜家山寨店呢，这个家具店的山寨，它的情况有所不同。它一切都模仿，甚至模仿了IKEA的那个标准的短的铅笔，就是让你去写下你要买什么东西的，都模仿了。但是呢，它店名没有照抄，它完全用了自己的店名。

“ 山寨”这个名字大概是从手机开始出名的，当时我记得好像是台湾有一家公司制造了一种多功能的手机晶片，在这个晶片的基础上呢，可以快速的开发出模拟各种正牌手机的山寨手机。所以那时候就大量的出现了这个仿造，可以正规手机厂的产品刚刚出来，马上就解剖，看它的功能，然后很快的就可以用这种多功能的晶片就能制造出模仿这种产品来。山寨大概就从那个时候开始出名的，但是山寨产品可不是那时候才出现的。

那我们先来看一下就是现在流行的所谓“山寨产品”它大概分哪些类型。一种我觉得就是100%的仿造，就是用同样的名字，用的是国际上的名牌，当然也有国内的名牌，用人家同样的名字、同样的商标，制造出来的商品也是完完全全照抄。只是说质量可能会差一些，但有的质量甚至都不差。这个在国外是很头痛的，就是它打到哪个国家用的就这个国家的名牌产品。

美国休士顿有一条街，这条街大概应该是在美国境内最大的来自中国的仿冒名牌消费品的一个批发市场。我记得联邦执法机构曾经在那里查处过多次，但始终很难根除。这是100%的仿造。

另外就是在普通的制造业里面，特别是一些比较传统的行业，山寨的产品它从开始模仿质量很差，可以做到愈做愈好、愈做愈好，有的产品甚至可以说不仅仅是在外观上，就是真的在使用质量上都能接近，甚至完全达到原来正规产品的水平。

我记得几年以前，西方企业是把生产线移到中国进行生产最热火的时候，大家知道瑞士最出名的就是瑞士军刀。瑞士有一家军刀的生产厂商当时就准备选择外包商，就是到瑞士以外比较便宜的地方去生产。当时在竞标的这个企业当中，有一家被瑞士的军刀生产厂商优先考虑的，它就是中国的一家长期仿冒生产这个瑞士军刀产品的一个厂家。那选择这家厂家的理由呢，是说他们已经在仿冒的过程当中积累了足够的生产技术和生产经验。这是另外一种，就是普通制造业仿造人家的名牌产品造得很好的。

还有一种就是模仿名牌商标，但是它的产品是非常伪劣的。那这种产品我想作为中国人是非常熟悉的，你买到了一个看上去是名牌，但是实际上特别特别的便宜，质量也非常糟。有的鞋子穿几天就开口了，就不能用了。这类产品在日常生活当中危害是相当大的。

还有一种就是消费类的电子产品。这种电子产品你像手机、iPhone，或者是iPad这类的。这种就是短平快的山寨，就别人刚刚产品一推出来，几天之内你在市场上就可以看到外型维妙维肖的类似产品。那么当然它功能可能要少一些，但是有些功能会多一些，它是根据这个被山寨的产品而异的。

另外还有一种就是属于高科技的山寨，那么这类产品是比较独特的，亚洲国家很多在发展的早期都有过这种仿冒产品的阶段，但是这些国家绝大部分没有这一类所谓高科技的山寨。这个高科技指的不是高科技的电子产品，你像iPhone和一般的智能手机，不是这一类的，它完全是独创的。这种产品它往往山寨的是其中的一种产品，而不是一个品牌。

比如说用三聚氰胺作为奶粉的添加剂来通过蛋白质的氮检测。这种就是属于一种高科技的山寨，山寨的是奶粉，但实际上它又不是真正的奶粉。这种做法是正常人想破头都想不出来的。怎么能往奶粉里面加塑料来作为添加剂？这种山寨产品的特点，它是设计出来的。它廉价，这个是目的，就是降低产品的成本；第二个是，它要设计出能够检测出高的氮含量的，因为它知道在奶粉或者牛奶制品的蛋白质检测过程当中，是用氮检测方式的，所以它是针对这个检测方式当中的缺陷而设计的。在这个制造过程当中呢，它还牵涉到这个塑料怎么粉碎、怎么增加它的可溶度，就是添加方法，这是要做实验的。就是如何把这个工业塑料、工业废料变成像奶粉那样的外观和可溶性。添加多少能够溶在里面多少，能够达到检测出正好能够是正常牛奶的蛋白质含量的，这个添加的量、添加的方法都有很多讲究的。所以这个是属于高科技的山寨。

另一个著名的高科技山寨产品就是在肝素当中添加一种化学成分，叫做过硫化硫酸软骨素（Over-SulfatedChondroitinSulfate，OSCS）。那就是2008年3月的时候，在美国发现有一些病人在使用了一家公司的肝素以后出现了过敏。后来就检测，发现这一批肝素是用来自中国的原料制造的，这批原料当中有污染。

但是当时美国人花了很大的力气都检测不出这种污染物是什么东西？它不是一种任何已知的化学品。后来据说是用核磁共振的方式来分析它的结构，才发现是把硫酸软骨素经过一种过硫化处理，就让它增加很多很多硫化基团，让它的结构看上去非常类似肝素。这种高科技的假冒伪劣产品，它甚至有抗凝血的作用，只是说它有非常非常严重的副作用。最重大的副作用呢，一个是过敏反应、一个是低血压。美国至少有81名病人是死于用这种假肝素的致命的过敏和低血压。

这类的高科技产品它从设计到制造，都是要致人死命的，当然它是降低成本，它是为了赚钱。但是它在设计和制造过程当中，它是知道这种产品是要死人的。这就是要钱不要命的典型。这也是一种山寨，是一种高科技的山寨。

山寨心态和山寨文化

在这个制造这种山寨产品他的心态是什么样的，怎么会开始制造的？中国的这个仿造是世界上最著名的，西方很多人说，中国的制造业本身就是起源于“逆向工程”，就是把人家的产品打开来，不是说我去设计一个东西，而是看别人怎么设计的，所以是逆向工程〈ReverseEngineering，RE〉。

逆向工程大规模进行，在中国是一种政府行为。早期的军工企业很多到现在就是干这行的。文革期间宣传的一种说法，叫做“别人有的我们要有，别人没有的我们也要有”。这个前半部分就是山寨，就是抄袭别人的产品，把别人的产品打开来看，然后去做。

作为当时的国际环境，可能这样做还勉强说得过去，就是是被迫的，不管这种环境是怎么造成的。其实当时这种国际孤立状态，实际上很大程度应该是中共当时毛泽东他们自己造成的。对美国来说的话，在这个3年内战结束的时候，美国没有撤大使馆。实际上当时大使是留在中国的，后来毛泽东写了一篇叫做《别了，司徒雷登》，把美国大使赶走了。是中共自己建政以后，有意的设计出来要把美国作为一个敌人看待的，并不是美国一开始就把中共当敌人看待的。

而苏联则是共产主义阵营里面争老大，另外一个就是共产党它自己内斗的本性所决定的。所以当时的国际环境严格的说还真的不能去怪外部，主要还是自己内部的。但不管怎么说吧，就是当时的国际环境逼得没有办法，所以去这么做，这情有可原。但是那种说别人有他也要有，在很大程度上它只是一个空架子，是一个外面表面相，但实际上并不是一回事。

有个例子，就景德镇的昌河飞机制造厂，是69年从哈尔滨迁过去的，当时要求的是当年建厂当年造出飞机来。当时仿造的就是法国的“超黄蜂”直升机，是硬敲打出来的，当年就造出来了。后来飞到北京去报喜，从北京又飞回哈尔滨原厂的时候，在途中失事了。这段历史大家后来都不说了。一直到80年代，又重新开始仿造法国的“超黄蜂”直升机，这就是现在中国空军的直-8直升机系列，它就是按照法国的“超黄蜂”去仿造去山寨的。这是军工企业的情况。

实际上中国的军工企业是山寨产品的一个集中地。你像现在的歼击机系统这个系列基本上就是前苏联和俄国的米格和苏系列的。早期他是直接转让，后来到了60年代翻脸以后呢，苏方专家也撤走了，图纸也不给了。当时样机还在，所以就按照样机去自主的仿造，就不在苏联专家的帮助下仿造了，就是自己去仿造。后期又有所改进。到后来前苏联崩溃以后，俄国又开始重新跟中国合作，当然有经济上的原因，有其它方面的因素，所以又回到了购买、仿制和改进的这个模式当中。

在中国的歼击机的系统里面除了极个别的机型以外，基本上是没有完全自主的产品，就是极个别的机型，它的发动机和一些关键部件其实还是用俄国的。基本上没有完全自主的产品，更不要说是一个自主系列了。就是说在飞机的这个系统里面，基本上是没有自己的系列的。

军事工业这种仿造它还有一些理由，因为自己自主设计制造太困难，而别人又不给，所以这种情况下只能山寨。但是这种作法它对其它的行业会有很大的示范作用，因为当时是作为一种自力更生的典范在广泛宣传的，因此在那个社会环境下成长起来的人从来就不把仿造别人的东西看做是不对的，是看做一种光荣的，能够被这个社会接受的，或者能被社会的主流文化，就是共产党文化接受的，而且是作为一种需要推广的，或者是需要大家学习的榜样。这个对后来的广泛的山寨文化起了很大的作用。

那么在一般的国家，特别是对于后期的国家，它在工业化的过程当中，开始肯定是有一个仿造的过程。以前亚洲四小龙在发展的过程当中，大多经过这个过程。即使是在日本这么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它在战后的复苏过程当中也有过一个山寨的过程。

我记得有一个摩托车制造厂家，当时这个创始人就是到欧洲去，好像是法国，买了一台摩托车。当时中国在改革开放的时候还渲染过这个故事。他买了一辆摩托车，但是已经没有钱把它托运回来了。当时航空公司规定，只要你是背在身上就算行李，他就把整个摩托车全部拆散了以后，背在身上，背回日本去了。这也是一个仿造的过程。四小龙的发展当然它都有一部分山寨的经历。

那么它们和中国的山寨不同的是什么呢？第一就是它的山寨产品一直不占整个工业的主导地位，它的主要工业仍然是正规的引进，然后过渡到自主开发。第二个是当它发展到一定阶段以后，就开始建立自己的品牌。

像台湾现在就有它自己很好的电脑品牌。我前一段时间买了一台电脑，就是Gateway的，买了以后才发现Gateway早已成为宏碁电脑的一个部分了，后来才发现在几年前已经被宏碁电脑整个买下来了。宏碁电脑本身自己在国际电脑市场上，已经是一个非常强有力的一个品牌了；台湾还有D-Link，就是 Router的系列，那也很有名，还有华硕电脑，还有富士康。

富士康是来料加工，就是帮别人生产，帮苹果公司生产等等，但是这个是实际上富士康做为来料加工企业它本身也建立起来了自己的品牌。就说如果富士康这些工厂，富士康退出中国了，这些工厂还在，由中国方面任何一个公司接管的，它可能就拿不到苹果和其他的一些世界著名厂家的合同了，就是人家不会给你生产了，所以这也是一个品牌效应。

南韩它也有品牌，而且品牌更多。像在家用电器方面就有LG系列、三星系列，这些在美国和欧洲都是非常出名的。尤其是三星平板电视，它连续几年在美国被认为是质量最好的平板电视。如果是到一般专业店去购买的话，店里面的人在给你推荐的时候，他往往会介绍说这个三星的电视比索尼的电视更好，更受欢迎。南韩的KIA和现代，当然KIA现在就是现代的一部分。南韩的轿车不仅在美国站住了脚，而且这几年销售增加也很快，受欢迎的程度也很高。这个都是南韩自己后来创立起来的品牌。

日本我们就不说了，日本的品牌就更多了，当然它不属于后起的，它当然也是后起，但它的后起是在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

从这里看山寨它已经在中国形成了一种文化，那么这种文化是怎么来的？其实山寨文化它并不是真正的中国文化。山寨指的是现代的工业产品，在中国以前当然没有。进入近代以来，特别是洋务运动以来，在中国不管是手工业还是工业，都出现了不少名牌产品，有的都是几十年的老字号。

在上个世纪30年代、40年代的时候，尽管受到了很多西方产品和日本产品的挤压，还有战争等等多种不利的因素，但是中国仍然建立起来了不少自己的品牌，而且这些品牌是足以和当时进口的洋货来对抗的，这个对抗在很大程度上是由质量来进行对抗的。就是确实当时民族工业的品牌产品质量非常好。大部分这些产品都集中在上海，导致后来中共统治以后，在整个中共统治期间，一直到文革结束，改革开放之前，上海的产品都是以质量好价廉物美出名的。而它的传统就是从当年上海的一些民族工业传下来的，保留下来的，这是在历史上。

我们平行的看，在中国大陆以外，台湾应该是保留中国传统文化最完整的，台湾就建立起来了不少国际上公认的名牌产品。新加坡是另外一个例子，你像新加坡那么小一个国家，它在电子产品方面就有一个产品叫Creative，这个品牌是在国际市场上人人都知道的，虽然不是一个像苹果那么有名的品牌，但也算是一个比较大的牌子了。在反观今天的中国大陆，尽管总产值已经超过日本，成为世界的第二大经济体了，但是在国际上能够拿得出手的品牌，几乎没有一个。

没有国际品牌的第二经济大国

尽管有些企业已经进入了世界500强，但这些能够进入世界500强的企业，它完全倚仗的是中国的巨大人口和国营企业的垄断地位。尽管进入500强，但它并没有品牌效应，就这种经济上的强大和品牌的缺失，这个强烈的对比，在后起的工业国当中是比较特殊的一种现象，而这种现象正好跟广泛存在的山寨现象，实际上是同一个事物的两种不同的反映而已。

分析下来就有这么几个因素：一个就是急功近利。急功近利是改革开放30年以来的一个通病。各行各业其实都是急功近利，这个就不是一般的企业的问题了，而是这个改革本身的问题。中国的改革本身就是一个急功近利的产品，就是说当时国民经济要崩溃了，没有办法了，所以是一个应急之举，这一个应急就应急了30年，到现在仍然是处于这种“摸着石头过河”的状态。政策上的急功近利就必然导致在生产上，在企业的发展上的急功近利。

除了这个以外，另外一个就是产权的问题，这个是其他国家没有的问题，就是公有制，现在实际上所谓公有制就是中共统治集团的所有制。在这种情况下，它不可能形成真正的有长期创立品牌的私有企业，因为没有驱动力，世界上所有的明牌产品几乎都是私营企业制造的。

中国人口众多，即使是大多数人的消费水平还不高的话，国营企业的垄断就都能够保证它们有足够的利润了，所以国营企业它并没有创新的驱动力。而私营企业由于名分的问题，就是说它一直处于那种小媳妇的状态，没有名分，没有真正的私人企业主有那种雄心或者是那种信心，能够说建立起一个名牌企业的商业帝国。

所有人想的都是赚钱第一，但是他因为对未来的不确定性，所以他不可能建立起一个有长期品牌效应的这种企业的驱动力。他的赚钱的方法，并不是建立以好的产品质量，逐渐建立起品牌来赚钱，而是和权力相勾结进行赚钱，这是中国的民营企业的主要赚钱方法，也就导致了山寨取消不了，名牌建立不起来。

第三就是关于建立知识产权的问题。西方现代化、工业化的基础之一就是知识产权，比如说它在工业化的早期就立法，像专利法、版权制度等等。知识产权的建立，它推动了个人和企业的创新。在中国盗版现象非常严重，这种做法对于国内想正当经营的企业也是一种不公平，也是一种打击。就是当盗版成为普遍现象的时候，人们正常的创新和创品牌的愿望就被彻底扼杀了，谁愿意辛辛苦苦花几年、十几年的时间去开发一个创新的产品，结果被人家几天功夫就仿造了，然后把你市场就给打垮了。所以人们就没有了这个创新的愿望。而这种不尊重知识产权的情况，其实是和中共的这个建立起来的文化体系是有关系的。

第四个就是利益集团了。像这次出事的高铁，高铁的硬件，它从进口转为部分的国产化，而软件完全自行研制。这种情况自行研制，实际上并不是说真的是自主开发，而是一种山寨，是一种没有做好的逆向工程。在中国曾经有过国产自己开发的高铁，就是“中华之星”，但是中华之星最终被放弃了，它的原因很多，但是决定放弃中华之星的铁道部高层的政策决定人的贪腐肯定是有因素的，因为他们和西方公司签约，购买技术转让、合作生产，这里面的油水和猫腻就太大了，最后弄得几百亿的贪腐还是冰山一角。

一个人就据说贪了28亿美元，把钱都贪腐完了，都分光了，真正能用在高铁上的钱就少了，于是就出现了部分国产化的产品质量的问题。另外就整个控制信号系统就是山寨，因为国外的信号控制系统的核心部分没有解开，结果就变成了山寨，也没学像，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一打雷就坏了，一坏了就变成绿灯，自动保护系统实际上不存在，结果就追尾。这个是利益集团的利益所造成的低质量的山寨产品导致的危害。

山寨产品有什么弊端呢？刚才我们已经谈了一部分了，它首先是不鼓励创新，甚至是压制创新。第二个就是劣币驱除良币，一个正规的好的产品它需要多年的积累，它从设计、生产、包装、市场到建立品牌，一出来以后被几个快速的山寨就砸了牌子，形成风气以后，谁愿意花那么多时间去建立好的产品和好的品牌。第三个危害就是害人害命，像高铁追尾当中的山寨豆腐渣产品，控制产品，这个硬件还没说，硬件若干年以后，你就可以看出结果来了，由于这种大干快上，造成的隐患不知道有多少。你像刚才我们提到三聚氰胺的奶粉、肝素等等，那都是要人命的。第四就是形成风气以后，对整个社会道德的下滑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好，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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