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陸客在境外豪賭的重重黑幕

一些中國豪賭客的噩夢是從1999年開始的。那年,國家有關部門在澳門執行公務時,發現了比黑社會分子更讓人吃驚的人物。在事後的報導中,這一過程有如偵探小說裡的情節:「某部門發現在葡京酒店、東方酒店、新世紀娛樂城等處的賭場內,頻繁出現操北方口音的3個身影。其中一人個子不高,衣冠楚楚,出手闊綽,一擲千金。該部門用攝像機秘密監控了這幾個人的詭秘活動。」

據《焦點》8期報導說,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反複審看錄像之後確認:那個個子不高的中年男子是瀋陽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馬向東。1999年6月,相關的報告送到了北京,中央領導迅即批示,要求採取必要措施進行核查。

這一深入追查的結果非同小可,不但幾個貪官就此翻身落馬,而且揭開了內地賭徒攜巨款出境豪賭的重重黑幕。一年後,浙江省的兩名高級官員又步馬向東的後塵,「失足」落馬。更多的腐敗者則是因為在賭場一敗塗地後轉身貪污挪用大筆公款而東窗事發。

許多大陸人對澳門賭場的印象,來自香港的系列「賭片」。賭王們豪爽、氣派的形象讓很多人想入非非。報載,前幾年,有數十名高級別官員或國企領導,在澳門賭場所輸錢額少則幾百萬,多則上億元。馬向東等人4次登上澳門賭船「東方公主號」去公海賭博,3天曾輸掉上千萬元。其豪興令港澳「賭神」失色。

在境外的賭桌邊,豪氣驚人的內地賭徒究竟扔掉了多少錢?這是一個誰也解不開的「謎」團。2002年3月18日,美國一家參與入標競投澳門賭牌的美資公司,曾委託顧問公司作調查評估。調查報告指出,大陸人士去年在澳門賭場(包括賽馬、賽狗、足球彩票等)輸錢數字驚人。報告估計來自大陸的博彩資金將以每年20%至30%的驚人幅度增長。

賭,不僅僅是少數貪官的專利,還有普通的旅遊者、商人、僑民、留學生和出國打工者中都有人喜歡「摸」一把。所不同的是,東北人喜歡到美國拉斯維加斯賭城賭博,廣東人一般都到澳門去賭,成都、上海人大多去澳大利亞、南韓或菲律賓。

拉斯維加斯是環球最著名的賭城之一。一位知情的人士繪聲繪色地說:美國人過感恩節、聖誕節,一定要闔家團圓的,在美國的一些華人反而卻跑到賭城去。感恩節之夜的美國賭場滿場亞洲面孔,讓人感到不可思議。

最近幾年,一些中國內地的豪賭客湧向拉斯維加斯,他們有一些不同尋常的特點:一個是他們的賭注大,另一個是他們都可以幾天幾夜不睡覺。他們就在那裡吃速食麵,從一張牌桌玩到另一張牌桌,什麼都賭。

在南非林立的賭場中,也發現了中國內地的少數賭徒。據報導說,這些中國內地來的賭徒大多一擲千金面不改色,停留賭場時間也最長。對於這樣的客戶,賭場常會給予各種優待。約翰內斯堡有幾家賭場甚至不斷想辦法,競相爭取這些賭客。不僅賭徒愛賭場,連僑團的活動也多在賭場舉行。有些僑團考慮到開會通知或邀請函印上賭場名字不好看,便自行將賭場更名為飯店或俱樂部。

有人發現,在悉尼的星港城賭場、墨爾本的皇冠賭場,不少賭客都是黑頭髮、黃皮膚。當然,不少人是來開開眼界,玩一會兒就走的,但是也有個別中國留學生甚至是高中留學生在這裡染上了賭癮,把前程徹徹底底輸在了這裡。澳洲各地的賭場多以亞裔賭徒為招攬目標,奉這些賭客為上賓。難怪有人調侃,在澳洲,賭場是最沒有種族歧視的地方。澳洲僑青社為此專門舉辦防賭論壇,幫助華人中的嗜賭人士接受心理輔導,及早回頭。

多年以前,坐豪華游輪去公海賭博已經不是什麼新聞。據說選擇公海賭博的理由,除了便捷與舒適外,就是安全。只要一個人能夠保證衣冠整齊地上船下船,那麼他在那艘船上發生過的一切,自然會成為秘密。但是這個所謂的安全是建立在遠離法律的管束同時也遠離法律的保護的基礎上的。在公海,只有賭船的規矩說了算。順賭船規矩者活,逆賭船規矩者亡。去年,記者在出差途中偶遇一位在國際游輪上做服務生的蘇州小姐,聽她如數家珍般說起賭船上的嚴密監控,說起上千的賭徒和作弊的男侍是如何遭到嚴懲,被剁指或被拋海,感到驚心動魄,倍受震撼。

幾經周折,記者終於得以採訪賭船,得到一張來自香港的贈券,上邊寫著「豪華游輪免費食宿一夜遊」。像記者這樣的大陸居民,只要辦妥一張往返港澳通行證,就可以隨著香港當地下班的賭客,在傍晚5點到7點之間,登上停靠在皇后碼頭或者尖沙咀碼頭的賭船,參加一次「令人瘋狂」的無目的港航行。在船上沒有看到什麼特別的設施,只有豪華、舒適和方便的起居條件,以及嚴密的保安和監控設備。記者看不到的,這船上都看到了。它默默地記錄著一批又一批帶著巨款來又輸光了錢走的、被吸乾了靈魂的行屍走肉。博彩研究專家陳炳強告訴記者,「航行在香港外公海上的賭船,一度搶走了澳門賭場約20%客源。」

除了公海賭博之外,近年來賭徒又開始熱衷於穿山越林,來到駭人聽聞的毒品金三角。4月份,記者來到了離中國邊境只有2公里的緬甸 拉。剛過緬甸國門,就有出租車候客,10元錢即可到市內。一路上,彩旗招展,這裡的宣傳口號比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都赤裸裸,上書「博彩天地振雄風」、「高手競技,賭王爭霸」等煽動性語言。

這是一個奇特的地方。雖是在緬甸境內,但人民幣是通行的貨幣。銀行的宣傳單寫著與任何一間中國的銀行儲蓄所相同的字樣,存款利率也與中國一樣。而且,這裡所用長途號碼竟然是中國的區號,使用中國手機甚至不必漫遊。在東方大酒店,記者幾乎可以聽到來自各地的口音,目睹了百家樂賭臺前來自雲南玉溪的賭客5萬、8萬地押注,半小時之內,就輸了20萬元。接著,看到一個東北老闆輸了45萬元後站起來,對朋友說:「走,現在手氣不好,去洗洗桑拿再來。」

當記者把這一幕講給在 拉已有3年的一個熟人聽時,他不屑一顧地說:「這算什麼!幾十萬還不夠我們老鄉『廖王』給牌手的賞錢。3月8日,東方大酒店開業,『廖王』來了一個星期,輸了7500萬,眼都不眨!」

在這裡的賭場內外,記者同樣發現沒有法律說話的地方。在拉維持秩序和治安的是軍人和槍。你要是違反了這裡的規矩,那麼拉出去槍斃是很尋常的事。看來,一個沒有法律的地方,就是賭徒的天堂。

在拉斯維加斯,聽說一個身價千萬的東北「破爛王」輸光錢後餓死在街頭;在澳門,一位「港姐」的母親欠天文巨債而亡命內地,「大耳窿」向她發出「江湖追殺令」。將錢和性命一起押到賭台上的賭徒,下場大抵如此。然而,這還不是最可怕的,讓人聽後最毛骨悚然、最匪夷所思的,是竟然有一些人會在跨國賭台上表現出對錢和性命的失去毫不在乎,一種投身「賭業」死不悔改的醜態。

原珠海市工商局局長鐘維順人稱「老虎機」局長。他去澳門的次數最多時高達一個月20多趟。經常跟他去的部下說,鐘局打老虎機一手拿煙,一手往裡放籌碼,「瀟灑得很」,「就像彈鋼琴一樣」。

2000年4月,檢察機關已經有所行動,陸續拘捕了好幾個人,鐘維順也感到大事不妙。如此關頭他竟還有心思去澳門打「老虎機」!特別富有戲劇性的是,傳喚鐘維順那天,反貪人員等了整整一天才在晚上11點等到從澳門回來的鐘維順。偵查人員還以為他是跑到澳門密謀對策去了,沒想到鐘維順很爽快地回答說「打老虎機」去了。

今年1月,原鞍山市千山區水利局局長李敬仁在澳門輸光了錢,因無力償還高利貸而被扣。他被贖回後,有關部門馬上對他進行了「雙規」,給予他開除黨籍、撤銷職務的處分。不料在這期間,李敬仁竟又三次到澳門豪賭,直到再次案發。

廣東省食品企業集團公司原總經理謝鶴亭每次下注一般都是80萬港元,西安市機電設備股份有限公司原總經理周長青的記錄則是100萬港元。不過,與湖北省駐港宜豐公司原總經理金鑒培相比,他們也只是小巫見大巫。金在賭場生涯的後期,每筆賭注700萬、800萬是家常便飯。即使以一個職業賭徒的標準來衡量,這也是一種極不尋常的賭法。事實上,賭注下到這一地步,他們十分清楚自己的處境。在輸掉了數千萬元公款後,周長青這樣說:「最後我就知道我在賭命––贏回來就有命,贏不回來就沒命。明明白白在這兒賭命,你說還有什麼快樂?」

短短的兩年中,高達1.44億港元的公款被金鑒培貪污、挪用後送進賭場。謝鶴亭每逢賭場放債的「大耳窿」來追債時,他就以各種名義向公司或其下屬企業、駐港企業拿錢還債,或者代表公司以「確認書」形式向外商借錢。有的企業因手頭沒有現金,只好把未養大的生豬賣掉籌錢給他還債。有一次,他被「大耳窿」追賭債追得緊,就連一個下屬企業職工飯堂賣得的5萬元飯票款也不放過。

許多人都很納悶,國家外匯管理那麼嚴格,因公因私出境攜帶外匯都有嚴格規定,因私出國人員,最多只能兌換2000美元,而進入美國,超過1萬美元也必須向海關申報。那麼,內地的少數豪賭客是如何攜款出去的呢?

原來,在賭博場上,中國一些豪賭客引起賭博公司的注目。數年以前,拉斯維加斯的一些大賭城就在中國開設辦事機構,暗地把一些豪賭者組織起來。

知情者說,目前,哈拉公司在中國有代理人,並給客人申請簽證方面提供幫助。米高梅大賭場早就在中國設立了代辦機構,他們以豪賭者為獵取目標。一位代理人說:「如果運氣好的話,他一個月中可以找到上百名賭客。把他們組織到一起,這就是一大筆錢啊。」在香港,有些地下銀行把賭徒的錢匯入國外賬戶,還有的是去賄賂海關的官員。

拉斯維加斯為了吸引每年幾十萬的華人觀光客,甚至還專門建起一座「中國城」。那是在拉斯維加斯大道距金銀島酒店不遠處的一片二層樓高的琉璃瓦大屋頂建築群,在它的中心廣場前,矗立著一尊「西遊記」雕像:唐僧跨在馬上,孫悟空舉目眺望在前探路,豬八戒、沙僧緊隨師父之後。「西遊記」雕像的寓意是華人來西方取經也取金。

賭徒在海外賭城揮金如土,這些被揮霍掉的錢有些是自己苦苦掙來的血汗錢,有些是通過走私或者其它非法經營得到的錢,有些是貪官們得到的賄金。在中緬邊境的賭場裡,一位賭場的經理告訴記者,雖然賭場盼望客人來賭,但他們並不希望賭客是政府官員,特別怕他們拿公款來賭。有一位官員挪用了單位100多萬元到賭場玩輸了,事發後,該官員所在的地方政府要求賭場退還賭資,否則就要往上告,最後賭場只有把款退了。在 拉,版納政府部門的一個司機去賭場賭輸了,把價值30多萬元的公車以4萬元當了,最後,版納方找到拉,要求贖車。這個經理哭笑不得地說:「這樣的事很影響雙邊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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