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考試戕害整個民族的思維能力

政治課是中國教育中的第一大毒瘤,但我們至今看不到這個毒瘤被割除的指望。

每一個中國人,自他入學那天起,尤其是到了初中階段,就必須時時面對那些枯燥的名詞概念: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鄧小平理論、辯證唯物主義、歷史唯物主義、政治經濟學,科學社會主義、黑格爾、費爾巴哈、歐文、傅立葉、托洛茨基、考茨坦、物質與意識、階級鬥爭、一個中心兩個基本點、四項基本原則等等等等。

很少有人深入思考這些概念背後的歷史含義,但你為了升學,必須接受政治課灌輸給你的條條框框,為了獲得高分,你還必須在死記硬背之餘,盡量試著去理解與接受它們的邏輯關係。可以說,任何拒絕政治課的人,幾乎等同於自絕於社會,政治課是中國教育中毋庸置疑的一部分,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餘地。

最令人苦笑不得的是,在決定一個人前途命運的研究生入學考試中,每年還會規定一個政治課的最低分數,如果你的考試結果低於這個分數,那麼,即使你的其他功課全得滿分,你也不可能獲得入學的資格。

由此可見,政治學習對中國的文化人來講,簡直就是一生中的頭等大事。

我見過成績優異的理工科學生因為擔心政治考試不及格而惶惶不可終日的慘狀,也見過藝術類考生在政治課考試中屢戰屢敗的下場,有多少人因為政治課不過關而影響了終身的發展,這是無法統計的數字,但政治考試為害之烈,卻是不爭的事實。

我在大學裡念的是科學社會主義系,屬於政治中的政治,應該說,經過多年培養,這政治頭腦還是有一些的,可是發生在我學長身上的一件事,仍然令人苦笑不得,這老兄苦讀馬列四年,成績出色,報考中央黨校研究生,一切專業課均十分出色,英語成績也出類拔萃,卻不料陰溝裡翻船:公共政治課考試不及格。此事曾經成為專業內的經典笑話。由此可見,研究生入學考試中的政治考試,完全就是一些僵化生硬的教條。

但這樣的教條,你卻必須奉為金科玉律。你必須完全接受歐洲十八十九世紀的某些哲學思想,並且把它們視為窮盡人類智慧的最高真理,你必須接受馬克思在第一次工業革命時期對人類經濟活動的觀察和思考結果,你必須相信馬克思對人類社會的宿命論式的預言比算命先生更靈驗。

按照馬克思主義的觀點,哲學是世界觀和方法論,而不是古希臘哲人所說的「愛智慧」。於是,為了考試,你要接受歐洲十八十九世紀某些人看世界的眼光,任何偏離都會使你被判錯誤,並在你的試捲上扣除幾分。於是,你只好心悅誠服地去接近和接受教科書上的概念與邏輯。

在這個教科書的世界觀裡,沒有給現象學、闡釋學、存在主義、未來主義、現代主義、後現代主義留下任何空間,在我們的方法論裡,沒有給時間、虛無、藝術體驗、相對論、異化、變形、審美保留智力場所。久而久之,我們被迫成了一個又一個的小馬克思,一個又一個對「專制政黨」和暴力入迷的小列寧,一個又一個階級鬥爭的小毛澤東,一個又一個由不爭論發展到不思考的小鄧小平。

即便你是未來的愛因斯坦,你也要從這些風化石般的理論叢林裡走上一遭又一遭,令人懷疑的是,當你終於走出這錯亂時代的叢林,你還能對當下世界形成較為準確和清晰的把握嗎?

每當想起那些雙手觸摸當今世界betway体育手机网 型電腦鍵盤,而把大腦被迫留在兩個世紀前的理工課學生,就覺得這個民族是沒有未來的。

我不敢奢望中國的大中小學裡會開設李慎之先生所說的公民課,我也不指望編寫教材的御用學者會把自由、民主、人權、憲政、權利、權力制衡、法治以及美的概念真實地介紹給莘莘學子,我只求他們不要再用陳舊不堪的觀念來填充那些鮮活生命渴求知識的大腦,不要再用支離破碎和牽強附會的「文字變戲法」把年輕人的思維之線搞成一團亂麻。

本人曾深受中國式馬列課教材之毒害,被學校開除之際,唯一慶幸的,就是不用再死記那些一二三四ABCD的教條,當時便對朋友說:什麼時候把腦袋裡這些東西都當垃圾丟了,才會開始我等待已久的新生。

記得在大學裡我們的《科學社會主義原理》課是不用印刷教材的,不是沒有,而是入學時發下來的教材,很快就過時不能用了,從事實邏輯上來說,馬克思主義不是馬克思主義政黨的精神之父,而是它的兒子,兒子隨時根據形勢的變化修正馬克思主義,用馬克思主義的概念來講,這是典型的修正主義和機會主義。

其實大家都明白,馬列主義也好,毛澤東思想也好,本意並不是要人相信的,而只是拉大旗扯虎皮的一種需要,既然人這個物種是一種精神存在,總要有什麼去填補他們思考著的大腦。但問題是建立在兩個世紀前陳舊哲學基礎之上的政治課程,會嚴重地約束中華民族的精神空間,並扼殺其想像力和創造力,往嚴重了說,是對生產力的極大破壞。

在人類文明飛速發展的今天,藉助一夫當關的政治學習,讓全體中國的思維能力停留在馬克思生活的年代,我們與外部世界的距離只會拉得越來越遠,罪莫大焉。當然,考慮到中國國情,我是不敢指望近期內廢除馬列毛鄧政治課的,怎麼辦呢?作為一種輕鬆幽默的替代方案,建議用馬克思的情書、列寧的書信、毛澤東的詩詞外加一些時事政治(歪曲是一定的,總之美國支持的我們一定反對),替代目前系統化的陳舊洗腦,再不成,如果我是一個必須參加政治考試的學生,我寧願背誦目前九常委的「重要講話」,也不願意在我的青年時代,用兩個世紀前的僵化體系,填充我求知慾旺盛的大腦。

在中國,做一個體制外的異議人士,千般痛苦,萬般無奈,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不用參加政治學習和考試,我相信,深受其苦的絕不是我等「另類分子」,最擁護本文觀點的,或許是那些表面上必須裝作反對的人,他們都曾在那種木乃伊般的理論中苦苦掙扎過,甚至我可以假設,看完本文哈哈一笑後,他們明天就要趕赴刑場般的政治課考試的考場。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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