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多的政治家和经济学家要求欧洲央行承担起欧元区成员国最后贷款人(lender of last resort)的角色,并认为这是扑灭欧洲债务大火的唯一途径。德国总理默克尔仍然持顽强反抗的态度。问题是她还能坚持多久?
11月17日在“南德意志报”举办的经济领袖讨论会上,默克尔说:如果以为让欧洲央行扮演消防队的角色就能克服欧元的弱点,那么这无异于自欺欺人。在她看来,解铃还须系铃人,债务危机只能通过坚定的政治领导来解决。
谁闯了祸,谁就应当收拾残局,这听起来很有道理。但问题在于,金融市场已完全失去了对政治的信任。不只意大利、西班牙这些“问题”国家需要为新发行债券付出高利率,奥地利、荷兰、芬兰和法国这些享受最佳信用的国家也受到株连,其国债价格下跌,收益率上升。
这标志着债务危机上升到新的高度,已不局限于欧元区边缘国家,而直接侵蚀到所谓核心国家。照此趋势发展,下一个遭市场“围攻”的就轮到德国了。令分析师不解的是:最近几天希腊和意大利政局趋向稳定,本该让投资者松一口气。
不过,市场对希腊和意大利两国新政府是否有大刀阔斧改革的勇气、而改革措施是否会在几年之内见效这些问题似乎不感兴趣,投资者和投机者们想知道的只有一点:欧洲政治领袖是否决心捍卫欧元。而他们认为迄今没有得到足够清晰的信号。
欧债危机爆发18个月以来,欧盟峰会不断,撑开一把又一把救助伞,但都不够大,不够有力。10月底,欧盟峰会决定用杠杆策略将欧元救助基金(EFSF)的火力扩充到一万亿欧元,但特别是亚洲的国家基金不太买账,使EFSF仍然底气不足。一旦意大利新国债找不到买主,救助基金又捉襟见肘,那时欧元区的生存就将受到威胁。而欧洲经济崩溃必将导致世界经济陷入长期萧条。
因此,美国、英国数月来不断要求欧洲央行放弃只以控制通胀为己任的路线,而是以美联储和英格兰银行为榜样,通过印钞来资助国家财政。这使同样债台高筑的美、英两国只需为其债券支付极低的收益率。最近几周,越来越多欧元区的政治家也呼吁欧洲央行更为积极地参与救火。法国财长巴鲁安近日直言不讳地希望央行扮演“救世(市)”角色,还说这是整个法国政府的态度。萨科奇以此间接向默克尔施压。其实,法国总统早就“看上”央行,但碍着铁娘子的面子,在10月底峰会上暂时与德国步调一致。
默克尔的立场虽然在欧元区越来越孤立,但在国内,她受到本国央行行长、主流经济学家和民众的支持。为什么在欧元区生死攸关的时刻,德国人如此固执己见呢?这首先源于德国人对通货膨胀的极度恐惧。上世纪一次大战后,德国人经历了超级通胀,二战后的货币改革再度逼迫德国人从零开始。他们担心如果央行打开闸门,势必会造成货币总量激增,高通货膨胀成为必然结果。德国人最害怕的是在短短一百年之内,第三次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财富被毁灭。
德国的第二个担忧是一旦欧洲央行出面为所有国债担保,那么放心的将不只是投资者,也为迄今挥霍无度的南欧国家开了通行证。他们被金融市场高压激发的改革热情将在瞬间之内熄灭,因为他们知道一旦财政吃紧,便会有欧洲央行兜底。最终,央行将变成欧元区里几个败家子掌控的工具。
德国人反对央行成为欧元区最后贷款人的第三个原因在于,央行的章程禁止它这样做。该章程规定:央行的最核心任务是将欧元区的通货膨胀率控制在接近2%的水平;章程还禁止央行资助国家财政。这意味着央行不得在一国发行债券时干预初级市场。
德国人想不通的是:制定原则的目的就是在必要时抛弃它。其实,欧洲央行已在渐渐偏离其固有的路线。11月初,新行长德拉吉刚刚走马上任便降低了欧元区的主导利率。按道理,目前欧元区的通胀率达到3%,本应加息才对。按道理,央行不应干预初级市场,但欧洲央行迄今在二级市场上已购买了南欧负债国家1900亿欧元的债券。在越来越多的政治家看来,与其犹抱琵琶半遮面,不如大大方方地为欧元区筑起一道高不可逾的防火墙。为此需要修改欧洲央行的章程。对灵活的律师来说,这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德国的第二个担忧不无道理。今年八月欧洲央行刚刚将购买债券行动扩展到意大利,贝卢斯科尼政府便宣布收回才出炉的财政紧缩计划。不过,精明的政治家应当会想出办法,一方面解除市场的压力,另一方面维持对高债务国家的改革压力。
法国财长巴鲁安说,德国人对通胀的恐惧是出于历史的原因。言外之意,眼下这样的恐惧是没有道理的。如果需要央行的大手笔,欧元总量将会不可避免地增加,从而加剧通货膨胀压力。这是理论。通胀的前提是新印钞票流入市场,但迄今它们主要被银行把持,最终又回流央行。目前全球经济面临衰退的威胁,通胀压力微不足道。从中期来看,即使央行在债券市场的干预行为导致通胀,正如美国财长盖特纳所说,其后果将远低于欧洲货币体系崩溃带来的风险。
现在默克尔总理面临的选择是:要么牺牲原则,让欧洲央行发出全部火力捍卫欧元;要么做好欧元区解体的准备,日后欧元的墓碑上写着:“我为原则而献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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