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強大的帝國為什麼會崩潰？

不久前，我曾經寫過一篇文章，討論蘇共的下臺和蘇聯的解體是歷史的進步還是歷史的倒退，對於促進蘇聯變革的戈氏和葉氏是歷史的推動者還是歷史的罪人。我的看法是，在蘇聯發生的事情，是歷史的進步，進步表現在一定程度的政治的民主化傾向上，（至少比斯大林時代要進步許多）表現在經濟的市場化傾向上，表現在意識形態的多元化傾向上。我還認為，對於促進蘇聯邪惡的專制政體垮臺的、對於與一些企圖把蘇聯拉向後退的腐朽力量作了鬥爭的葉氏和戈氏是推動歷史前進的英雄。


蘇聯曾經是一個實力非常強大的大帝國。它國土遼闊，國力強盛。從波羅的海之濱到遠東的庫頁島，連綿上萬公里。國土的廣大位居世界第一。它有著極其豐富的資源，西伯利亞的森林，烏拉爾的礦產，巴庫的石油和天然氣，貝加爾湖的水資源，對於人口適中的蘇聯來說，幾乎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蘇聯經營了幾十年，有了發達的科學技術基礎。它的衛星率先升天，人類的引一個宇航員加加林是蘇聯人率先送上藍天。它也有了原子彈和氫彈。他的科學家獲得過多次諾貝爾獎。

蘇聯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與盟軍一起打敗了德國，蘇軍攻下了柏林，顯示出咄咄逼人的氣勢。它支持金正日的父親發動朝鮮戰爭，出兵匈牙利鎮壓了納吉為首的民主運動，建造起了柏林牆，後來又出兵捷克斯洛伐克，鎮壓了捷克斯洛伐克民族獨立和民主運動。１９６２年，它忘乎所以地將導彈運到古巴，派重兵入侵阿富汗。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它又幫助越南逼迫美國從南越撤兵，幫助越南佔領了越南。它是全世界共產黨的首腦，是社會主義國家的核心。

蘇聯的強大，不僅在於它的硬實力，更在於它所擁有軟實力。它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馬克思列寧主義的偉大思想，有斯大林所標榜的創造性的發展的馬列主義，有著領導人民進行社會主義革命和社會主義建設的豐富的經驗，有著幾十個對它頂禮膜拜的許多衛星國家。這是個多麼偉大的陣營，這是個多麼令西方畏懼的鋼鐵般的世界強國啊。

這麼一個偉大強大的國家怎麼可能走向末日呢？世界的發展趨勢，本來應該是帝國主義一天天爛下去，社會主義一天天好起來。本來，它們應該如東方冉冉升起的一輪紅日，像海平線緩緩馳來的鼓著東風的巨輪，應該有著輝煌的未來。本來，腐朽的沒落的應該是帝國主義，它們才是紙老虎，才是列寧所稱的泥足巨人。但是，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冥冥之中，也許是什麼搞錯了，垂死的、腐朽的帝國主義至今仍在發展著，而戰無不勝、強大無比的蘇聯卻已經壽終正寢了。這真是一個歷史開的大玩笑。

這是什麼原因呢？蘇聯為什麼解體呢？蘇共為什麼會從一個全世界無產階級政黨的領袖跌入泥塵？為什麼蘇共會從蘇聯十幾個加盟共和國的執政黨的地位，一下跌入了萬丈深淵呢？為什麼蘇聯解體的時候，處於黨的「絕對領導」之下的蘇聯軍隊，沒有幫助一小攝政變者向群眾進行鎮壓呢？為什麼幾千萬宣誓過永遠為共產主義奮鬥終生的蘇共黨員除了一個人拿著紅旗表示抗議之外，對蘇聯的變化全部表示了支持、默認或者同情呢？為什麼受蘇聯教化七十年的民眾沒有形成反抗的浪潮呢？斯大林曾說蘇聯共產黨是特殊材料組成的，為什麼這些特殊材料在那個特殊的年代沒有發揮特殊的作用呢？這些都是歷史需要回答的。

道理其實並不複雜，這是因為蘇聯的解體，蘇共的下臺，是歷史的必然，符合歷史發展的潮流。歷史折大潮洶湧澎湃，誰也阻擋不了。正如葉利欽所說的，這是歷史不可避免地要發生的。

那麼，為什麼歷史必然地要發生這一切呢？這個歷史的大潮又是怎麼形成的呢？


有人認為，蘇聯的解體和蘇共的下臺是外國敵對勢力的策動和支持造成的。這是相當多的左派共產黨人的常用理論。凡是他們遇到了難題，他們就拿出這個寶劍揮舞一番，一切疑難雜症就會迎刃而解。就如中國８０年代末遇到了風波，明明是小平同志定性有誤，處置不當，逆天行事，他們偏偏說是美國中央情報局是這個事件的後臺，是臺灣的敵對勢力支持的結果。蘇聯的事件也是這樣，有人認為是里根政府制定了蓄意搞垮蘇聯的星球大戰計畫，迫使蘇聯進行軍備競賽，使得蘇聯經濟長期停滯，終於搞垮了蘇聯。人們認為，如果沒有美國的陰謀，蘇聯還將巍然挺立在世界。

不過，細細分析下來，這個理論有點牽強。第一，美國搞星球大戰計畫，並沒有要求蘇聯也搞類似的計畫。即使美國搞，你蘇聯也可以不搞，可以不聽它的。它又不是你的領導，你為什麼乖乖地跟著它呢？第二，美國中央情報局是否插手８１９事件，沒有人能提供有力的證據。８１９事件是蘇聯共產黨中的某些人搞的，戈爾巴喬夫尚且不知道，蘇聯神通廣大的克格勃尚且不知道，美國人就能預先知道了？美國預先不知道，怎麼進行干預和破壞呢？當時，全世界各國政府，包括蘇聯政府，也包括美國政府，沒有一國預測到蘇聯會發生政變。政變是蘇共少數人發起的，政變是很保密的，蘇聯都不知道，美國人自然也不會知道。因此，說蘇聯是因為美國中情局參預了蘇聯事件，是沒有根據的。第三，如果蘇聯的解體是被美國插手而造成的。那麼，蘇聯的革命者為什麼不也滲透到美國、英國、法國呢？蘇聯專制政權的革命輸出是他們一貫的政策，滲透是人們普遍知道的事實，中國革命者支持過緬甸共產黨，支持過印尼共產黨，支持過柬埔賽共產黨，照理，這些國家早就應該是共產黨國家了，但是，至少現在還沒有。可見，從雞蛋裡是孵出小雞，還是發臭，不能全怪蒼蠅，主要在自身。

有些學者把蘇聯解體的原因歸咎於戈爾巴喬夫。例如，博爾金認為，「蘇聯是被人從內部攻破的，是被一小撮有影響的黨和國家領導人葬送的，是被反對派搞垮的」。國內也有學者提出「叛徒論」，認為戈爾巴喬夫是蘇東劇變的罪魁，是社會主義的叛徒。


有人認為，蘇聯的解體，主要是蘇聯出了個戈爾巴喬夫。它是葬送蘇聯革命政權的罪魁禍首。

戈爾巴喬夫責任論又可以分成三種不同的方面。

第一種觀點認為：蘇聯垮臺於戈氏的錯誤路線。一些學者認為，戈爾巴喬夫推行的「人道的民主的社會主義」路線背叛了馬克思主義，這是蘇聯解體的主要原因。如李振城認為戈爾巴喬夫推行的「新思維」「不相信馬克思主義是真理，不相信科學社會主義是真理，在根本指導思想和根本政治信念上即精神支柱上動搖、叛變，自然會導致對異已思想和異已政治勢力的頂禮膜拜，屈膝投降」，這是「導致蘇共失敗，蘇聯解體和全局性劇變的最主要，也是最根本、最深層的原因」。李壽源認為「戈爾巴喬夫推行的‘人道的民主的社會主義’的錯誤路線是最直接、最主要的原因」。馮特君也認為，「戈爾巴喬夫執政期間推行的‘人道的民主的社會主義’路線是蘇聯解體的內因，也是主要原因」。「這裡就有戈爾巴喬夫領導集團不可推脫的歷史責任」。

第二種觀點認為，是戈爾巴喬夫改革方法的失誤，導致了蘇聯的解體。例如，鄭異凡指出，戈爾巴喬夫的改革是蘇聯形勢所逼，而經濟改革也遇到了嚴重的阻力，無法進行下去，戈爾巴喬夫不得不轉而求救於政治改革，以消除經濟改革的「障礙機制」——龐大的黨政機關——蘇共對權力的壟斷。但是，戈爾巴喬夫忽視了一個問題：蘇共在蘇聯已經成為管理國家大大小小事務的機器，在取代它的機構建立之前，對這臺機器只能修理、改造、改善，而不能輕易打碎、拋棄、砸爛。「到了改革後期，這個黨儘管扮演不了先鋒隊的角色，但是管理國家上仍然離不開它，一旦拋開它，整個國家就不可避免地陷入混亂」。張盛發也認為「追根溯源，是蘇共最高領導人戈爾巴喬夫發起的政治改革使蘇聯由削弱而至瓦解」，「不管他的主觀願望是什麼」，戈爾巴喬夫的改革「實際上使蘇共走上滅亡」。前者是說戈氏改革太快了，太急了，沒有先維護這臺機器。而後者則認為，是他進行政治改革導致了蘇聯的解體。這種觀點認為，戈氏不改革，或者不進行政治改革，至少改革得不是那麼快，蘇聯是不會解體的，蘇共是不會垮臺的。都是戈大爺不好，改什麼革，搞什麼政治改革，一改革把蘇聯解體了，把蘇共搞下去了。

第三種觀點認為，是戈爾巴喬夫低下的素質導致了蘇聯的解體和蘇共的下臺。有個叫吳恩遠的研究員著文說，「蘇聯解體是多方面綜合因素造成的，既有歷史原因，也有現實原因；既有政治、經濟的原因，也有文化、外交、軍事等方面的原因。但從蘇聯當時的政治體制的實際情況出發，必須看到戈爾巴喬夫個人對蘇聯解體所起的作用。戈爾巴喬夫作為前蘇聯黨和國家的最高領導人，無論是領導能力、政策水平，還是思想意識、道德品質，都是不勝任的。因此，他對蘇聯解體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就是說，戈氏水平太低，能力太差，意識太落後，結果是把蘇聯搞得散了架。如果某個水平高一點、力量強在點的人當蘇共總書記，蘇聯是不會解體的，蘇共是不會下臺的。

這些理論可以稱之為領袖決定論，或者是總書記決定論。這種總書記決定論者認為戈氏應該對蘇聯的解體負責，對蘇共的下臺負責。這種將歷史的責任歸之於個人的認識歷史的方法，我不以為然。因為歷史有著自己的步伐，不是個人的意願所能決定的。個人對於歷史的進步和退步是會發生重要作用的。但是，個人的作用又是有限的。蘇聯這個龐大帝國的解體，如果是由於個人的原因，理論上是解釋不通的。當然，戈氏提出了新思維，採取開明開放的政策，確實推動了蘇聯社會的進步，促進了鐵板一塊的蘇聯專制政體的解體。戈爾巴喬夫是作出了歷史貢獻的。但是，蘇聯的解體不是任何個人的力量能夠推動的，它是歷史車輪的的大趨勢。


專制治國喪失人心

中國古代對於歷史的興衰得失主要看人心向背。所謂得人心者得天下，失人心者失天下。歷史是千千萬萬個民眾的合力，人心的向背對於歷史前進的方向必進退的速度，是有重要作用的。失人心是失天下原因，失天下是失人心的結果。

中國古代的秦皇朝，重耕戰，國家幾乎武裝到了牙齒。秦始皇為了傳之萬世，想得非常週到，採取各種方針要將亡秦亡家的火種扼殺在搖籃裡。他收集了全國的鐵器銅器，在咸陽將全國的金屬熔化，鑄造了幾十個銅像。這樣，老百姓即使想反抗也沒有了武器。他實行保甲制度，一家犯罪，十室連坐，一軍反叛，全甲連坐。他焚書坑儒，將一切反對的聲音全部消滅掉。他還建造了長城，防備外來入侵者。他自以為這樣一來，就可以高枕無憂地傳之萬世。但是，結果只傳到了二世。坑灰未冷山東亂，劉項原來不讀書。陳勝吳廣在大澤鄉揭竿而起，一時群雄四起，天下紛紛，強大的秦帝國二世而亡。秦朝的暴政雖然嚴酷，咸陽街頭，坐過牢刺過字的勞改釋放分子到處都是，而處死餓死者相枕溝壑。

斯大林政權的政治也是暴政。也是大失人心的。不要說幾百萬富農財產被沒收，肉體被消滅，就是蘇共內部，也是殘酷鬥爭，無情打擊。即使是對與斯大林同志一起出生入死幹革命的戰友，斯大林政權也決不手軟，一個個以反革命名義加以殺害。經查明，在第十七次黨代表大會選出的139名正式和候補中央委員中，被逮捕和遭槍決（主要是在1937—1938年）的有98人，即70％。十七次黨代表大會有表決權的代表84％是在地下革命工作時期和國內戰爭時期入黨的。十七次黨代表大會的大多數代表也遭到同樣的命運。代表大會有表決權和發言權的1966名代表中，因被控犯有反革命罪行而被捕的佔一半以上——1108人。至於普通民眾，稍有一點不同看法而被送到西伯利亞勞改、送到古拉格群島苦役的又何止於千千萬萬。甚至連蘇聯航空的總設計師也是一個西伯利亞的囚犯。有個苦刑犯逃到西方，透露了蘇聯的暴政，造成很大的政治影響。為了肅清它的流毒，革命作家高爾基受命前調查真相。他看到了種種偽裝的假象。但是，一個１４歲了孩子卻對高爾基說了真話，這全是假的，這個孩子自己也是一個政治犯，不久，他就被槍殺了。據報導，在「大清洗」中被鎮壓的人數在兩千萬左右。一個如此反人民的政權，必然會被人們所拋棄。它走向歷史的終點，正是歷史的進步啊！

中國古代唐宋八大家之一的蘇洵曾經寫過六國論，漢朝文學家賈誼寫過過秦論，他們的中心意思都是說，秦皇之亡，不是亡於六國，而是亡於自身，亡於秦朝的暴政。這個道理對於蘇聯的斯大林政權也是適用的。它在殘酷地鎮壓人民、鎮壓蘇共的異見者時，已經在孤立著自己，已經在為自己準備著歷史的墳墓了。

腐敗是國家的腐蝕劑

無數的事例表明，當一個政權腐敗到一定程度，它就勢所必然地走向分崩離析。古今中外，概莫能外。亡黨亡國的，通常不是亡於外國入侵者，亡於反對者，而是亡於自身的腐敗。腐敗是亡黨之因，也是亡國之因。

蘇聯共產黨是一個特別腐敗的黨。各級幹部的特權現象早就存在。早在蘇聯的早期，蘇共中的中高級官員就過著奢侈的生活。高爾基還算是一個出身工農的文化官員，卻也有著驚人的特權，過著非常奢華的生活。法國作家羅曼羅蘭日記中記載，當羅曼羅蘭前去訪問他時發現，高爾基在莫斯科郊外有闊氣的莊園，在莫斯科還有巨大的宅第。他的家裡有５０個以上的佣人，他經常在黑海海濱、在義大利溫泉等勝地療養，費用全部由國家支付。一個小小的高爾基尚且如此奢侈，更不要說那些黨國要人了。

二次大戰後逐漸形成了一個基數龐大的特權階層，享受著各種各樣的特權利益。到勃列日涅夫時期，更形成一個個「官僚氏族集團」，這些集團內部兒女聯姻，官官相護，貪污瀆職，利益共享。勃列日涅夫長期任蘇共總書記，照理，他一定是一個決心為共產主義理想奮鬥終生的馬克思主義者和共產主義者。其實不是這樣的。他最有興趣的是收集各種精緻的獵槍和名牌汽車。他私人擁有外國首腦送給他的一百多輛豪華轎車，還常欣賞收藏的各種名牌獵槍。他在各種中央的重要會議中經常打瞌睡，經常讀錯秘書們幫他寫的政治報告。他的女兒嫁不出去，好不容易結了婚，他愛屋及烏，愛女及婿，在他的綠蔭下，女婿丘爾巴諾夫不僅當了大官，還貪污受賄65萬盧布，成了大貪污犯。在總書記的保護下逍遙自在。勃列日涅夫的家屬，沒有一個不做大官的，沒有一個不身居要職，也沒有一個不富得流油的。小平同志「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的偉大實踐，勃列日涅夫同志早就身體力行起來了，他為建設有蘇聯特色的社會主義積累了不少的經驗。蘇共總書記家屬尚且如此腐敗，上樑不正下樑歪，腐敗之風吹遍蘇共的每一個角落。對於蘇共存在的這種問題，毛澤東同志的小平同志看得非常清楚，在毛澤東圈閱和小平同志親自主持的九評蘇共中央的公開信中，作了充分的揭露。蘇共早就墮落成為修正主義的黨，社會帝國主義的黨了，成了腐敗的黨了。

私人化的改制更為蘇聯特權階層的發財提供了機會。在勃列日涅夫時代，蘇聯一些企業的黨政領導都是企業的領導人。當私有化時，雖然蘇聯的私人化比起中國私人化時將工人「買斷」要好一些，但是，利用職權，原來的國有企業集體企業很快就被一些特權階層收入囊中。各種各樣的企業負責人輕而易舉地當上了私人企業的老闆，工人們則成了受他們剝削和奴役。

腐敗分子的腐敗成本是由人民支付的。他們揮霍的錢財要由人民來買單。因此，腐敗總是不得人心的，腐敗分子越多，腐敗程度越高，社會成本就越大，民眾支付的無償勞動就越多，就越是引起人民的反感。正是蘇共的日趨腐敗，人民越來越充分地認識到，這些名義上說要為絕大多數人謀福利的說得娓娓動聽、套著漂亮的面具的傢伙，其實是寄生蟲和吸血鬼。正是這個原因，當一小攝蘇共極左派們想讓軍隊保衛他們的利益、讓他們向人民開槍時，自然沒有人願意為他們賣命；當葉烈欽宣布解散蘇共時，廣大人民和廣大蘇共黨員平靜地接受了這個歷史的選擇。

民族侵略和奴役下的統一

蘇聯的解體還與民族問題上的沙文主義有關，與民族奴役有關。它是對民族侵略民族壓迫民族奴役的反彈。

蘇聯是個多民族的國家。不同的民族後來組成了加盟共和國，變成了蘇聯大家庭的一員，組成了龐大的蘇聯帝國。這個統一的多民族國家是怎麼形成，怎麼維繫的呢？

一些蘇聯加盟共和國加入蘇聯是蘇聯侵略和征服的結果。波羅的海三國本來不是蘇聯的領土，是蘇聯征服和併吞的結果。征服者是很難得到被征服者的認可的。雖然，在很長的歷史時期裡，弱小民族無力反抗，只能忍氣吞聲，但是，反抗的種子一直埋藏在心底，一有機會就想脫離被奴役的地位。波羅的海三國就是這樣，從1987年起，每年的8月23日三國的民眾都在各自的首都舉行大規模集會遊行，打出以前的資產階級共和國旗幟，譴責蘇德條約及其秘密議定書，譴責蘇聯對當時獨立的三個共和國的佔領。1989年8月23日，三國在蘇德條約簽訂50週年之際，舉行了有百萬人參加的示威活動，示威者手拉手組成了連接三國主要城市、長達650公里偉大的人造的長城，表達了要求獨立、反抗奴役的決心。捆綁不成夫妻，強暴造成的事實婚姻，即使後來補開了結婚證書，即使也生下了孩子，也難免有一天會分手。

斯大林主義集團推行的民族壓迫和民族奴役政策也促進了民族離心的傾向。斯大林集團對蘇聯人民進行階級鬥爭，對蘇共領導集團進行階級鬥爭，也對少數民族進行階級鬥爭。30年代初，蘇聯對少數民族強制實行農業集體化，使哈薩克、烏克蘭、白俄羅斯和高加索等地的農業生產遭受嚴重破壞，因飢荒而死亡500∼900萬人，引起當地人民的不滿和反抗，斯大林將他們打成民族主義危險分子，流放和鎮壓了大批農民和富農。1934年1月，斯大林在聯共(布)十七大總結報告中明確提出，蘇聯國內民族矛盾的實質是階級鬥爭。他認為民族主義與機會主義一樣是社會主義的階級敵人，將各少數民族地區的廣大領導幹部和知識份子加以清洗和鎮壓。如1937∼1938年間，烏克蘭、白俄羅斯、吉爾吉斯、亞美尼亞等共和國黨中央第一書記皆被處死；哈共中央局成員全部被殺；1937年5月，出席喬治亞共產黨十大的644名代表，會後不久有86%被捕、流放或遭監禁。衛國戰爭時期，藉口某些少數民族中有人「與法西斯勾結而背叛祖國」，就把克里米亞韃靼人、德意志人、麥斯赫特土耳其人等11個弱小民族的大約500萬人趕出其世代居住地，強制其遷往中亞和西伯利亞等條件艱苦的地方。斯大林集團的民族壓迫政策怎麼可能維持蘇聯各民族長久的相處呢？到了條件成熟，各個民族脫離你的束縛，走自己民族獨立的道路，這是非常自然合理的事情。這就如一個良家婦女被佔山為王的強人虜去做了押寨夫人，要想百年到老是很困難的。一有機會，被搶的女子就會悄然下山回家。

蘇聯殘酷的階級鬥爭路線使國內政治充滿了血淋淋的暴政，廣大民眾生活在恐怖之中。人民不喜歡暴政。一黨專政導致的腐敗不斷貪婪地侵吞著人民的利益，人民不喜歡腐敗。民族的侵略和奴役不斷促進著民族獨立的傾向，每個愛好和平的民族都不會喜歡奴役和侵略。這三個因素成為蘇聯的痼疾，促進著蘇共的下臺和蘇聯的解體。歷史終於迎來了這一天。蘇聯人民在歷史的機遇來臨的時候，堅決而勇敢地作出了新的歷史的選擇，以最小的歷史代價，完成了一次偉大的歷史轉變。正如葉利欽所說的，其實蘇聯變化的原因很簡單：「那是必須要發生的歷史安排」。蘇共的錯誤路線已經自己為自己掘好了墳墓。這樣的政權本來是應該早早結束的。

但是，上述三個痼疾為什麼不能治理，或者為什麼會成為痼疾，為什麼沒有避免，這是先天的疾病，還是後天的感染？這是另一個需要沉思的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