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来西亚救援人员举行特别仪式,为MH370失联航班上的239人祈祷。
昨日,丽都饭店,台湾佛教慈济基金会的志愿者正在安抚家属。
【看中国2014年03月11日讯】3月6日,董国伟在朋友圈里发布了失踪前最后一条讯息,这位南京市溧水区美术家协会主席,拍下展会上自己的画作,放上了在中华大礼堂前的留影,别无多言。
两天两夜,每个人都在等。
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你们的亲人仔仔细细筛一遍和你们在一起的所有细节和故事。
他们会去后悔错过。就像登机前夜的乘客赵朋,错过了和妻儿视频的机会;就像接机的王颖,还没有收到男友邢锋涛的礼物--一块皮质表带的手表。
他们也想到了补偿,如果你们回来。用更好地珍惜时光去补偿。
边亮京的母亲说,这次回来,再也不让他走了。燕子的父亲安慰妻子,说女儿女婿一定会回来,随后,自己在深夜的大巴里哭。
期待奇迹。
李洁的高中同学卢女士在微博上恳求。
“希望大家能和我一起祈祷好吗?我们还有那么多话没说完,很多事没做完,甚至还有共同的梦想”。
卢女士觉得勇敢追求幸福的李洁一定会回来。
就像每个家属在焦虑绝望之后,总盼望着突然而至的奇迹。
他们一遍遍拨打电话。一遍遍地翻看照片。回忆还能联系时的每个细节。
然后,相信。这一次不过是暂时的中断而已。
拨通的电话
边亮京的弟弟一直尝试着拨打哥哥的电话。
电话通了。嘟了三声之后被挂断。再拨,又被挂断。
围观的人都说,这说明边亮京还活着,至少,“没掉到海里”。
边家突然觉得有了希望。
边亮京离家一年多了。他是长子,在石家庄学了五年医,毕业后在一家小诊所实习。他觉得挣得太少了。听说去新加坡能赚钱,他离家去做了建筑工。
他不喜欢说苦,在电话里说得最多的是以后。第一年是新人,能挣四五万。第二年是老工,“年薪小十万”。他盘算着把弟弟接过去,“共同致富”。
和家人联系多是通过电脑。看着妻子怀里的孩子,边亮京总是咧着嘴让孩子“叫爸爸”。他离开家时,儿子才8个月大。下个月,宝宝就满两周岁了。
盼边亮京回家,家人等了375天。
昨天下午,丽都酒店雨轩厅,边亮京49岁的母亲侧身靠着墙,“这回他要是能回来,我再也不让他走了。”
拨通电话的还有刘强的哥哥。
昨天下午5点24分,丽都酒店214房间,30多人围在失联乘客刘强哥哥的身边。几分钟前,他拨通了刘强在新加坡的号码。拨通两次,每次响三声,然后语音提示无法接通。42个小时之前,刘强用这个号码给哥哥报了平安。
刘强,山东人,在新加坡做建筑工四年多,每年回家一次。今年因为加班没回来。3月,公司准了他半个月假。
7日上午10点,他给妻子南开芬打电话说了要回家的事。上飞机一个小时前,刘强给大他14岁的哥哥打了电话,告诉他自己马上上飞机,早上六点多到北京。
8日上午,南开芬没接到丈夫的电话。她打开电视看到MH370航班失踪的消息,拜托熟人上网查了乘客名单,“一下蒙了”。
南开芬把14岁的儿子、8岁的女儿留在家,他们还不知道这件事。
在丽都酒店,她一直坐着。有人劝她去宾馆休息。她说,“宾馆太安静了”。
拨通电话这事,在家属间传得很快。乘客黄天辉的哥哥试着拨了几次。别人问他通了吗?他眼睛死死盯着手机屏幕,沉默许久后说,“没人接,嘀嘀声也没有”。
错失的见面和礼物
在丽都饭店等消息的张静一直后悔。
她后悔自己错过了和老公赵朋登机前的那次视频。3月7日,从新加坡转机到吉隆坡的赵朋,结束了一年的劳务输出合同,搭MH370航班回国,与河北定州家中妻儿团聚。
晚上10点多,赵朋在机场用QQ和张静联系。“视频吧。”赵朋想看看网络另一端的妻子和刚满一周岁的孩子,他们好几个月没见面了。
“10点了,孩子睡了。”张静不忍吵醒睡梦中的孩子。
两人的对话结束于此。张静想,反正老公第二天就回来了。
“我咋没和他视频。”张静双眼通红站在家属安置区的角落,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邢锋涛的女友王颖(化名)期待着她的礼物和她的未婚夫。
从事大宗贸易行业的邢锋涛,一年往返马来西亚10多趟,MH370是他回国搭乘次数最多的航班。
回京前一天夜里,两人还通了话。邢锋涛说,在机场免税店里,他为她挑了一块手表,“皮质表带的那种”。邢锋涛上回也给女友带了手表,王颖曾随口说了句,她更喜欢皮表带。
“只要是你挑的,我戴啥样的都行。”王颖为男友的细心感到开心。
“最晚10点就能到家。”8日上午,邢锋涛没按时回来,王颖也没接到电话,此时新闻里说,MH370消失了。
王颖疯了一样打邢锋涛的手机,“国内的两部手机和国外的号都接不通,我知道,他就在那架飞机上。”
失联的客机上,坐着她的新郎,“今年,我们说要结婚的”。
王永刚和女友也要结婚了。27岁的王永刚,是工信部信息安全中心工作人员,3月4日到马来西亚讲课。他毕业于北京大学。他的高中校友说,永刚是江苏阜宁2004年高考状元,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是那届学生里两个天才之一。”
爱情之旅
失联乘客燕子和小伟结婚6年了。
燕子是家中独女,两人住在了女方家。
这次出行是因为今年计划生个宝宝。燕子为生宝宝辞掉了工作。去马来西亚,是为了让自己更放松。这简直是又一次蜜月之旅。
当知道航班失去联系,燕子的妈妈不知道该找谁。看到电视上说乘客家属都在北京,两个人3月9日坐上了开往北京的高铁。
她在车上的哭泣引起了另外一位乘客的注意。乘客是失联旅客王晓(化名)和高上(化名)的亲属。这两人正好是燕子小两口一起报团马来西亚五日游的好友。
这对好友的家人说,两个人刚刚订婚,这次旅行是为了庆祝订婚。
除了他们,和燕子夫妻同行的还有一对夫妻,也是80后。这次,本来是这些年轻人的狂欢之旅。
王祈安(化名)有点后悔没有陪陈昀去旅行。
陈昀拍了自己骑在大象上的照片从尼泊尔传给丈夫,“我们在尼泊尔玩得很爽”。
王祈安在丽都饭店的家属安置厅里,一次次打开这张照片,照片下面有他的回复,“祝你们玩得顺利”。
陈昀2月底跟22个驴友前往尼泊尔,他们都有共同的喜好,爱旅游,喜欢摄影。
从华盛顿到加德满都,陈昀已去过六七个国家,在尼泊尔的河流上、绿树旁,遮阳帽挡不住她的微笑。
3月8日不到6点半,T3航站楼,王祈安站在M8出口,7点半,8点半,两小时过去了,不见陈昀。
王祈安没在机场死等,回家开电脑,失联,还是失联。
10点多,王祈安再也坐不住了,在丽都饭店的家属安置区,他和怀着相同焦虑和悲伤的人们聚在了一起。
昨晚18时,王祈安坐在人群中间,抹了一把脸,再次打开手机,耳朵贴着听筒,3月7日晚上,陈昀用语音在微信里喊他的名字。
“她属鸡,57岁,已经退休,儿子大了。”王祈安顿了顿,“她正是没有负担到处玩的年纪。”看着照片里的妻子,王祈安说。
“老董,不着急”
董国伟就这么和飞机一块儿消失了。但学生们觉得,“董老师一点儿都不着急,他一定是想‘回来跟学生又有的吹了’”。
董国伟,南京市溧水区美术家协会主席、溧水书画院院长,在溧水高级中学当美术教师。
他和南京几位书画家去了在吉隆坡举办的书画交流笔会,在“江苏队员”里,48岁的董国伟年龄最小。
此前,不少朋友都不支持董国伟的马来西亚之行。
溧水美术家协会副主席陈培盛就劝过几次,“这个是民间活动,不是官方组织的,自己要交两万块钱,不值。”
在陈培盛眼里,小董喜欢潜心作画,教书育人。在学生印象里,“老董”包容、亲切。
一名学生在博客中回忆,“很多同学在老董凌乱的家里吃着炸鸡、薯条、薯片、冰淇淋,在祥和欢乐的氛围里消磨完统考前的晚上”。
学生们都说董老师是好人。他们记得,三年来,董国伟义卖画作捐助了十余位失学儿童,还多次把卖画的收入全部捐给贫困孩子。
在溧水地方论坛,一百多名学生自发为董国伟祈福,“让我们共同祈祷,好人会回来的”。
也有学生在用幽默的方式唤回老董。“每个高中都有一位奇葩老师,老董就是朵奇葩,走路上半身不动,总像是在飘,这下玩儿大了,飘去马来西亚,飘不见了”。
同样让朋友感到豁达的是黎明中。他与老董同在画家团里。
黎明中曾经是江西省省委副秘书长,练习书法有几十年。
《中国书法》杂志编辑部副主任朱中原对黎明中印象深刻。他回忆,和黎明中初次相识是在2012年,“黎明中在上海办了一场书法展”,很多书法界名人都来观展,黎明中很感慨,说遇到了一生中最好的朋友。
两人第二次见面,是在去年夏天。晚饭后,黎明中得知朱中原住在通州,非要留他在酒店里住一宿。
他开玩笑说,给你夫人打电话,说今晚和一个老头儿同居,不要担心。
那晚的长聊让朱中原对黎明中有了更多的认识。
曾经在政界里起伏,他对人生显得淡然自若。
朱中原还记得一次离别。那天,黎明中执意要把他送到机场,“我不肯,他却一直送到地铁里。“车开后我回头一看,他还站在那不停挥手。”
失联乘客最后的印迹
●“(我)过两天就回家了,(你在家)别总跟爸抬杠。”
3月5日晚,在新加坡打工的边亮京给河北保定的母亲打电话,27岁的他在新加坡做建筑工,离家时儿子才8个月大。
●“早上6点半到,你来机场接我吧,到了给你打电话再出门,T3航站楼。”
这是陈昀在吉隆坡机场给丈夫王祈安最后的留言。57岁的陈昀曾去过六七个国家。
●“视频吧。”“10点了,孩子睡了。”
3月7日晚10点,在吉隆坡的赵朋跟在河北定州的妻子张静说,他想看看妻子和刚满一周岁的孩子,张静不忍心吵醒孩子,她至今懊悔。
●“终于可以回家了……第一站:佩斯~吉隆坡。”
吉隆坡只是石贤文的中转站,3月7日14点39分,他在QQ空间发了一张吉隆坡机场的照片。
●安德鲁,失联的马航MH370航班乘务长(CS,chief steward),起飞前曾给母亲凯瑟琳打电话,“他告诉我他给我转了一些钱。”事发当天,凯瑟琳在家中期待儿子平安落地时,得到儿子所在航班失踪的消息。
●3月6日,董国伟在朋友圈里发布了失踪前最后一条讯息,这位南京市溧水区美术家协会主席,拍下展会上自己的画作,放上了在中华大礼堂前的留影,别无多言。
一夜守候
百余位失联者家属彻夜未眠,组成“家属协会”联合
这是最难熬的时刻。
3月8日晚到9日清晨,MH370失联后的首个夜晚。被夹在希望和失望之间,失联者家属在黑夜里更加无助。
“求求你,给个信儿吧”
3月8日晚7点。
晚饭时间。丽都饭店雨轩厅里的家属开始走动。
有不少人选择不去吃饭,一位中年女性看窗外嘟囔说“天黑了,更难有消息了”。说完她倒在身边同伴的怀里,哭了。
前半夜,家属们之间的交流不多。整个白天哭得太多了。大部分时间,很多人都呆坐着。
大厅里没有电视,人们大都双手握着手机,不断刷新页面。有20多位老人家属,不懂手机的他们依靠身边的年轻人讲解。
最受关注的是“越南海域发现两条20公里左右的平行油带”。
“发现油带是不是就能找到飞机了?”也有悲观的,“难道飞机都解体了,只留一些油在海上?”
互相的询问没有答案。
将近11点,家属开始情绪失控。一名乔姓男子在楼道里大喊:“你们知道这100多人什么心情吗?求求你们给个信儿吧!”
一名女家属被牙痛折磨,就是不肯去休息,“守这一夜,也许这诚意能感动上天,就有消息了呢?”
12点以后,情绪变得干燥易燃。一名女性家属突然喊道,“这里面有记者,我的照片被放到网上了,你给我出去!”被冒犯的家属们找到了混在人群中的一名记者,一个男子对着记者就是几脚。
马航的新闻发布会还在延迟,人群中不知谁高喊“既然他们不来,那我们就去吧。”大家齐刷刷地站起来。
最终,马航工作人员在电话中承诺,“发布会后,高层第一时间赶来会见家属。”
人们重新回到了二楼大厅。
“我不能失去他,我女儿也不能”
从凌晨一点到三点半,又一轮等待。期间有人踢掉了警方拉起的隔离线,商量着如何与马航交涉。
派出所的警察连续四次嘱咐家属:不要有过激行为。
3点30分,马航高层和志愿者到了雨轩厅,在连续回答了几次“暂不知道情况”、“暂时没确切信息”之后,现场一问一答的节奏被彻底打乱。
一名老者冲到最前面,“我们等了你们24个小时,你说的都等于没说。”随后顿了顿说,“我家一家六口,六口人都在上面……”老人望着马航的CEO,手举在半空,说不出一句话。
有家属直接用英文同马航高层交涉。现场哭声、骂声一片,不管什么问题,得到的回答都是“在没确切消息之前,我们不能发布任何臆测信息。”
凌晨5点,身穿蓝色马甲的马航志愿者试着拥抱每一名家属,询问他们是否需要帮助,大厅里散落的哭声再次集中。
一名马来西亚志愿者来到一个穿绿色羽绒服的女士面前。她把肩膀搭在女人身上,用英文说了句“非常理解您焦急的心情”。女人带着哭腔用英文回答:“我不能失去丈夫,我们还有个7岁的女儿,她一直问我爸爸什么时候回来。我不能失去他,我的女儿也不能。”说完,埋在志愿者肩头放声大哭。
六点半,天亮了。这个过程中,“家属协会”一词被特别提出。收集家属名单、建立微信群,等待天亮时,家属慢慢走向联合。“到底多久才会有消息?”仍然是他们互相问得最多的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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