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映紅：「大海航行靠舵手」與周恩來

今天當經歷過文化大革命的人們聽到它時，總會想起文化大革命的狂熱以及全國各地都貼滿的林彪書寫的這首歌的兩句歌詞：「大海航行靠舵手，幹革命靠的是毛澤東思想」。在這個印象下，很多人以為這首歌就是文化大革命的產物，尤其和林彪有密切的關係。

但實際上，這種印象是錯覺。這首歌的來龍去脈和一般人所以為的大不一樣，它在文化大革命前就已經創作出來，最早對它深感興趣的中共領導人並不是林彪，而是周恩來。

「大海航行靠舵手」是1964年創作出來的。當時正是大飢荒剛剛過去不久的時候，但是中共不但不讓人們深刻總結上千萬人餓死的教訓，挖掘大飢荒的根源，反而舉國上下掀起了學習毛澤東著作和大樹毛澤東個人崇拜的運動。從中共領導人整體來說，雖然有很多人瞭解大躍進的真相，不滿意毛澤東的個人獨裁和隨心所欲，但從根本上說他們需要維持中共在大飢荒中受到損害的威望，而一場新的造神運動有助於轉移人民的視線，讓人們繼續相信中共的偉大光榮正確。出於這個原因，所有的中共領導人都加入了這場個人崇拜運動。

「大海航行靠舵手」是在哈爾濱歌劇院創作出來的，詞作者是李郁文，曲作者是王雙印，王是曲作家，也是歌唱演員。他們創作這首歌的目的就是要配合學習毛澤東著作的群眾運動。這首歌本來的歌名叫「幹革命靠的是毛主席思想」，1964年夏天由王雙印首次在哈爾濱之夏音樂會上演唱。當年6月，周恩來陪同北朝鮮領導人崔庸健去哈爾濱，王雙印在文藝晚會上唱了這首歌，立刻引起了周恩來的注意。演出結束後周把王雙印叫到貴賓室，誇獎他寫了首生動明快的好歌，並建議把「毛主席思想」改成「毛澤東思想」，因為「毛澤東思想」是中共官方的用法，包含有毛澤東思想是集體智慧的結晶的意思。周恩來還對歌曲的音樂處理提了一些建議，例如有些地方可以使用切分音。王雙印立刻按照周恩來的意見進行修改。值得注意的是，周恩來同時還主持了大型音樂舞蹈史詩<<東方紅>>的創作和排練，並對<<長征組歌>>也表示了密切的關注。這些所謂的藝術作品的目的是用中共的歷史來掩改現實，而且都帶有鮮明的毛澤東個人崇拜的標記。

不久，北京電視臺(即中央電視臺的前身)對傳播這首歌表示了興趣，文藝部副主任王敬之建議將歌名改為「大海航行靠舵手」。1965年初，中共中央主辦的<<紅旗>>雜誌專門為中國人應該唱什麼歌發表社論，題目是「大唱十首革命歌曲」，「大海航行靠舵手」名列榜首，由此開始了這首歌和「東方紅」等歌頌毛澤東和中共的歌曲對中國音樂世界長達十年的統治。

至於林彪的題詞，和這首歌的創作過程毫無聯繫，但對它的進一步流行起了很大作用。毫無疑問，林彪是想利用這首在藝術上的確有特色並且已經流行的歌曲為自己的政治目的服務。

王雙印因為這首歌而成名，後來當了黑龍江省文化局革命委員會副主任。但在文化大革命後他被開除出黨，撤銷職務，並被要求交代與林彪四人幫的關係。王雙印在隔離審查中因覺得冤枉而企圖跳樓自殺。雖然1987年他又被平反並恢復黨籍，但他的晚年是在鬱鬱寡歡中渡過的。

這首歌的歷史告訴我們，當年大搞毛澤東個人崇拜的不但有林彪，更有周恩來。在為毛澤東個人崇拜推波助瀾時，周恩來可以說是獨出心裁。他不是像林彪那樣編纂毛語錄和小紅書，而是通過更通俗更容易傳播的音樂和舞臺藝術。周恩來在文化大革命中之所以能作不倒翁，一個原因就是體現在這些藝術作品中的對毛的諂媚使得他和其它中共領導人劃清了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