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組圖:北京農民工調查----一個工地有兩成人吃剩飯

 2006-05-01 00:34 桌面版 简体 打賞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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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狀
4月20日早晨,天剛濛濛亮,北京通州區梨園城鐵旁的某商場建築工地宿舍裡,54歲的農民工李忠建起床了。他一邊挨個招呼同睡的工友起床,一邊簡單地洗臉直奔食堂。對他而言,一天繁重的勞動就要開始了,而那難以下嚥的伙食更是讓他心裏犯怵。

早餐倆饅頭一碗粥沒米粒

這是一個平常的早晨,睡得迷迷糊糊的李忠建習慣性地來到了食堂,去領早餐。早餐是兩個饅頭和一碟咸菜,還有一碗基本沒有米粒的粥,「天天早上就吃這個,吃這些東西要工作到中午12點」。他一邊蹲在宿舍門口吃飯,一邊和工友們說著話。沒到10分鐘的時間,早飯吃完了,他和工友們匆匆回到宿舍,戴好安全帽,拿上工具,出發了。

「6點前要開工,到工地還有十多分鐘的路。」李忠建和工友們做的是商場建築的地基工作,這種工作強度很大,他主要負責鋼筋水泥澆筑,作為樓房的基礎工程他們一點不敢怠慢。通常,他們下午一直要高強度地干到晚上七八點鐘,而每天的工資只有30多元。


許多農民工就在這樣擁擠的環境下住宿

午飯生綠芽土豆從不去皮

這幾天,正趕上北京的沙塵天氣,老李和工友們在一上午的勞動之後,滿身灰塵,來不及洗臉,就急匆匆地去食堂打飯,然後擠在路邊,開始吃飯。「我們中午大部分都是在路邊對付一口,不然就是十幾個人在宿舍裡把菜放在地上吃。」

  老李說,他們中午吃的主食依然是饅頭,菜是土豆塊。「吃的土豆從來沒有去過皮,只洗一遍就下鍋了,洗完菜的水全是泥湯子。」一位農民工指著菜裡的土豆說,現在都春天了,工地食堂的土豆都長出了綠芽,但是因為工人多,食堂師傅就只是把綠芽掰掉了事。「我們雖然是農民工,也知道土豆生芽是有毒的,但在工地裡沒辦法,強挺著也要吃,不然餓著怎麼幹活?」幾個農民工無奈地嚷嚷著。

「幾乎全是每個季節裡最便宜的菜,白菜、菠菜和土豆是常菜,湯多菜少,每十天才改善一次,改善就是菜裡放點肉。」工地的食堂大部分建在灰塵滿天的工地現場,工人們說,他們一天要干12個小時以上的體力活兒,每天的伙食又都很差,根本吃不消,更談不上有什麼衛生標準了。
「食堂的飯菜就是能填飽肚子不餓,前兩天,我們就在菜裡吃出一條一米長的綁袋子用的布條,當時就不想吃了,可是為了堅持幹活,強忍著也要吃完飯。」一位工友說。

「我們現在吃的米飯剛從食堂裡打出來時就能聞到一股霉味,在米飯裡吃出蟲子一類的東西天天都會發生。」一個工友說,「就是這樣的菜湯,中午剩了,食堂的師傅也要藏起來,晚上兌到新菜裡還給我們吃,不然包工頭看見他把剩菜扔掉,就會大罵他一頓。」


如此簡單的改善卻成了農民工最好的伙食

晚飯8名工友「改善伙食」

來自河南睢州的農民工劉師傅等8人,20日晚上早早回到了宿舍,他們都沒有去食堂吃飯,因為他們中午約定大家集體「改善」一下伙食,一會兒工夫,一位工友從外面買來了兩袋花生米,還有一盤雞肉和一瓶白酒,「這頓飯一共花了25塊錢,我們10天左右就自己買一次,算是解解饞,工地的飯菜太難吃了」。

菜就放在宿舍的地上,大家顧不上去洗洗手,便打開了白酒,把簡易酒杯倒滿後,開始邊飲邊聊,能看得出來,他們對這頓晚餐是很滿意的。

兩成農民工吃過飯店剩菜

21日中午,工地上的5名來自安徽蚌埠的農民工圍在一起,蹲在路旁吃午飯。與其他工友不同的是,他們吃的主食饅頭是從食堂領來的,可是菜卻是從旁邊飯店要來的剩菜。

有位張姓農民工告訴記者,他們一天的伙食費要6元,這樣中午的飯錢就可以省下來。「吃這種剩菜也不錯,比工地的白菜湯有滋味,要是晚上,我們還可以拿它喝酒!可就是擔心,說不定哪天就得肝炎了。」據他介紹,整個工地有兩成左右的人吃飯店的剩飯維持。

農民工的衣服大都是別人給的,一位近六十歲的老民工很尷尬地說:「干粗活的,一天賺不了幾個錢,哪能買衣服呢,人家不要的衣服給我了,我就留著穿。我們農村來幹活的,衣服有件穿著就成,也沒有啥講究的。別人不要的,穿剩下的我就留著。」


他們吃的土豆從來就沒有去過皮

工地食堂衛生令人擔憂

由於工地食堂都是臨時性建築,規模、條件參差不齊。不少工地食堂存在食品安全隱患,衛生狀況不容樂觀。21日下午,在朝陽區朝陽北路某工地農民工生活區,靠近院門的左側,在一個臨時搭建起來的簡易伙房裡,一名炊事人員正在一塊橫放著的木板上面切白菜。儘管已經洗過了一遍,但洗完白菜後的水依然渾濁。旁邊的一個水泥池子裡盛放著半池水,池底有一層黑乎乎的泥。

炊事人員介紹說,池水是平日的生活用水,是用水管從別處抽來的。
令記者吃驚的是,這個如此簡陋的建築竟然是整個院內唯一的「伙房」。談起工地食堂的衛生狀況,來自安徽的李文民(化名)說:「冬天情況還好一些,夏天那些冬瓜放在地上蒼蠅爬來爬去,有時候師傅連洗都不洗,一下就放到鍋裡了。」

晚上6時半左右,記者來到位於海淀區中關村南路的一家工地食堂--五六平方米的伙房,似乎是剛做完晚飯,鍋裡面的水還冒著熱氣。正對著門的兩堆磚頭上擺放著一塊長木板,木板上放著一個裝有米飯、菠菜的綠色大盆,沒有遮蓋;旁邊的蒸籠裡是一些饅頭,牆角堆著幾袋麵粉和一包白菜。在記者走訪的近 10家工地食堂裡,有半數以上食堂沒有衛生許可證,從業人員多數無健康證。

感受

城市的文化設施和休閑場所對農民工來說,是「可望不可及」的。一位農民工說,來北京打工兩年,沒去過天安門,不敢出門,不僅因為口袋中沒錢,還因為城市人「冷漠嫌棄的眼神」。「同樣是人,我們在給他們蓋高樓大廈,讓他們住,他們卻這麼對我們,我們真憋屈啊!」這成了農民工不敢說出的心痛。

打工兩年多沒去過天安門

來自黑龍江的趙曉龍(化名)今年29歲,他已經有11年的打工經歷,因為他大部分做水泥灌注的活兒,所以經常沒有固定的休息時間,「有時半夜通知我去澆注,就要爬起來趕到工地加班,一般早上六七點鐘完工是很正常的」。

每天工作要在12小時左右,閑暇時就是在工地附近轉悠,從來沒去過市裡。「來北京這麼久,都沒去天安門逛過,等發了工資我一定好好去市裡玩兒一天。」說這話時,趙曉龍微笑著,臉上露出無奈。

李國武(化名)比起趙曉龍還算好,他比較喜歡利用閑暇時間出去逛,一次坐公交車,他上車後摸摸兜,發現沒帶錢,沒辦法他只好往車的後面鑽,因為車擠,半個小時的車程乘務員也沒有查他的票。「現在想起來,還覺得有些慚愧,我可是第一次乘車沒買票啊,以後再也不能做這種事情了。」李國武說。

業餘生活就是睡覺和閒聊

城市的文化設施和休閑場所與農民工是無緣的,業餘時間少,收入不高,「用睡覺、聊天來打發時間最合適」。40歲的河南睢州農民工趙某,被近幾天頻繁的加班搞得一臉疲憊。

他說:「白天拼了命地幹活,晚上一閑下來,就想家。可也沒地方好去,就只好和工友到街上瞎轉,散散心。」

民工工棚裡沒有電視機,甚至沒有一本書。很多人都是扔下老婆孩子出來打工的,為了掙點錢,讓家裡好過一點,「再苦、再寂寞也只能忍」。
農民工靠講黃段子減壓

很多農民工都已經娶妻生子,但由於經濟上的原因,他們的妻兒並不能跟隨他們來打工。來自安徽的張志結婚5年了,但在家呆的時間很短,也就是過年過節才能回趟家,和媳婦在一起的時間很短,其他時間都在外邊打工。他說:「想媳婦,咋能不想呢,想也回不去啊,就只能想想,有啥辦法呀。我想過一陣子手頭鬆了,就把媳婦接來和我一起打工,兩口子一起忙活,有個照應,還能嘮點知心嗑兒。」

城市生活壓抑感難以驅除

來自河北的李新(化名)今年40歲,已經進城做工幾年,他說:「我沒啥文化,看到有人的眼神裡帶著輕蔑,心裏就特不是滋味,好像我們有啥傳染病似的。我們是農民工,可我們也是靠勞動掙錢養活自己啊!」老李的訴說引起了很多人的共鳴。

「好不容易出去一趟,到街上溜躂,別人一看到我們是民工都躲著我們,我們也不敢到高級的商場去轉悠,商場的人都防著我們,好像我們是去偷東西的。擠公車的時候也是這樣,都刻意離我們遠點。好像我們就不可以坐公車似的。」一個工友附和著說,「同樣是人,我們給他們蓋高樓大廈,讓他們住,他們卻這麼對我們,我們真憋屈啊!」農民工說,走在路上頻遭白眼,那感覺真難受,讓人心都涼了。

體驗

睡覺對重體力勞動者來說,可能是一天中最盼望的時刻,然而對於農民工們來說,那睡前想家的煎熬,蒼蠅蚊蟲的叮咬和濃重的霉臭味,卻成了每夜揮之不去的夢魘。「一個工人,每個月不得上幾次腸炎,就過不去夏天。」一位老民工說話時語氣格外沈重。

宿舍裡霉臭味十分濃重

建築工地的住宿條件簡陋得讓人難以相信。農民工住在臨時搭建的工棚內,狹小的屋子,密密麻麻的床鋪、骯髒的鋪蓋、不完善的通風設施,農民工趙曉龍所住的房間在宿舍簡易房的一樓,晚上一盞15瓦的燈泡發出暗淡昏黃的光,不到20平方米的空間內,共擺有8張上下鋪的「床」。
宿舍內除了木板床沒有其他任何設施,床板則由幾塊木板或竹板並排釘在一起,有的床板上還有薄薄的舊海綿床墊,其上面鋪著床單,最上面則是一床多處有縫補痕跡、遍佈污垢的薄棉被。整個房間散發出潮濕發霉與汗臭味相混雜的難聞的氣息,夾雜著屋內的人體氣味。蒼蠅、蚊子在工棚內亂飛,趙曉龍說: 「這屋子裡住了十多個人,夏天晚上屋子熱得像蒸籠,睡覺都喘不過氣來,不過住久了也就習慣了。」

每天12個小時以上的高強度體力勞動,讓工人們常常感到眩暈。「當工作到10個小時以後,大腦會完全沒有反應,工作完全變成機械的了。」來自內蒙古的李國武說。

最擔心過夏天的日子

「天氣馬上就要熱了,又到了我們遭罪的時候了。」民工趙曉龍說話時眼裡充滿無奈,「夏天三十七八攝氏度的溫度,我們要堅持干12小時的重體力活,一般人是沒法想像的,晚上回到宿舍,一身臭汗和灰塵,還沒個地方去洗澡,宿舍裡熱得要命,窗戶全部打開,晚上還要忍受一夜的蚊蟲叮咬」。

夏天是傳染病和各種疾病的多發期,一位老民工說:「每個工人,一個月都要得上幾次腸炎,病了還捨不得花錢買藥,只有挺著。每年年末回老家,大家都覺得我們在外面賺錢了,鄉親們很羨慕,可我們的心裏是酸酸的。不知道怎麼和他們說這些情況。」

困惑

54歲的他身在病中,還要在工地上打工掙錢,因為他想給老伴治病;40歲的他最惦記的就是家中的妻子,孩子的教育問題成了他心中的一座大山。

他們在城市的邊緣艱難地掙紮著,努力地追求著,他們渴望孩子能通過讀書改變命運,然而在高額的學費面前,他們的夢變得有些蒼白。

辛苦做工為給老伴治病

晚上收工後,李忠建捲著旱煙,煙霧繚繞中,他向記者講述了家庭的困窘。「兩個兒子剛剛結婚,欠下近三萬元的債務,靠在家種地沒法還上,所以只能到工地做體力活。老伴在家中打理家務,還患有角膜炎,始終要吃藥,我每個月的工資僅夠她治病,我已經在這裡幹了兩個月了,賺了1000多元,包工頭只給了100元零花。工資何時能兌現,我也不知道。」

「我自己氣管還不好,要天天用藥頂著,每天吃藥在工地連開水都沒有,所以只能就著涼水把藥吃了。」在工地上,好多工友得了病都不敢去藥店買藥,「吃藥實在太貴了,如果胃疼,我們就到食堂和師傅要點生薑吃,這樣也就算治病了」。

李忠建老人有些激動地說:「現在,我欠下了這麼多的債務,不知道我不能動彈的那天,能不能還上債,我們現在一年的工資,可能只是城裡人的一頓飯錢,可就是這點兒工資,還經常被拖欠,我想不通。」據他講,去年他在建築工地幹了一年,年終時,包工頭只給了1000元錢。

沒簽合同工資經常沒譜

來自河北保定的農民工李奇福(化名)今年53歲,因為家裡耕地少,所以每年春節後他都出來打工。「我們一起來的工人有100多人,全是保定的,我們都沒有和工地簽勞動合同,現在每月包工頭給100元到200元的零花錢,工資要等到幹完這個工程才能開。」

「我們農民也不懂法,簽了合同又有什麼用呢,到時候不給工錢還不是一樣?」來自內蒙古赤峰的李國武說。據他講,他們春節後就來這裡打工,現在每個月工頭就給50元到100元的零花錢,這連買基本的生活用品都不夠,有的工人發了錢之後就幾個人合夥自己改善一下伙食,「因為工地的飯實在太難吃了」,前不久,一位工地的瓦工著急回家種地,干了兩個月掙了2000多元的工資,包工頭只給了500元。沒辦法,回家種地很急,他只好拿這些錢回家了, 「剩餘的工資就算黃了,因為家都在外地,誰能因為這點錢整天跑來要呢」。

孩子教育成了普遍擔憂

大多數農民工的願望很簡單,能掙錢、多掙錢是第一位的。據統計,農民在外務工收入為在家務農收入的2倍多。雖然生存境況比城市人差很多,但在家鄉,他們仍是被羨慕的對象。

一位40歲的農民工說:「我現在最擔心的是孩子的教育。自己一人在外打工,妻子在家裡對孩子管教不好,怕把小孩耽擱了。」一位農民工家裡有兩個孩子,他很想把孩子接到身邊上學,又沒有經濟能力,他希望孩子能好好上學,最好能考上大學。

對於孩子的學費問題,他表示,憑自己在城市做建築工的收入,是無法負擔的,他希望孩子能來到城市接受良好的教育,可貧困似乎很難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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