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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耕:2005年1月21日抓捕秦耕始末

 2005-02-01 00:10 桌面版 简体 打賞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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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現場直播抓捕
B、 要求「女警當保姆」
C、 在「盾形大樓」裡
D、審訊終於開始
E、警察請我喝咖啡
F、天亮前釋放我

2005年1月21日夜,我曾被警方抓走,經過連夜審訊,於天亮前釋放。抓捕秦耕事件流傳於網路,虛虛實實,引人猜想,也傳播恐懼。其實在我1月17日敬獻悼念花籃給當日逝世的趙紫陽時,就有人在網路傳說我已經被捕,我21日果真被捕,更給趙紫陽逝世後的民間追悼氣氛增添了新的恐怖--事實上警方對我的突然拘捕的確與趙紫陽逝世有關。在趙紫陽先生遺體告別儀式後,我以紀實手法將抓捕我的起因、經過如實記錄,為澄清事實,消除恐懼,分享經驗,也滿足部分人的好奇之心。而我,將一如既往的以審美的態度,面對我經歷的一切暴力、恐怖和威脅……

A、 現場直播抓捕

兩名彪形大漢左右夾裹將我剛從家裡抓到海口市公安局6樓的國保支隊,任不寐就在加拿大發出呼籲,希望有人能為我的家人提供幫助,被我笑稱「招呼人去我家幫我帶孩子」。我不知道警方當時是否立即知道了任不寐為我找保姆的「招聘啟示」,就是他們現在看到,也一定很吃驚:我們的抓捕計畫十分周詳,為什麼那麼快就走漏了風聲?而且知道我們拘捕秦耕時他家裡的孩子無人照看?

這其實是一次巧合。巧合的戲劇性總是比任何高明的新聞導播預先策劃的還要精彩。

北京時間1月21日22時10分,我正接受自由亞洲電臺的越洋電話採訪,談我對趙紫陽的評價、我給趙紫陽敬獻花籃的過程以及我為什麼要給他敬獻花籃。訪問開始,我表示樂於回答節目主持人提出的問題,同時對一位中國老人去世而我只能通過國外媒體表達對他的悼念、評價,表示「一個中國人的羞愧和悲哀」。節目主持人讓我先介紹一下自己,我把自己稱作一個普通的中國公民,同時也是一個具有獨立思考能力的知識份子……

與此同時,抓捕我的警力也已經出動,由省公安廳一名官員親自指揮,市國保支隊承擔具體抓捕任務。他們應該在我接受採訪之前就來到了我的住地,但他們首先要依靠人民群眾,與我所居住的學校保衛部門取得聯繫,確定秦耕其人的確居住這裡、社會關係如何、居住地形、具體位置等等,否則他們就可以搶在我接受採訪之前實施抓捕、從而避免戲劇性的巧合了。就在他們的現場工作就緒,一行6人趁夜色潛行,警車關燈,引擎熄火,一部分人按照分工在外圍警戒,一部分人放輕腳步,悄悄攀登,向我居住的樓層接近……

「作為最高統治者,寧願失去手中的權力甚至自己的自由,也不願親自下令對人民使用暴力,他堪稱千秋第一人……」剛說到這裡,兩個故事走到了自己的交叉點:我的家裡響起激烈的敲門聲。我立即就知道是誰來了!我告訴節目主持人有人來了,她也憑直覺知道來人是誰,要我不要挂斷電話。我走到門後,問來人是誰、有什麼事?回答是公安局的,要帶我去局裡問話。我提出交涉:明天上午行嗎?我有一個孩子,她現在已經入睡了,我不便離開。來人態度堅決的拒絕了,並要我立即開門。我提出第二個要求:可以讓你們進來,但必須小聲說話,不能吵醒我的孩子。

門開了,電話也被迫挂斷。

通過電話錄音,自由亞洲電臺意外的進行了一次「有吏夜捉人」的現場新聞直播。

B、 要求「女警當保姆」

進門將我控制後,帶隊執行抓捕任務的警察科長自稱是我的熟人,對我進行「技術性麻痺」,他拍著我的肩膀,顯得很親熱,並對我40歲出頭就滿頭白發表示吃驚。

我沒有心思感受他們的威懾、恐嚇或者「親切」。我是一個父親,我此刻唯一要考慮的就是怎樣保護孩子。11歲的女兒剛上初一,馬上面臨她中學第一個學期的第一次期末考試。我不能讓警察吵醒她影響她的休息,我不願意把她驚醒後被滿屋子的陌生人驚嚇,更不願意警察當著她的面在夜裡把她的父親抓走使她的心靈終生受到傷害。16年前第一次抓捕我時,我優哉游哉,心情輕鬆,以半諷刺半遊戲的心態和警方交手,但這一次,我顧不上表演了,我首先是一個11歲女童的父親。

感謝警察先生的合作,他們進來後遵守承諾,文明禮貌,其中一個警察打電話時習慣性的大喊大叫,經我制止後,也連聲向我道歉。

他們發現事先不知道我是單身帶孩子的情況後,有點被動。為了盡快完成抓捕,他們提出讓學校的男性保衛人員在家幫我看護孩子,被我堅決拒絕了。無奈,他們只好打電話請示,也許是請求派出女性警察來我家擔任臨時保姆吧。但結果是上級不可能派出女警。帶隊的警察讓我自己想辦法。我大腦高速運轉,把我所能想到的、認識的、合適的人全部過了一遍,最後只能利用我的職權給單位的女性同事打電話,讓他們夫婦來我家一趟。需要說明的是,警察為了節約我的電話費,只讓我用他們的電話通話。看來警察還是公私分明。既然抓捕我是他們的工作,我也就毫不客氣的用他們的電話了。

半個小時後,同事夫婦來到我家,臉上露出驚恐的表情。我笑著說:「我要到公安局喝咖啡去啦,要和警察先生好好談心,只好麻煩你們給我暫時看孩子啦。」

值得欣慰的是,直到這時,我的女兒仍在安睡,對發生的一切渾然不覺。

我讓我的女兒避免了李思怡悲劇的重演,同一時刻,在加拿大已經為我「招聘保姆」的任不寐,也一定和我一樣想到了李思怡這個永遠令人傷痛的名字吧。

C、 在「盾形大樓」裡

十多年前,我主持拍攝一集介紹建築藝術的專題片,設計人員把我帶到剛剛竣工的海口市公安局大樓,向我介紹他的設計思想:像一面巨大的盾牌,在有限的空間儘可能誇張的表現出威嚴,兩翼的線條展現無堅不摧的力量……現在我像老鷹抓小雞一樣被抓到這座「盾形大樓」,雖然我邁著輕鬆的腳步,但高聳的「盾形大樓」仍像一頭巨大的恐怖怪獸,用它閃光的大嘴,一口將我吞沒……

乘電梯來到6樓一間會議室,請我坐下後,由兩名警察寸步不離的看守起來,接下來也開始了一次漫長的午夜等待。我事後分析認為有兩種可能,一是讓恐懼、焦慮、煩躁的情緒在漫長的等待中,把我的理智慢慢摧毀,以便在接下來就要進行的審訊中使我無處設防,束手就擒;二是因為抓捕我是上邊臨時佈置下來的緊急任務,人已經拿到了,但拿他來幹什麼、如何干,還需要等待新的指示,同時他們也要開會研究、策劃,以便制定一個科學的審訊方案,確定審訊的方式、提問的技巧、手段等等。
就在這種等待的煎熬中,已經有各地的朋友可能從「現場直播」中知道我被捕的消息而打電話、發簡訊過來了,但我被告知不得接聽電話。我表面保持著我慣有的鎮定自若,處之泰然,但內心無比著急。我記掛著還在熟睡的女兒,平時在家,她入睡時,我關掉電視、拔掉電話線、把手機調整到無聲狀態,不讓聲音吵擾她的睡眠。記得她小時候,有一次我哄她入睡時,她的外婆告訴我外邊有人找我,我說讓他先等著吧,外婆說人家說有重要的事,我說就是鄧小平來了也得等,外婆說你就那麼了不起!我說不是我了不起,而是在我眼裡,孩子比鄧小平還重要!但現在,幾名警察就可以把我抓走,使我脫離監護人的崗位,我無力拒絕,也無力反抗。我擔心的是,同事夫婦在我家裡看電視、打電話、談話會不會無意把她吵醒?如果她夜裡起來上廁所發現我不在家怎麼辦?她不久前感冒現在還在咳嗽,如果夜裡把被子蹬掉使感冒加重怎麼辦?明天一早同事夫婦如何給她解釋並安排她的早餐?

為了打發無聊的時間也轉移我對女兒的擔心,我開始參觀國保支隊會議室的滿牆榮譽:制止1989暴亂集體三等功、保衛16大集體二等功、打擊法輪功邪教三等功等等,給我印象最深的是一張1957年的「政治保衛先進單位」獎狀,這是我有機會瞭解到國保支隊與「政治組」、「政保科」的歷史沿革。在滿牆榮譽的左邊,掛著一面「感謝610辦公室親人關懷」的錦旗,我說這一定是法輪功學員送的吧。看守我的警察很吃驚,說你也知道610辦公室?!我笑而不答,警察說外邊的人很少人知道610的。我問610是因為6月10日講話、指示,還是因為設在公安部6樓10號而得名?警察如實回答:我也不知道。

時間就這樣在等待中流逝,窗外汽車偶爾發出的引擎聲告訴我,整個城市差不多已經入睡了。


D、審訊終於開始

22日凌晨1:30時,審訊終於開始了。

當審訊我的4名警察各自坐定後,是我首先提問的:「現在你們應該給我一個正式的法律手續了。」但我得到的回答是,「這是口頭傳喚,在一開始就已經告訴你了。」為首的警察這樣說。我仔細回憶,也許是他們以為在我家門口說的「帶你到公安局問話」就是「傳喚通知」吧?也行。我接著要求:現在請你們自我介紹一下。為首的警察說:「我叫溫保,國保支隊政保二科科長。」另一位自我介紹說「陳永清,二科副科長」,還有兩位沒有自我介紹,但我從他們的談話中知道,當晚負責記錄的警察叫小王。

「知道我們為什麼叫你來嗎?」溫科長用警察傳統的開場白問我。
「知道,但又不確切知道。」我回答,「大概是知道的,但究竟是為什麼,我也不能自以為是的瞎猜吧。」

「你最近做過什麼事?」溫科長開始切入主題了。如果不是記掛著家了的孩子,我一定會用開玩笑的方式,把我近期的吃喝拉撒針頭線腦全部如實交代一番的。但我現在沒有這個心情,我開門見山:「我在1月17日中午給剛去世的趙**敬獻了一個悼___念花籃,在當天晚些時候,還寫了一篇《我為什麼要給趙**獻花籃》的文章。」

見我如此坦白,他們就抓住機會一鼓作氣,讓我把送花籃的時間、地點、過程、花籃價格、動機、文章內容、發在何處一一跤代清楚。其實在回答之前,我還向他們提了一個問題。

「今天機會正好。我想問問,我送給趙**的花籃是不是被你們拿走的?」

無人回答。我只好說:「第二天中午我還去看過,發現花籃不見了,我第一反應是被無恥的盜賊偷走了。但我在公園看了一下,馮白駒將軍雕像前誰送的花籃還在,只有英雄碑下我送給趙**的不見了,因此才懷疑是你們拿走的。」

溫科長說:「這個問題你就不要問了,我們也不知道,請繼續回答我們的問題。」接下來,他們的提問回到了我的個人經歷、重點當然是我在1988+1年的經歷、我的所有家人的詳細情況。對這樣的提問,我面露不悅。因為我的行為與我家人毫無關係,為什麼要我所有家人的詳細資料?難道還要回到株連九族的時代嗎?何況我個人的全部情況,他們本來就有詳細的檔案資料。我說這樣的問題純屬浪費時間。溫科長說為了不浪費時間,你就一一回答。

無奈,我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只好按照他們的要求、極不耐煩的回答了問題。

之後,話題再次回到在審訊開始時就已經「打開的突破口」上。當我交代完我文章中對趙**的評價內容後,說:「對他的悼___念,是一個普通公___民應該做的,悼___念活動沒有違反任何法律。他曾經是你們的總___書___記,現在仍然是你們的同志,我認為首先應該悼___念他、為他敬獻花籃的是你們而不是我,更不是來抓為他敬獻花籃的人!」

溫科長迴避說:「咱們現在不討論這個問題,你說你送花籃的動機是什麼?為什麼不放在人更多的鬧市中?為什麼第二天還要去看?是不是希望有更多的人仿效你的行為?」

我說:「花籃上寫『趙公紫___陽千古,公___民秦耕敬挽』,意思很明白,相信你們也能明白。之所以放在海口人___民公園的英雄碑下,是因為海口再找不到更合適的可以悼___念地方了。」

審訊進行到我以為快要結束時,溫科長話鋒一轉,說:「你一點也不坦率!我們今天找你來,並非因為你送花籃、寫文章。你說你還做過什麼?」

我真的很茫然,實在想不起來我還做過什麼能讓他們產生興趣、值得徹夜不睡的聽我講的事情。但我還是明白,接下來才進入他們計畫中的審訊的關鍵階段,他們變換角度反覆盤問,而我則是搜腸刮肚盡量交代。他們問我通過網際網路和誰交往?和北京、上海、廣州什麼人往來密切?和那些人志同道合?問我在海南有那些志同道合者?和什麼人經常在一起?與那些人交流思___想?我回答有朋友來海南旅遊,我請他們吃過飯,在網際網路上交往的朋友,也僅僅限於互相閱讀文章,經常為了一個問題而爭論不休,何談志同道合?至於在海南,我實在太孤獨了,找不到可以進行思___想交流的人。

他們出去了一趟,回來後點了幾個人名字,要我具體回答如何交往。我回答記不清楚交往的具體細節了。在審訊的過程中,不斷有人出去,我明白在附近的一間屋子,還有更高級別的官員坐鎮指揮。經過多次請示和對我的反覆盤問,溫科長終於點題了:「你最近簽過名沒有?」

我說:「聽說網上有一個帖子,也聽說我簽了名。」

其實網路有兩個帖子,一個是網路籤名悼___念的,我名列發起人;聽說還有一個提出若干主張的帖子,我沒有看見,但聽朋友說我已經在上邊簽名了。我不知道他們現在問的是那一個,只能這樣回答。至於誰告訴我的、用什麼方式告訴的,我回答不記得了。

審訊進行到這裡,我多少也明白今天為什麼抓我了。這就是,自己可以送花籃、寫文章,但不能組___織、聯絡、鼓動其他人參與悼___念 。因為在審訊中,陳永清說,你自己在家裡設靈堂、甚至絕___食悼___念,我們管不著,但你公開組___織其他人參與,那性質就不同啦。

至此,審訊並無告一段落的跡象,他們仍要求我繼續交代。我說:「不知道還有什麼要說的了,我的所有行為都是完全公開的,我做了什麼,就是不說,你們也會知道的;你們現在所不知道的,也是我沒有做過的。總不至於讓我這裡虛構吧。」

又經過長時間的僵持和他們的多次請示,審訊真的進入了尾聲。

E、警察請我喝咖啡

在整個審訊過程中,不時穿插我與警察之間的趣味對話,因為與審訊主題無關,所以專門記錄在此,以饗讀者。

警察:「你是民___主人士吧?」

我:「我從來沒有、也不願意這樣稱呼自己。我認為自己是一個普通的中國公___民,我所做的,不過是維護公___民權___利的普通事,是你們更應該做的。」

警察:「你現在如何看待64?」

我:「我從來沒有使用過64這個名詞,你們的說法從動亂、暴___亂到64風波、春夏之交那場風波,而我使用的稱謂一直是偉___大的89愛國民___主運___動。」

警察:「你如何看待你自己在你說的89愛國民___主運___動中的行為?」

我:「我的想法始終沒有改變,如果有變化,那就是現在的認識更清醒、更深刻。」

警察:「我其實看過你寫的文章。」

我:「具體是那一篇?」心中暗自得意,連警察也看我的文章,只不知是以讀者的眼光還是以警察的眼光?

警察:「你回去後是不是也要把今天的事寫成文章?」

我:「當然要寫!題目就叫《警察請我喝咖啡》。」我現在明白了,警察所看過的我的文章,肯定是那個還沒有發表完的《獄中紀實》系列。

警察:「今天沒有咖啡,你要喝嗎?要就讓送一杯。」

我:「不用了,礦泉水也不錯,我寫的時候專門說明你們給了,是我自己不需要咖啡的。」

警察:「你說,如果你再有其他活動怎麼辦吧!」

我:「那你們就再抓我吧。」

警察:「好!這個是你自己說的啊。」

我心想:真好玩兒,難道我說抓我的話就是警察的執法依據?我說抓就抓,那我如果說不許抓呢?

F、天亮前釋放我

在審訊結束前,溫科長、陳副科長以及後來親自出面的一位省廳官員,對我進行了長時間的談話,不乏開導、勸說、懇求,但更多的是對我進行各種方式的威脅、恐嚇和警告。要放在過去,我肯定用尖銳、犀利的語言回敬,讓他們面子上先受不了的。但今天,我牽掛著女兒,克制自己,默不作聲,以便他們孤掌難鳴,盡快結束自己的單方講話。

實話說,對於勸說,他們只是從本職工作出發的,我能夠理解,但對於威脅,我十分反感N業比徊瘓迮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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