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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萬別叫我律師

 2003-10-29 07:54 桌面版 简体 打賞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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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的老家在廣東,但我一直以一個北京人自居,一個在大雜院裡成長起來的根紅苗正的北京人,列位看官,北京不都是老四合院嗎,何為大雜院,看過<貧嘴張大民的幸福生活>的人都知道,因為四合院裡的大家住房都緊張,從八十年代開始,大家都變著法的自己蓋小房,好增加使用面積,恨不得把大樹也圈進房裡省得買鮮花了,還環保,所以好好的四合院就變成了通道幾乎窄得走不進並排兩人的大雜院了,好在我們89年就搬到了單位分的樓房裡,算是和貧嘴生活徹底告別。君子有屋,需圖大志,說到我本人的理想,原來是學文科,中文,將來混個記者作家什麼的,萬一一不留神混進了文藝界,難說也清史留名了。偏偏在學校裡只有數理化不好的差生才被掃進了文科班,而且老師也都是一些教不了理科的下角料,為了不耽誤自己上大學的前程,我還是違心選擇了理科,轉眼就快高考了,氣氛越來越緊張,貼在牆上的倒計時牌也越來越急促,我們考前還有報考志願的任務,雖然我學的是理科,可我並不喜歡冰冷的機械,只好挑了一個偏於文科的食品專業,一方面認為其中的知識應該比較好理解,寫魚香肉絲,至少自己感官能體驗或者想像,不像物理化學那樣抽象,再說我身體不好,以為學了肯定有好吃的,肯定有好多食品實驗,實驗用不了的不就便宜我們了嗎,而且雖然我報的第一志願不是很好聽,農業工程大學,原來的農機學院,雖然也是京城八大院校之一,但有個農字頭,肯定不如北大,清華那麼好聽,小時候看到別人別著北大的校徽,簡直意氣風發,農業大學,戴還不如不戴,說出去讓人笑話,這點在以後也確實得到了驗證,不過,人在屋檐下,豈能不低頭,識實務者為俊傑,我的水平正常也就是一類尾,二類頭,為了面子,都想報重點校,而排在前邊的名校我至少差距幾十分,根本沒戲,而後邊的就是一些農林院校,當然,也有一些經濟院校,但我對經濟,管理等專業實在不感興趣,因為要學一些數學,一些會計知識,而我對數字天然不感興趣,一提起借和貸就頭疼,所以還是敬而遠之,再說從就業考慮,誰會讓一個剛畢業的毛頭小夥來管理自己的企業呢,所以學食品還是比較合適我的,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因素,就是農林院校不僅不需要交學費,而且還會提供一定的生活補助,這對於家庭生活困難的我們來講,無異於雪中送炭。高考我很順利的拿下了,毫無異議的收到了北京農業工程大學的錄取通知書,沒有一點激動的感覺,因為加上少數民族的加分,我足高出分數線幾十分,不過塞翁失馬,安知非禍,正因為我分數高,才被分配到了最不喜歡的食品機械專業,開始了痛苦的四年學習生涯。面對專業的極端不喜歡使一種失望和自卑的心理貫穿在大學生活的始終。第一個打擊,是學校牌子的不夠響亮,而且大學生越來越多,物以稀為貴,太多了,就不值錢了,何況又不是清華北大,戴出去校徽更丟人,所以發的校徽我基本沒帶,一度幻想把北京農業工程大學中間那幾個字去掉,變成北京大學多好。第二個打擊是在班裡的定位問題。高考自己發揮還算不錯,在班裡前幾名,總算沒丟人,但到了大學,自己什麼也不是,也不行,特別比不上南方同學和女生。我一打聽,原來他們江浙的分數要比北京高出一百多分,而且他們大都來自農村,天生很好學,很聰明,所以成績很好,而女生,按說學理工不如男生,可她們很勤奮,一吃完飯就去上自習,記筆記也很詳細,大學考試老師一般是照本宣科,有的題就在筆記當中,再加上男同學還是逃課和玩得多一些,所以在我們班考試成績像理論力學這樣的課女生都是前幾名的成績,簡直不可思議。
第三個打擊就是畢業設計,轉眼就要畢業,可我好像只學會了泡妞,粵語叫摳女,你看人家這動詞用的多準確,手段和目的一個字就代表了,栩栩如生,我們的設計不像文科,照書抄就行了,而必須要動腦動手製圖和設計。我的論文題目是設計核桃粉碎機,這可要了我的老命,學了四年的機械,我現在連一個零件的圖紙和透視都畫不出來,天生就沒有這種三維的空間想像力,而作業都是抄的,考試也都是靠臨陣磨槍,抄人家筆記才矇混過關的,幸好一個題目都是兩三個人同時在做,我就靠用分規來照搬他們的製圖才算完成的,應該說那真是一次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因為我必須等同學畫完以後才能拿著各種工具把他們的勞動成果複製到我的設計當中,其中的繁瑣和時間令我永誌不忘。
實習的時候,我想到了我的五叔,他正好在廣州一家大型的國有食品機械企業任副總會計師,其實他並沒有上過正規的大學,只是憑著自己的聰明和刻苦,自學成才,在北京又進修了一段時間,才從一名廚師一步步晉升到現在的職位,他的細心也是有了名的,我到廣州一般都在他家裡住,看到廚房裡一共有幾十種調料全部分門別類的用小瓶子裝好,然後一一貼上名稱和標記,顯得多而不亂,就好像一個小型的商品陳列櫃一樣。而廣東人也很愛乾淨,我們北京住慣了,一般一個星期洗一次澡就不錯了,到了冬天,更是一個月來一次,而廣東人由於氣候的原因,非要一天洗一次,搞得我們也要入鄉隨俗,不洗就會被人覺得很有氣味那種。我們三個人和五叔聯繫到那裡實習,還順便去了和他們去了離那裡很近的廣東味精食品廠,看到車間的環境都很艱苦,夏天酷熱難耐,而工人們還要揮汗如雨的加班,想想我們的未來下場,簡直潸然淚下,很明顯,在如此嘈雜的炎熱的氣氛中,我們這些公子哥能適應嗎?
回到北京,看到每次招聘會上的展覽臺前總是人頭攢動,就更動搖了我的信心,其實那時候,我已經有了一個不錯的選擇,就是到離家一街之隔的紡織設計研究院工作,這好像也是託人的結果,這種單位雖然不會有大的發展,但是比較穩定,工資和醫療待遇都有保證,本來很符合我這種看起來比較穩重踏實人的選擇,可人真是多面性的,就因為穩重踏實慣了,想像一輩子就要在這兩點一線中固定下來,(那時候工作還是終生制,基本沒有跳槽這一說),真是一個很恐怖的事情,我就這麼給定性了,有點不甘心,年輕人的躁動開始體現出來,至少比現在青春多了,我開始決定自己去人才市場找工作。
去了幾次人才市場,我才發現在北京能找到合適的工作簡直太難了。一方面全國的人都到這裡求職,一方面用人單位基本都要求有工作經驗的,可我實在不想重操食品的舊業,因為我對機械已經深惡痛絕了,而且通過實習我知道北京的工廠很多條件還不如廣東呢,另外人際關係也很複雜,老革命也很多,像我這種徒有虛名的大學生根本熬不出來,而我想幹的記者,編輯之類的,自己又沒有文憑,別人肯定不會要的,大把碩士生研究生都靠邊站呢,所以幹什麼真是一個難題,不過我發現律師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因為它既是文科,又不像編輯,記者那樣需要每天出去拋頭露面,而且收入也很高,對於法律條文這些東西,我自信絕對沒有問題,天生我就對死記硬背拿手,高考政治還得了95分,更重要的是,看了那麼多香港的影視劇,律師在庭上都是口若懸河,引經據典,把對方駁得體無完膚,台下一片掌聲雷動方才收嘴,一個字,爽,而且聽說在外國,律師和醫生都是收入最高的職業,一小時就要幾百美金,在中國想必要少一些,可在哪裡數錢不是錢呢,何況在中國律師的地位和口碑又是那麼高,如果有一天有人叫我朱律師,我肯定會忘了自己姓什麼,但做律師總要有文憑,所以我決定一邊找類似工作,一邊報考法律的夜大本科。
原來我對夜大並不瞭解,直到這時候才開始有意識的瞭解。在成人教育中,一般有兩種形式,就是成人高考和高教自考,前者是所謂的嚴進寬出,入學時需要進行全國統一的考試,合格後才能進入報考的院校就讀,但因為入學以後的考試基本上都是學校內出題目,現在的大學大家也都知道是怎麼回事,自己人還能和自己人過不去嗎?所以一般不會有不及格導致拿不到證書這種事情發生,而高等教育自學考試,是寬進嚴出,是個高中文化就能免試入學,但所有的課程都要全國統考,作弊和押題的可能性不大,考試難度要明顯上升,從費用來講,成人高考的費用大約是三年五千元,而高等教育自學考試每門課是一百多元,算下來還是便宜不少,而且還是分期付款,我仔細考慮了一下,覺得自己這麼多年沒唸書了,對於全國考試沒有什麼把握,再複習起來好像也沒有原來的精神頭了,再從經濟角度來講,我還是先選擇了高教自考,投資小見效快,報完名以後,我到了復興門的中學上課點去上課,上了幾節課以後,我就覺得這種方式並不適合我,首先這種方式太自由了,大家每個星期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也沒有任何點名和約束,更主要的是沒有老師的現場教育,只是看大屏幕和錄像,發幾本函授教材,有了問題也不能及時解答,如果這樣幾年下來,和沒上也沒有什麼區別,這和我想像中的大學生活太不一樣了,或者說我並不適合這種純粹自由的學習生活,我還是希望有那種幫教氣氛的,有老師帶動的傳統的教育方式,畢竟我就是吃這套辦法長大的。就這樣,我總共上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自己偷偷摸摸開溜了,錢也白交了,現在我還保留著學生證呢,期望他們有一天能給我退錢。
現在只有華山一條路了,不過當我看到成人高考的複習教材和模擬題,我還是放下了心,因為在我看來,本來考的四門中語文,政治就是我的強項,而其他兩門的難度我覺得也就是個高二下學期的水平,如果讓一個高三畢業班的人來考,肯定是輕鬆過關,更別說有學士學位的我了,我開始輕鬆備戰,正如我所料,我很輕鬆的就以高出分數線一百多分的優異成績考取了中國政法大學的法律系,開始了我的法律生涯。
說到政法大學,我是逐漸才知道它的了得,在我上中學的時候,因為就沒想到文科還有法律這一項,也和大多數老百姓一樣,對法律有一種天生的敬畏和排斥,認為我的生活與法律越遠越好,那時候中國還不是法律社會,而是人情社會,只看到香港電視裡有那種法庭上的唇槍舌劍,覺得那只是演戲,和我們無關,但是長大了才逐漸覺得中國正在走向法制化,就我們這一個小小的食品專業,搞iso9000要懂國際經濟法和質量管理,有商標要懂商標法,專利還有專利法,商品條碼還有一個條例,還有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產品質量法,技術監督條例法規等等,所以我感覺將來社會的發展確實離不開法律,而中國的法律界,最好的出人才的地方,人所共知的,就是中國政法大學,出了多少仁人志士我不知道,但日後在工作中求職中凡人便問哪裡畢業的,一說是政法畢業的不是遇到校友就是兩眼放光,引為同道,我才知道在這個行業它的名聲絕對不亞於北大,清華和哈佛,既然我花了錢,當然要上最好的大學。我希望至少在簡歷上能有一個在北京中國政法大學法律系就讀的字樣,就像黑社會洗錢一樣,逐漸把我的以前理科經歷洗去,好讓我能如意幹上我喜歡干的文科職業,從此成為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才。
說到夜大,第一學期課程是最緊密的了,每週要有週五晚上,週六上下午來上課,政法大學離我家又很遠,坐車要一個多小時,這對於好逸惡勞的我來說,想想要堅持三年,簡直魂飛魄散,要不是為了出人頭地,將來也能像希拉里一樣競選總統,我才不會自作自受呢。
同學們和在大學裡不一樣,大家來自五湖四海,又都已經工作了,還有許多是來自政府部門和公檢法的,他們好多搞法律工作的還要回頭來讀法律大專或者是大本,真讓我為他們現在從事的工作擔心,雖然他們很有學習的熱情,但也說明我們的法律工作者隊伍中確實有很多人還不太懂法,外行領導內行,用律師的話來講就是最好的法律人才都當了律師,而反過來不怎麼樣的法官卻可以給比他強的律師來裁判,來講法律,不知道是不是很奇怪。
如果會鑽營的話,在人際關係中稍微下些功夫,這些人際資源就可以發揮很大的作用,將來到哪裡辦事都方便,可惜我還是不太願意和人打交道,白白浪費了這一切,聽說有的人報一些班上課其實醉翁之意不在酒,就是為了有目的的認識一些上層人士,好為自己今後的飛黃騰達做好鋪墊,而我,卻真有浪費資源之嫌啊,所以說人的性格決定命運,有人吃肉,有人喝湯,也不能總說人家是運氣好,也有善於鑽研和世故的因素啊。
當然老這麼上學,沒有收入也不是個事,而且老這樣在家人面前晃來晃去也招人煩,還是要出去找個事,可我的工作確實不好找,我真的不想再重操舊業,但是我在法律方面還只是一個學生,誰會要我呢?
第一章:1初入社會,我的法律事務所經歷
還真有人要我,一次在國際展覽中心的招聘會,我看到有一個法律事務所招法律助理,而且條件要求並不高,只需要大專學歷,而且應屆畢業生也可以,從經驗分析,這樣的崗位通常對求職者門檻不高,我想我在社會混了這麼多年,雖然是個銀樣蠟槍頭,花拳繡腿,但沒見過豬肉,至少見過豬跑,怎麼社會經驗也比他們應屆畢業生強,再一看單位招聘的人還比較面善,就抱著少一事不如多一投的心態把簡歷給他了,誰知道哪塊雲彩下有雨呢,反正簡歷也不花多少錢,這好像也是我第一次敢於向一個法律單位投遞簡歷,因為此前這類的單位要求都很高,要不就是碩士學歷,要不就是從事本專業工作幾年以上,讓我初步感到這個行業並不像我預料的那樣容易。
很快,單位就通知我去面試,在這個行業,儘管我在去以前有充足的時間來稍微修飾一下外表和著裝,但我深知其實我並沒有什麼更多的瞭解和內涵,這讓我心裏忐忑不安,一點底也沒有,不出我所料,面試的時候姓萬的領導看來對我沒有專業的背景好像並不滿意,但在招聘會上我見到的那位姓趙的老兄卻出人意料地向主任力薦我,老趙看起來也就三十多歲,吃得肚壯臉圓,雖然個子並不高,但顯得很壯實,紅光滿面,戴著一幅眼鏡,一看就是一個閱人無數的精明漢子,老趙和老萬說要我的理由是我們這個團隊需要各種人才,朱江雖然沒有專業知識,但他也正在上學來完善自己,而且他在理工方面的知識和經驗有助於我們完善自己的人才隊伍,有時侯法律行業也需要其他專業的人,因為我們要和各種人行業打交道,所以不是全部都是文科才最好,看來,他對我的信任已經超過了我對自己的期待,我也很有信心來獲得這個職位,我有點不可思議的被這家事務所錄用了。
在進入這家法律所後,我才發現其中的玄機,這家法律所據說總部在豐臺,但我從來就沒有去過,辦公地點在平樂園,大概有五六十平米,有一個主任室,外邊則是我們的辦公區域,兩張桌子連起來兩個人面對面坐著,上邊一部電話,我們的工作,就是接接電話,看看有沒有人來打電話諮詢,那個招我來的老趙,是這裡的副主任,他告訴我們案源是律師的生命線,沒有案子,律師就等於無米下鍋,無源之水,所以在我們接電話的時候,必須要珍惜這個機會,儘可能的把案子接到所裡來,這樣才能拿到提成和獎金,否則那五六百元的底薪在北京也只能勉強夠一個人吃飯的,這些話顛覆了我很多對律師行業傳統的認識,比如以前我認為,在國外,律師和醫生是兩個最受人尊重的職業,收入也非常高,但是我們幾個新招進來的人在這裡雖然都是本科畢業,但卻只有五六百元底薪,還不如一個沒有文化的掃大街的強。這讓我們感覺很失落,還有就是堂堂律師,應該是影視劇中那種舌戰群儒,一言九鼎,挽狂瀾於繼倒的人,怎麼現在還要和拉客的一樣,還要考慮什麼客戶問題嗎?我怎麼看報紙上人家什麼十佳律師岳成和晚報上的包律師總抱怨案子太多,找來的客戶太多,沒有時間一一代理案子,怎麼到我們這裡還要看著人家臉色行事,好像沒飯吃一樣,我們幾個越干越沒有什麼信心,因為在業務上也沒有什麼太高的長進,除了兩個領導,就沒有坐班的律師,也沒有人帶我們,大家都是新從事這個行業的,有的還是應屆畢業生,來實習的,本身的心思好像也並沒有都放在工作中,只是想盡快交差了事,接了一個月的電話,也沒有人能接到一個案子,我們都有些灰心,看得出來,主任也覺得我們這些人就算拿5,600元都算高的,所以就安排了一個我最不想幹的事情,那就是掃樓。
掃樓這個術語,當然和掃大街不一樣,專指推銷員那種到每個寫字樓推銷自己業務,拉客戶的俗稱,這也是我後來才知道的,在這之前,就覺得這個詞和工作就不應該是好人幹的,貨好還怕巷子深嗎,這都是一些沒有實力的企業的無奈之舉,想不到我們這裡也是這樣。但領導交給的任務,誰又能不干呢?他把我們幾個人分片包干,從西大望路到國貿這一帶是我的,我們的任務,就是向各單位介紹自己的來意,看對方有沒有什麼案件或者請法律顧問的意向,然後把自己的名片和所裡的材料給有意向的人留一份,自己的名片也要和別人交換,有意思的是我們從一進所就要求印名片,這樣好開展業務工作,但主任好像對這個事情並不熱心,只推說印名片要等一批攢齊了才能一起印,先讓我們用他的名片,說是他的助理就行了,後來我才知道這是他控制所裡流動人員的一種方式,因為像我們這種不是正式職工的所謂流動人員或者業務員,流動性非常大,可能今天招,明天就炒掉了,或者自己走了,如果給他隨便印名片,他就可以打著所裡的招牌幹一些自己的事情,甚至私下接案而不讓所裡知道,或者獨自撈取回扣,所裡對他根本沒法控制,而像我們現在這種拿著人家名片的做法,對方只會和名片上的人和地址聯繫,減少了我們這些中間環節的影響,避免了一些可能出現的管理問題。所以雖然我拿著主任的名片感覺自己做事卻讓他摘取勞動果實的做法感覺很沒有自尊和面子,但也覺得這確實是一個管理的好辦法,業務員確實不好管理,就像我們在深圳的朋友一樣,他們廠在創業的時候廠裡的業務員開始很辛苦,要自己騎著單車滿世界轉悠找客戶,逐漸建立關係後就可以坐在家中等客戶的要貨電話,還真有些利慾熏心的業務人員開始自己買一些小型設備自己做產品,然後貼上公司的商標來賣給客戶,最後公司也只是嚇唬要把他送到公安部門,最終也不了了之,因為畢竟他的手裡掌握著太多的公司客戶,一旦他出事,公司又沒有及時掌握客戶的聯絡方式,客戶就很容易被其他公司挖走,所以後來公司建立了客戶檔案,即使業務人員更替也不影響公司正常業務的進行,還有以前公司都是讓業務人員送貨後自己收款,造成很多業務人員收款後推說沒有收到貨款,私自挪用,截留貨款,甚至還有好幾個人用這筆錢買了房,辦了結婚,後來公司就明確說業務員不得私自收款,而全部由公司的財務人員跟車收款,這樣一來才堵塞了一個漏洞,所以業務人員的管理還真是一個大問題,老趙也看出我們這些新手畢竟比較好面子,他告訴我們他原來在深圳剛出道的時候也是拿著主任的名片跑了半年,而且沒有一分錢底薪,也沒有人教他,全是自己闖出來的,而我們現在還有底薪,還有人帶,應該比他幸福多了,既然主任都這麼身先士卒了,我們也就在幸福中無話可說了。
我帶好了資料,開始上路,就像第一次做賊一樣,我還真有些心虛,不知道該幹些什麼,我硬著頭皮來到北京吉普車有限公司,正要一展拳腳,門口的保安先把我攔住了,請問你找誰,找你們廠長,我想起了主任的交代,到哪裡就要找頭,這是一個需要投資拍板的事情,找底下人根本沒用,找你們廠長,你預約過了嗎,沒有,那你先登一下記,在會客室等一下,我等了好久,也沒人理我,好大一會兒門衛進來告訴我說總經理出差了,我說我也不能白來一趟啊,就好說歹說要來了辦公室的電話,把自己的來意和辦公室主任說了一下,看得出來,他們經常接待我這種不速之客,很有經驗,他很客氣的讓我把材料先留下,等廠長回來有了意向再和我聯繫,我更體會到了拿別人名片跑推銷的苦惱,像這種連人都見不到的場合,我是真正給別人做了嫁衣,人們只會和主任聯繫,連我的曾經存在都不會有一點印象,真是馬仔的命啊。
離開了廠,我開始向寫字樓進軍,我看出來一方面在長安街上本來廠子就不多,又有門衛站崗,很容易吃閉門羹,還是掃樓吧,進了寫字樓,人家又讓我登記,問我去哪裡,我還是張口結舌說不出來,後來學聰明瞭,進寫字樓先掃一眼通常立在大廳的公司樓層標牌,然後隨便報一個給保安就行了,看來世上本沒有路,要在不斷的對敵工作中來逐步豐富自己的經驗。我是見門就敲,給我鼓足勇氣的是,這些公司人員聽說我的來意,一般並不像對待小廣告和業務員那樣如果不需要就馬上趕走,還是很客氣的聽我說完,然後再互換名片,雖然沒有馬上就想請的,但有意向的還有那麼一兩家,看這門上的推銷免進的字樣,我開始對自己和工作有了一點自信,畢竟大家對法律工作者還是另眼看待的,和推銷員混為一談只是我們自己一廂情願的自卑而已,而且一般企業也都會有一些財務或者貨款糾紛,員工勞工合同之類的法律問題,只要你應對得體,沒人會說他那裡絕對就沒有法律問題。
不過我想,要是讓我專門幹這個推銷活動,我可干不下來,看別人的臉色行事可不是我的辦事作風,像我這樣剛直不阿的人,什麼見人三分笑,什麼看人下菜碟,什麼推銷從拒絕開始,什麼不要臉才能有錢,什麼投其所好,這些推銷員的必修課在我這裡是絕對行不通的,不是我清高,也不是我忽視推銷工作的重要性,商業社會都需要宣傳自己,可我不喜歡這樣的上門強買強賣,再好的服務,人家也會覺得你檔次不高或者是沒業務了才出此下策,誰不知道像岳成和包律師那樣的大所有生意都要挑大的或者有影響的來做,根本就做不過來,哪裡像我們這樣沿街乞討呢?
回到所裡,一下午已經過去了,真是太難熬了,不出所料,其他人好像收穫也不是太大,他們都是應屆畢業生,臉面可能比我還要挂不住,可能也接受不了,主任聽了我們垂頭喪氣的簡單匯報,似乎早就有了預料,他說其實跑業務的工作到此為止,就這一下午,他知道憑我們現在的能力根本跑不下來,他讓我們出去,只是想讓我們體會一下案源的來之不易,在以後的辦案工作中好格外珍惜自己的工作,把工作辦好,他說咱們這裡現在做接待的小曹開始也和你們一樣,沒有太多的學習經歷,但他肯吃苦,又能動腦筋,我們有幾個案子都是他跑下來的,他去的地方和你們是一樣的,但為什麼他能跑下來,而你們不行,這就需要一定的閱歷,看出哪些企業是需要這方面服務的,哪些人是能夠拍板的,哪些回答是一般的客套話,哪些是真心話,留下名片後,還要在適當時期定時回訪,看他有沒有什麼變化,是不是有了新的案子需要我們處理,總之要腦勤,手勤眼勤,這樣才能抓住機會。
聽了這一番敘述,我才放下心來,反正不需要我們再出去跑了,這大夏天的多累啊,就這樣,我們又呆了一個多月,平時也就發發信,辦些雜事,接些電話和當事人的諮詢,看著所裡並不怎麼景氣,我們這些新來的實習的結束了的就撤了,剩下幾個覺得只靠幾百元的工資根本活不下去,也把老闆炒了,只有我,因為離家很近,騎車也不過二十多分鐘,還算堅持了下來。這倒不是我有多愛國,實在是找一個工作太難了,我又喜歡穩定,不喜歡跳來跳去的,至少人家問起來我的單位聽名字還可以,我也就不管掙得多少那麼多了。
又過了一段時間,在和女朋友小月親熱時,她突然發現我的脖子一端長了一個瘤子,不疼不痒的,要是她沒發現。我還真不知道,這又讓我胡思亂想了很久,甚至想到了有可能是惡性的,那我就去炸天安門,好能百年以後清史留名。去附近的醫院一看,說是甲狀腺囊腫,還要到朝陽醫院去動手術,我只好請了假,那時正要準備律師資格考試,我也把書帶進了病房,十多天以後,在手術台上,母親和小月在我身邊,雖然並不是一個大手術,但也需要麻醉,還真有點生離死別的感覺,幸好只是一個良性的,還沒等痊癒,我急忙回到所裡,我知道很多人都在窺視我的位子,現在是個人就是學法律的。大家都憑著一種衝動,充滿了對這個行業的憧憬,削尖了腦袋要鑽進來,我要再不回來就要丟掉飯碗了,令人奇怪的是,對於像我這樣急於請戰的好員工,似乎老趙的態度並不熱心,相反卻有些冷淡,不陰不陽的。這讓我感到很不解,也預料到似乎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情。
一天下午,我接到了一個電話,說他們單位有一些法律問題,希望我們能派人去解決,一般像這樣的電話,所謂有可能有活的電話,都是主任親自接聽,所謂肥水不落外人田,可那天正好主任出去辦事去了,所裡一時也沒有什麼合適的人選,我就只能硬著頭皮自己上了,但我敏感的覺得,這裡邊肯定有戲,因為我們幾個月來都沒有生意了,後來沒辦法狂投了幾百封小廣告的郵件上門都不理想,那是我們求人家,現在是人家主動來求我們,機會難得啊,到了那個單位,看到一個負責的瘦高的叫小王的南方人,彼此寒暄了幾句,就切入正題,不出我所料,是一個貨款拖欠問題,也就是一個追債的問題,是北京的一家公司拖欠他們的貨款,因為他們是江南總公司在北京的分公司而已,對北京還不是太瞭解,所以希望能找一家本地的事務所來處理這件事情,看了我帶去的資料,他很滿意,在最敏感的付款方式上,他開始提出能不能先追款,成功以後再付費,我想對於每一個律師來說,這都是最難回答的問題,因為作為一己私利,當然是越早收到錢越好,甚至我聽說很多黑律師收了錢以後就態度大變,簡直新舊社會兩重天,然後就找各種理由推脫,收錢不幹事,我們當然不會那樣,可人都是為自己考慮的,如果我是客戶,我也會提出來這樣的付款方式,甚至還要苛刻,但是作為事務所,我只能按主任的安排來做,他經常培訓我們,遇到這種情況,一定不能聽客戶的,要堅持先收,還要有理有據,我馬上按照所裡的交代流利的像背書一樣對他解釋,所裡的收費是嚴格按照司法局規定的,如果先辦事後收款,這種方式叫風險代理,我們的提成會更高,只適用於金額比較大的有難度的案件,對您來說不划算,而我們收錢以後,您不用擔心,我們所講究自己的信譽,絕對會盡心盡力幫您把事情辦好,他又提出萬一收不回來能否退費的問題,這又是一個在中介行業很難回答的問題,我們都願意光拿錢不幹事,現在要我們把骨頭從嘴裡吐出來,我們能願意嗎,主任早就告訴我們,一旦發生退費,不但我們先前領取的提成要相應收回,而且給所的聲譽也會帶來一定的損失,所以盡量不要約定退費條款,實在不行就口頭約定,不要寫在代理合同裡,我說我們一年辦幾百個案子,你這個肯定沒有問題,我們不會為你這點錢而拿自己的信譽開玩笑,說得好像義正詞嚴,其實我們還就缺你這點錢,能攬一個是一個,大家也可以打打牙祭,改善一下幾個月沒開張的生活,看得出來,他也是病急亂投醫,也沒有太糾纏這個問題,我們就簽下了一個代理費達到9000多元的協議,按照所裡的規定,我可以拿到代理費10%的提成,我很高興,這是我來所裡的第一個簽單,也是新來的人員中的第一個,至少說明我不比那些法律科班出身的大學生差。
回到所裡,非常興奮,本想大幹一場,邀功請賞,敲門的時候還盡量讓自己的表情不要太得意,卻聽到了一個壞消息,老趙婉轉的和我說,總所今年本來要以擴張帶動效益的增長,但實踐看來原來的擴展計畫失敗,所以現在要壓縮陣線,精簡人員,因為我們這裡招的新人在三個月內沒有什麼業績,所以要全部解聘,我也在其中,他也說了一番在這些人當中,我是比較有耐心和認真的了之類的安慰話,確實,在同期招募的人中,也就只有我一個人還留在所裡了,其他人都吡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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