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畫水──帳篷拆了,示威的人散了,警察撤走了。可大牢裡還關著村民,母親仍要照顧畸形的嬰兒,平靜的表面下有怒火在燃燒。
污染令畫水變得滿目瘡痍,這個人口稠密的鄉鎮廣為人知不僅僅是因為2005年4月的那場大規模的抗議行動(10000名警察出動鎮壓村民暴動),還因為這是一次由民眾組織反抗特權階級既得利益的罕見事例。幾個月前,該地區的最後13家化工廠、農藥廠被關了。
沒有反抗就沒有改變。中國的污染問題和加利福尼亞上空飄蕩的毒雲、排入太平洋裡的受污染的河水一樣,長期以來都是國際批評的焦點。如今,越來越多的中國人走上街頭呼籲停止污染。工業廢水、毒莊稼、骯髒的空氣正在剝奪他們的生存環境,甚至生命。
「環境問題為中國動盪不安局面亮起了一個紅燈,」人權觀察的中國區研究員尼古拉斯•貝克林(Nicholas Bequelin)說,「這不是某片林地大小或者該不該伐古老樹木的問題,這是關乎村民生死的問題。」
畫水人關掉了那些污染工廠,也付出了很大的代價。十多個村民被關押判刑,有的在裡面還挨了打,他們雖不是麻煩的製造者,被投進監獄的卻是他們。當地政府通過間諜、竊聽、要脅、監視等手段把畫水鎮牢牢掌握在手中。一名記者正在村民王某家採訪,10名警察和當地官員隨後趕到,或許是有人打手機告的密,或許就如後來宣稱的「一個愛國村民」上報了這次「非法」聚會。那名記者和一個村民在東陽派出所裡被審了三個小時,記者的包被翻,手機信息遭撿,筆記被沒收,數碼相機裡的照片被刪,然後還逼他簽了自白書,又派兩名外事辦代表和他呆了15個小時,才把他送到機場。
據中國的官方報紙《中國日報》報導,去年中國發生了50000起和環境有關的暴動、抗議、爭論活動,許多活動還與一些敏感性社會問題,比如貧富差距不斷擴大,地方政府蠶食土地的非法佔地活動密切相關。
自上而下的一黨制是分析家們批駁的一個原因,政府為了完成五年計畫只顧經濟增長,不管群眾意見;結構問題也是個因素。國家環保總局勢單力薄,很容易受到強勢的經濟部門的控制,地方環保部門的工資要由地方政府發放,做起工作來難免縮手縮腳。
「政府裡有許多人擔心經濟增長不快會引發不穩定,」環境法和政策耶魯中心的負責人丹尼爾C•伊斯蒂(Daniel C. Esty) 說,「可我認為更大的威脅來自那些發覺自己正處於一個被污染的環境中的人。」
7月中旬,政府的一項調查顯示,81%的化工廠建在人口稠密地區和飲用水源附近。這一問題及其引起的反響迫使北京政府最近承諾,要撥款1750億美元用於今後五年的環境保護工作。
一些跡象也透漏出改變。一些團體已經開始把污染的製造者告上法庭,並取得了一定的勝利。
「我們勝訴的案子越來越多了,」負責農民環境訴訟的污染受害者法律幫助中心副主任許可祝說,「但是並不容易。」
2001年化工廠建設之初,村民們是願同政府合作的,希望能提供更多就業機會,帶動當地經濟的發展。然而,事實的發展令村民們改變了態度,死產數目不斷增多,越來越多的孩子一出生就是畸形或者聽覺喪失。
化工廠一座座建起來,當地人眼看著圍繞工廠的「死亡地帶」不斷擴大,方圓6里地的樹木、莊稼都被毒死。
「如果吃剛收的新米,肚子就會疼。」44歲的農民江永根(音)說。「菜根本就不長了。」
村民們還發現晚上工廠排出的陣陣發臭的毒氣到早上時刺得孩子們睜不開眼睛。可是當他們拿著發黃髮皺的玉米桿到政府和工廠領導那裡反應時,得到的說法是化肥用得太多了。
這樣的託詞講了四年,越來越多的化工廠又來安營紮寨,村民們決心換一種方式行動。
2005年3月,村民們搭建臨時帳蓬當路障封住到化工廠去的路,並在工廠牆上貼上「還我土地」、「我們要生存」的標語。退休的人被召來輪流巡視帳篷四周,發現政府的人來了就放鞭炮報警。
三個星期後的4月10日凌晨,幾千名村名聽到鞭炮聲趕來保護路障,據目擊者稱,與他們對持的是3000名警察和政府人員。
按照官方說法,衝突是村民先動手的,沒有死亡,受傷的全是警察。然而村民們說至少死了兩個老人,在一個消息如此被小心控制下的鄉鎮,這種說法很難查證。
暴動後擔任畫水黨委書記的蔣陰生說,他沒有親眼目睹警察瀆職,死產、畸形嬰兒問題也不能過早下結論。「我不相信有村民被打,」他說,「一些村民沒受過教育,懷孕期間吃藥,不能確定死產、畸形嬰兒就是污染造成的。」
44歲的農民蔣某在東陽監獄關了117天後幾乎不能走路,警察用鞋子打他的臉,還讓鼓動其他犯人打他,不然就得挨打。
「整個體制是不公平的。」農民劉貿天(音)說。他31歲的兒子因暴動時刺上警察被判了五年。
劉說他兒子在衝突中是踢了警察,但並沒有刺傷任何人。
「那些人踩著我們這些窮人的背變得越來越富,」他說,「要是他們對我們老百姓有一點點關心,就不會有暴動發生。」
── 原載 洛杉磯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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