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词人李清照(betway必威体育官网 )
【betway必威体育官网 2013年12月04日讯】一对描金彩绘龙凤喜烛,插在修长的美人型烛奴上,它的光焰欢快地跳跃着。两盏垂着金色流苏的八角薄纱大红宫灯,悬在屋中央,把洞房四壁映成了一片绯红。新人静静地坐在妆台前,绣红的大红盖头把她和周围的一切隔开了,眼前只是一片红色的神秘的朦胧。新娘名叫李清照,是宋徽宗时礼部员外郎李格非的女儿。就要为人之妇了,她不由想到,十八年恬静的闺阁生活,一晃眼就过去了。还是攀坐在父亲膝头的年龄,上百首古诗就已能琅琅上口,到了少女时期,执笔属文,展卷吟诗,更是锦心绣口,吐属风流。她一天天长大,在婷婷玉立的风姿之外,更多了一层至诚淳朴的书卷气。她以王献之的字帖学书,写得一手秀丽的小楷,铁划银钩;她对前朝李思训、王维的金碧、水墨两大画派都十分酷爱,也常常研朱挥毫,作几幅翎毛花卉。她通音律,早在儿时就已学会抚琴;她父亲常对她母亲感叹:“我的清儿若是个须眉男子,采芹入泮,怕不象探囊取物一般容易!”现在她就要成为吏部侍郎赵挺之的儿媳,青年大学生赵明诚的妻子,她不由感慨系之。正是冬天,一个丫环特地送来一枝梅花,拜过天地,喝过交杯酒,她和赵明诚入了洞房。
赵明诚酷好金石,在攻读经史之余,对于彝器、书帖、字画,每每刻意搜求。晃眼婚后一年的时间过去了,李清照对于金石学也有了浓厚的兴趣,帮助丈夫考证、鉴别。夫妻之间的感情也愈来愈深,赵明诚在大学读书,每月朔、望才能请假回来,尽管同在一个汴京城中,李清照仍觉得如隔迢迢云汉,半月一次的相逢,也当做一年一度的七夕。这天是上元佳节,正好也是赵明诚回家的日子,赵明诚刚在书房中坐定,丫环来报,有一位大学来的青年公子求见。当那公子走进书房,但见他头戴绣花儒巾,身着湖色棉袍,足登粉底缎靴,眉清目秀,风度翩翩。赵明诚连忙起坐,动问尊姓大名。那书生举止潇洒,还了一揖,答道:“小生与兄素有同窗之谊。半月不见,吾兄为何如此健忘?”赵明诚醒过神来,不觉哈哈大笑,一把扯过女扮男装的妻子。吃过午饭后,男装的李清照带着丫环,随着赵明诚穿街过巷,来到全城的中心大相国寺。游过了大相国寺,蜇进一家外灶内堂的小吃铺里,赵明诚专拣那市井之人惯吃而李清照见也没有见过的小吃,让李清照都尝一点,然后又在流浪艺人的担子上买了些小泥人之类的玩物。大家闺秀出身的李清照第一次走上街头,自然是格外新奇,格外快活。
岁月就这样无忧无虑地过去了。
不料,赵挺之与李格非都因得罪权臣蔡京而罢官,赵挺之在一波三折的政治斗争中死去,赵家父死家败,心寒已极,赵明诚与李清照离开汴京,回到赵明诚的故乡青州。
赵明诚性情淡泊,屏居乡里后,更加潜心于金石书画的搜求研究,家中原有的一点积蓄,除了衣食所需之外,几乎全用于搜求书画古器。前几年赵明诚刚出仕时,就对李清照说过:“宁愿饭蔬衣简,亦当穷遇方绝域,尽天下古文奇字。”李清照深深理解丈夫的志趣,把他这种爱好,比作杜预的“左传”癖和王维的“书画”癖,李清照千方百计缩减衣食的支出,自己以荆钗布裙,代替了明珠翠羽,而每得一帖罕见的古书、名画或彝鼎金石,夫妇二人便共同校勘、鉴赏、整集签题,指摘暇疵,其乐融融李清照在史事上的博闻强记,甚至超过赵明诚,令赵明诚赞叹不已,欢喜不已。
有时夫妻俩也谈论诗文。一天,赵明诚说道:“我就喜欢你那些‘惊起一滩鸥鸳’,‘夹衫乍着心情好’,‘梨花犹谢恐难禁’一类句子,仿佛不经意为之,可是我苦苦寻思,却总也想不到,道不出。若刻意斧凿,反倒弄巧成拙。”李清照说道:“我幼年弄笔之初,常听父亲说:‘文不可苟作,诚不著焉,则不能工。且晋人能文者多矣,至刘怜《酒德颂》,陶渊明《归去来辞》,字字如肝肺出,遂高步晋人之上,其诚著也。’古人云:言为心声。乐府诗词并著,讲究词随意发,情景交融。或吟或唱,均可使人心动情随。若刻意雕琢,工求纤丽,就味同嚼蜡了。”
接着两人又讨论起本朝的词家柳永、苏轼、王安石。李清照认为柳永词的缺点是:多写风尘浪子,词语尘下。苏轼的词是:只可称为句读不茸之诗,却不可称之为词,是念得唱不得的。王安石、曾巩的词则更是读也读不得。
光阴荏苒,在一个秋风萧瑟,桂子飘香的时节,赵明诚得到友人刘跋的书信,约他到泰山访古,李清照无法随他一起去泰山,就帮丈丰打点行囊,备下菜食,为丈夫饯行,席上李清照在一幅锦帕上写下了为赵明诚送别的一阕《一剪梅》: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占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赵明诚读了此词,就把登泰山、访古碑的心思,减去一半;人虽离家愈来愈远,心却愈来愈近,身还未到泰山,心却早已在计算归期了。
赵明诚与李清照结婚二十六年了,二十六年来,政局一直处在急剧的变化和动荡之中。宋徽宗是一个有艺术才华的皇帝,除了笃信道教外,还擅长书、画、乐、舞,喜欢醇酒、美人。精神上的奢靡,必须有物质上的奢靡作后盾,于是蔡京专门派人到全国各地搜罗名花、奇石、佳树、珍玩运到京都,供他观赏。运送这些花石树木的车船,便称为“花石纲”。“花石纲”所经之处,民夫猬集,钱谷一空。徽宗又在都城内兴建祭祀用的“明堂”,安放九鼎用的“九成宫”和供游赏的,“延福宫”,穷极奢丽,激起各地起义,金军南下,北宋灭亡,宋室南渡,赵构成了南宋的第一个皇帝,定国号“建炎”。
已是建炎三年,赵明诚被朝廷罢去江宁太守的职务,夫妻两人乘船决定到洪州暂住,一路行来,两人谈论的都是国家兴亡。李清照说道:“皇皇华夏,自古不乏英雄豪杰。就说我们大宋吧,这几年,出了多少忠肝义胆之士!李纲李枢相以文臣而兼武事,受命于危难之际;宗泽宗留守以孤军扼守危城、弥留之际高呼渡河;就拿那位年轻的太学生陈东来说,以书生而赴国难,几次伏阙上书,终至被朝廷斩首。丹心碧血,浩气长存。”赵明诚续道:“古代蜀国望帝禅位出奔,还日夜思念故国,化为啼血的子规。如今,二帝蒙尘,神州板荡,又有谁思念我们这风雨飘摇的故国呢?”
船队已进入和州境内,李清照指着北岸向西的一道水流对赵明诚说:“那就是霸王自刎的乌江啊!你刚才说得好,望帝怀念故国,化作子规,啼血哀呜,就是那漫山遍野的杜鹃,也变作了他的满腔碧血!楚霸王逐鹿败北,无颜见江东父老,宁肯一死以谢天下。这比起那弃天下百姓于不顾,苟且偷生,偏安一隅的人,要有气节的多!”言罢,禁不住击打船上的桅杆,放声吟道:
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
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就在同一年,再赴建康任职的赵明诚死在刚上任不久的太守府中,李清照赶到建康,为赵明诚营葬,终于支持不住,猝然病倒。赵明诚死了,李清照的爱情与希望跟着死去,她多么渴望在九泉之下追到赵明诚,然而她还必须活着。她把哀怨而失神的目光投射在床头一卷卷书册上,一个意念愈来愈鲜明地在心头升起,为赵明诚整理他所写的有关为金石彝器考证文章,因为这些金石彝器是夫妇两人二十九年来共同欢乐的源泉。
又是五年过去了,李清照带着他们夫妇残存的书画、金石、碑帖和赵明诚的一些手稿,流徒东西各地,先后到了越州、台州、温州、衢州,最后到了杭州。
又是两年过去了,再过一天就是上元佳节,隔壁邻家的院子里传来阵阵的笛声,夹杂着江南水乡的莲歌渔唱,李清照掀帘走进屋内,只见条几上的古瓶里,斜插着几枝梅花,地上的火盆里炭火正旺。这些使李清照豁然想到三十几年前的新婚之夜,也是通红的炭火,也是清香的梅花。邻家的笛声停了,传来几个少女的说笑,李清照来到窗前向那边望去,只见三四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插着满头珠饰儿,戴着铺翠小冠儿,红妆艳裹,立在残雪的院子里,准备去看上元的花灯。三十多年前,中州盛日,汴京街头,在她们这样年龄,她也曾换了男装,和丈夫一道去观灯夜游的,李清照想得呆了。李清照转过身来,默默地从书架上取了赵明诚的手稿,放在书案上,恋恋地抚摸着那经自己补充誊录的赵明诚手稿,闭上眼睛,流下两行清泪。城中远处,隐隐传来鞭炮的僻啪声和孩子的欢笑声,夜已深沉,李清照取出一幅素笺,反复沉思吟咏,写出:《永遇乐·元宵》
“落日熔金,暮云合壁,人在何处。
染柳烟浓,吹梅笛怨,春意知几许,
元宵佳节、融和天气、次第岂无风雨?
来相召,香车宝马,谢他酒朋诗侣。
中州盛日,闺门多暇,记得偏重三五。
铺翠冠儿,捻金雪柳,簇带争济楚。
如今憔翠,风鬟雾鬓,怕见夜间出去。
不如向帘儿低下,听人笑语。”
秋风瑟瑟,秋雨潇潇,又是八月。经过几年的辛勤工作,李清照将赵明诚研究金石的遗稿一一校正誊录,又作了些增补,全文用细宣工楷誊写,全部竣工。这天下午,李清照亲手在素绢封面上恭楷写下:
《金石录》(三十卷)
宋秘阁修撰,知湖州事,东武赵明诚撰。
写完后叫丫环把酒和菜上好,文房四宝预备好,摆到院子里菊花畦边。李清照披了件外衣,把素笺用镇纸压着,端起酒杯,前尘往事,蓦地升上心头,她接过把三杯酒倾在地上,说道:“明诚,我们夫妻惨淡经营几十年的金石书画,一毁于战火,再毁于盗寇,如今已所剩无几了。今后,我活一日,便与这些书画厮守一日,你就放心吧!也许,那些被毁的书画,是你在冥冥中有知,斤斤爱惜,不肯让它留在人间吧!如果是那样,我也就心安了……。”然后回屋写起《金石录后序》来,在《金石录后序》中她最后写道:
“呜呼!余自少陆机作赋之二年,至过蘧瑗知非之两岁,
三十四年之间,忧患得失,何其多也!
然有有必有无,有聚必有散,乃理之常。
人亡了,人得之,又胡足道!”
写完这篇后记,已是黄昏时分,她独自倚着窗儿,恰见一群归雁,掠过长空:一只孤雁,远远尾随在后。不多时,淅淅沥沥,又下起小雨来,无限孤寂、悲凄、痛楚,抑郁之情从心头涌出,她急步走向案前,奋笔疾书: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乍暖还寒时节,最难将息。
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
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
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
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李清照死于哪年已不可考,她的传世之作是《漱玉词》,基本属婉约派,由于她一生经历比晏几道、秦观等更艰苦曲折,加上她在艺术上的力求专精和在文艺上的多方面才能,词的成就超过了他们,她后期的词还兼有豪放之长。她的《思项羽》诗和“南渡衣冠思王导,北来消息少刘馄。”的诗句反映出她忧国忧民的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