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眾這種崇毛心理是數十年黨化意識頑強地、不間斷地灌輸的結果。最有力的灌輸形式當是對各種各樣"敵對勢力"的鎮壓,用血色實例向社會群體注入"黨高於一切"的強烈刺激,使之永誌不忘;在此基礎上,則是頑強地、不間斷地灌輸神化意識,將領袖演化為神祇,將權力幻化為法術,使領袖和權力成為超人類和超世間的神奇力量,令人敬畏、屈服。灌輸這種意識最容易被大眾領會的形式是早請示、晚匯報、忠字舞、語錄歌,使神的概念溶化於社會底層的血液中、腦海裡、行動上。造神運動就是如此推行"絕對權威論"、"無限崇拜論",令信眾俯首帖耳。工人、農民的崇毛意識就是這麼來的。
應該說,這種自上而下的神化運動,企圖將一種"頂峰論"強迫社會認同的思想攻勢,雖然一時顯得轟轟烈烈、一呼百應,彷彿真的天下歸一、江山永固,究其實,由於神化推行的意識形態具有強烈的暴力性、破壞性、惡性,與人們固有的和平、理性與善的觀念是逆反的,與固有的文化傳統和社會心理素質是隔膜的,因而無法在大眾中扎根。口頭高呼"萬萬歲",心中想的卻是"人家喊咱也喊"。直到神化推行者互相傾軋起來,"一句頂一萬句"變成"一句也不頂",神化運動不攻自破,這時,一座巍峨的神像在社會底層變成似有若無,需要時被用來作為意念中的寄託者、幻想中的保護者、默默中的對話者──毛失去原有威嚴,脫去原有的政治色彩,不過他的神化作用仍潛伏於大眾意識中。百姓依然把自身命運托付於毛,依然把毛視同善者,依然對毛的惡行盲然無知。這些群體如何破除對毛的迷信,認識毛對民眾的禍害,從混沌中解脫出來,樹立明確的公民意識,是民主轉型的重要環節。
崇毛骨幹活動於中共內部,他們是圍繞毛派而存在的政治勢力。文革結束後,崇毛的首倡者鄧小平說:"不僅今天,而且今後,我們都要高舉毛澤東思想的旗幟。"(鄧選2卷291頁)當時4000高幹討論中共歷史問題,一些人提出毛的"封建專制主義、帝王思想",認為"毛澤東後期實際上是一個帝王的形象加上神的形象。""他雖然口頭上講馬克思主義,實際上搞的是封建帝王那一套。""毛澤東好大喜功,帝王思想極為嚴重。到了晚年,他所追求的,實質上是超過神與皇帝的絕對權威,並且要這種權威在他生前死後都不受侵犯。"(《毛澤東的晚年悲劇》南方出版社第66-70頁)這些分析都沒有反映到第二個歷史問題決議中。因為毛的專制顯示的是中共整體作用,批毛就等於批中共,所以,陳雲主張在他們這代人還在時,把毛的本質掩飾起來──他怕將來"把毛主席真正打倒,不但會把毛主席否定,而且會把我們這些作含糊籠統決議的人加以否定。"(《胡喬木談中共黨史》人民出版社第75頁)毛與中共,可謂一損俱損,這就是鄧、陳等人拒絕黨內高層對毛的正確評價、繼續維持把毛作為一面旗幟崇拜的原因。
毛派和准毛派如今散佈於高中層,或在野或當權,構成牽制中共走向的現實政治力量。胡錦濤一上任就去西柏坡朝拜以及他推行的許多強硬政策,都與毛派牽制有關。毛派有自己的輿論陣地,有自己的活動場所,時常以毛氏觀點批評時政,試圖扭轉大局,還鼓噪把"毛澤東日"作為國家節日,把對毛的崇拜法制化。這股勢力原是中共主流派,是從毛、江那裡分布下來的,不過文革後從中分化出一支另尋途徑的唯新派,並佔據主流地位,使毛派相形見絀。兩派在堅持"四項基本原則"方面本是一致的。鄧小平發動"清污染"、"反自由"都得到毛派歡呼、支持。兩派的分歧不過是策略不同,毛派守舊,維新派圖新,但在堅持"共產黨領導"和"無產階級專政"方面是親密同志,在維護一黨專政、堅決鎮壓民主傾向方面結成同盟,一致主張把任何所謂"不穩定因素"消滅在萌芽狀態。不難看出,民主轉型,以民主主義代替專制主義,主攻方向應對準毛派及其同盟者,揭露他們種種倒行逆施,特別是揭露他們奉為旗幟的毛之真實面目、真實作用,驅散毛身上多重迷霧,還歷史以原貌。只有朝這方面努力,才能破解指導毛之荒誕行為的種種思想合成,才能看清這個人物所由產生的歷史環節和社會結構,才能明白人之幻化為神的各種隱蔽因素,才能找到為中華民族帶來曠世災難的罪魁禍首。這是意識形態領域的持久戰,持之以恆地逐步摧毀一個個堡壘,佔領一方方陣地,才能從思想上廓清共產主義專制之為害,為社會的民主轉型奠定必要的價值基礎。
批毛就是批中共專制,批對毛的圖騰崇拜,這種意識形態領域的對陣,只能靠紮實的證據和深入的說理取勝,來不得半點虛張聲勢。要看到毛之影響還廣泛存在。就連文革這樣的已取得基本共識、定格為"不是任何意義的革命或社會進步"的事件,還有人不甘心,不少毛派堅持文革"是新中國最輝煌的亮點"、 "是毛澤東晚年思想的最光華的部分","堪稱千古典範,值得萬世敬仰",可想而知,要將這些粉飾之詞逐一剝開,還毛以本來面目,必然要經歷一番去偽存真的科學探討過程,不可能輕易取勝。毛派發起設"毛澤東日"倡議,簽名支持者有劉少奇女兒劉愛琴、林彪女兒林豆豆、彭德懷侄女彭梅魁、賀龍女兒賀捷生;林豆豆附言"毛主席永遠活在我們心中",彭梅魁附言"歷史偉人毛澤東"。這就是元老後代的崇毛情結,是既得利益之必然。衝破這類阻礙,將中共專制和毛之神化真相公之於世,這是從朦昧中爭取群眾覺醒的過程,是新世紀的啟蒙任務。
崇毛是一種信仰,一種認識,是對假相的迷戀,對空想的偏執。要以新的信仰、新的認識去代替迷信觀念,必須啟發迷信者自覺地拋棄舊認識,換上新思維。"不憤不啟,不悱不發"是說:要因勢利導,不可越俎代庖。尤其是從批毛轉向具體操作,轉向糾正崇毛表現,更要審時度勢,謹慎出招。比如公開呼籲從紀念堂遷出毛屍、從天安門撤下毛像,呼籲者認為這樣做"有利於讓國民的靈魂從毛澤東思想的毒素中解脫出來","也是一次普遍意義的破除個人崇拜、樹立公民意識的教育"。仔細想想,這一建議用意雖好,卻是一廂情願,不會獲得預期效果。在億萬斯民對毛的本質不具備清醒認識時,發出這一呼籲頂多換來大眾旁觀。何況,毛派、准毛派及同盟者,享受既得利益的皇親國戚、遣老遺少,他們豎起毛旗是為了維護中共特權的正統性、合法性,遷屍、撤像則是把這種正統性、合法性的象徵予以摧毀,他們必然百般阻撓,而站在呼籲遷屍、撤像背後的力量卻不足以與之抗衡。呼籲的失策在:(1)沒有較為充實的社會資源充當兩翼與後盾。單兵直入,此兵家之忌也。(2)攻擊點選在守備堅實難破之處,未能避其鋒銳而攻其軟肋,亦兵家之忌也。
共產主義理論是馬恩推出的烏托邦,一直作為圖騰而崇拜;領袖專政是列寧推出的極權模式,也一直作為圖騰而崇拜。共產主義專制的圖騰形象── 列寧、斯大林、毛澤東、胡志明、金日成,他們的遺體要保存下來,顯示共產主義的崇高性與極權模式的威嚴性,給人以神聖不可侵犯的氣勢,正如平民走進氣宇軒昂的寺廟,頂天立地的神佛立即令人屏氣息聲,不敢仰視。領袖的圖騰作用就在於此,它是用以威攝群眾的形象化道具。所以,儘管蘇共早已解散,蘇聯早已消失,但蘇共和蘇聯領袖列寧仍在紅場陵墓中巍然不動,繼續作為圖騰存在。據說經赫魯曉夫批准,由於軀體腐爛只得火化,留下頭部與假肢供展出,這個拼湊的列寧仍然要起圖騰作用。後來政府停止為護理遺體撥款,由自負盈虧的生物護理中心自費護理,這個自身難保的列寧依然要起圖騰作用。葉利欽當年主張將遺體遷出,迫於社會壓力而作罷。普京上臺,不敢碰這個敏感問題,2001年明確宣布他本人反對將遺體遷出。但這同俄羅斯的民主氣氛是不協調的,2005年又由普京在中央聯邦區全權代表波爾塔夫琴科出面,建議遷出遺體。儘管他強調是個人觀點,不代表政府立場,仍然引起朝野爭論。俄共久加諾夫稱,遷出建議是"挑釁舉動",要求普京對此明確表態。普京只得通過發言人說,他反對遷出的觀點沒有改變。俄羅斯的一個彈丸小國卡爾梅克也來添亂,它的總統宣布願出資百萬美元安葬列寧腦袋。看來,這個問題還要拖下去。由此可見,共產黨長期灌輸的圖騰意識是何等頑固地沉積於社會,阻擋與民主原則格格不入的共產圖騰回歸歷史。無怪乎鄧小平 1980年就宣布:不遷毛屍,不撤毛像。據說紀念堂展出的不是毛體而是臘像(2005.9.11大紀元刊王一峰《為中共救世,胡招胡魂》稱,躺在水晶棺展出的是毛之臘像,為四川雕塑家葉毓山制),即使如此也要讓它起圖騰作用,供眾人頂禮膜拜。讓列寧的腦袋擺在紅場陵墓,讓毛的蠟像擺在天安門廣場紀念堂,這就是共產主義陰魂不散的形象化,它告誡人們:埋葬這些共產圖騰還需持續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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