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拆除三角地 中國內外議論聲(圖)

北大校園 未名湖畔

北京大學三角地信息發布欄被拆除了。

北大三角地信息發布欄曾被稱為北大民主牆,已經有幾十年歷史,見證過多個重大歷史事件。北大三角地被拆除,受到海內外媒體的關注。

北京新京報報導說, 北大三角地信息欄是北大學生獲取信息的一個重要途徑。在信息欄上,貼滿了租房、講座、求職的信息。北大學生在三角地查看信息已經成為北大的一個特色。

北大社團也圍繞著三角地放置展板,發布社團信息。新京報援引北大99屆畢業生吳先生說,三角地之所以出名,就是因為這裡是信息交流的地方,是文化碰撞的地方,"幾十年的信息欄,怎麼能說拆就拆呢,我們不會忘記心中的三角地"。

不過,北大學生會的值班人員對新京報表示,學生會支持校方在拆除三角地的問題上的立場。 北大學生會的一位人員說,三角地信息欄的拆除是因為"太亂了",上面大多是校外的廣告信息,對校內的學生幫助不大,並且,這次拆除也和近期的教學評估有關係。

拆除三角地的新聞見諸海內外媒體之後,北大校長許智宏作出公開回應。他說,對北大三角地的整治不能叫做"拆",而是"規範",因為奧運會的一些賽事明年將在北大舉行,所以校園要進行治理整頓。拆除的只是那些亂七八糟的廣告牌,它們實在有損北大的形象。許智宏校長說,"我看全世界那麼多大學,都沒有那麼亂的"。

是三角地影響了北大的形象,還是拆除三角地影響了北大的聲譽? 一些北大的校友對拆除三角地都有哪些看法?海外媒體對北大校方拆除三角地有什麼樣的報導和分析?

*拆除了什麼?*

北師大文學院教授趙勇在一篇文章中探討了北大三角地拆除了什麼?趙勇教授在文章中提到北大校方拆除三角地的過程中一些值得關切之處:拆除三角地是誰提出的?誰批准的?經過了什麼程序?為什麼大家完全不知情?另外,趙勇教授認為,如今的北大三角地雖然已不再是純粹的思想陣地,那上面商業信息輕舞飛揚,但這種"工作重心的轉移"本身豈不也是一種重要的文化現像嗎?

趙勇教授認為,大學校園裡有沒有公告欄,只是一些細微末節的小事,"去掉幾個海報欄就能與世界先進大學接軌嗎"?

趙勇教授還指出,如果校方認為拆得對,拆得好,完全可以在青天白日下進行,為什麼卻要把它放到月黑風高的晚上鼓搗呢?難道校方不怕讓人產生一些聯想嗎?

趙勇教授從北大拆三角地聯繫到中共在掌權後,信奉"破壞舊世界、建設新世界"的理念,為了與舊世界徹底決裂,1957年不顧北大教授、著名建築學家梁思成先生的極力反對,拆除了北京的城牆。媒體還報導說,為了建設新北京,新奧運,北京還在大拆特拆有老北京特點的四合院。不單是北京,全國都在拆,全國都在建,中國各地的縣城和城市都千篇一律地失去了特色。

趙勇教授在文章中說:"結果,拆來拆去,我們彷彿擁有了一個美麗新世界,卻失去了一種歷史感,因為我們不僅拆除了一處建築、一個設施,也拆除了一種回到歷史的深度模式。 "

趙勇教授的文章還從深層分析了北大校方拆除三角地的"革命"意義。他認為,消滅一個人的精神,往往從摧殘其肉體開始;消滅一種社會歷史記憶,常常是從拆除其物體發端。

*掩蓋歷史保政權*

中國觀察人士注意到,不管是反右鬥爭的週年紀念,還是文革,或者是林彪出逃,甚至連南京大屠殺這樣的歷史事件,中共都不願意大張旗鼓的討論和紀念,以避免人們產生聯想。

一些體制內的中國學者主張忘記過去,一切向前看。不過有些學者則認為,當局讓民眾患上集體健忘症,而且是有選擇的遺忘,目的是為了維護執政黨所謂光榮、偉大、正確的形象,以免民眾對一黨專政的政治體制的合法性產生懷疑。

*忘記過去就會白受苦難*

南京大學教授景凱旋在一篇文章中說,拒絕記憶,就是拒絕人性的良知的回歸。 他說,"雖然歷史已然遠去,記憶也在泯滅,今天的人們沉溺在物慾的漩渦中,被時代裹挾著向前",但是"難道時間真的會洗刷一切"?

景凱旋教授說:"我們被告知應當遺忘,然後就會感到幸福,於是我們真的就集體失憶了","只知在當下痛並快樂著"。

景凱旋教授說,"拒絕記憶,就是拒絕對回歸人性良知的呼喚"。"這樣的民族不會幸福,歷史的災難將沒有任何補償"。

*當年萬人矚目*

臺灣中國時報報導北大三角地被拆除的消息,用的標題是《北大"三角地"淡出歷史》。

臺灣中國時報記者注意到北大校方拆除三角地後,學生幾乎沒有什麼反應。報導說,北大三角地讓人聯想起大字報、民主、自由,以至於曾經存在的"北大精神"。三角地海報牆拆除後,波瀾不驚,當代北大學生沒什麼反應,如果不是媒體的報導,許多人經過三角地時還不能發現少了什麼。

中國時報回顧了三角地在1989年民運時期的風起雲湧的歷史。當年所有北大學生經過三角地,海報牆上只要有字,大家都會探頭去看。當年每棟學生宿舍只有一台電視,報紙雜誌很少,地處學生上課必經之地的三角地海報牆,成為北大學生校園生活的一部分。

*網上論壇能取代?"一塌糊塗"身先死*

中國時報的報導分析認為,三角地的沒落,並不只是政治因素。隨著近年來網際網路的普及和發達,三角地海報牆的功能,包含學術訊息、時政議論,都已經被網路取代。不過,遺憾的是,北大學生的"一塌糊塗"BBS網站,甚至比三角地海報牆陣亡得更早。

"一塌糊塗"成立於1999年,以北大的一塔博雅塔、一湖未名湖和北大圖書館命名,其中專門討論時政的"三角地"專欄板塊,更以言論自由而引起當局的注意。2004年中共中央宣傳部門決定封鎖三角地網站,至今沒有恢復,北大人從此失去了一個自由言論的平臺。

*校殤是國殤*

被稱為北大青年才子的自由派知識份子余傑獲悉北大三角地被拆除的消息時,寫文章說:《北大之殤,可謂國殤》

余傑在文章中說:"作為一名北大畢業生,一說起今天母校的情形來,我便不禁黯然神傷。兩年前,當北京大學被英國泰晤士報的一份大學排行榜評價為亞洲排名第一的高校時,有 多少北大教師為此而歡呼,多少北大學子為此而驕傲。然而,在我看來,這種歡呼和驕傲不過是一出荒誕劇罷了。

"這半個多世紀以來,北大沒有出過一個諾貝爾獎得主,北大沒有出過一個有份量的思想家和先知型的知識份子,北大的教授和畢業生沒有寫下過任何一本影響世界的巨著。北大給中國、給世界交出的是一份可恥的白卷。今天的北大,早已背離了蔡元培校長‘兼容並包,思想自由'的傳統,早已淪為一座沒有活力和生機的、陰森森的集中營。"

余傑感到神傷的是北京大學的學生在面對敢於說真話的北大新聞學院副教授焦國標被解聘,報考北大法學博士的甘懷德揭露招生黑幕被迫害,北大學子心靈家園"一塌糊塗"和"燕南網"被關閉,北大歷史上最著名的信息中心"三角地"被拆除時,"絕大多數北大師生都報以死水一般的沉默,連一點微瀾也沒有"。

余傑指出,今天的北大,權勢和金錢暢通無阻,北大自覺地充當了官與商的奴才。余傑說,看看校園裡橫行霸道的豪華轎車,看看正在拔地而起的五星級大酒店,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課堂上教授們講授的"乾貨"越來越少,願意閱讀和研究"無用之書"、"無用之學"的學生也越來越少。金錢的氣味瀰漫在未名湖的每一絲空氣裡,權力的慾望充滿了這座校園的每個角落。

余傑認為,今天的北大,不缺錢,不缺社會的關注,不缺學生來源,因為北大每年收納全國半數左右省市區的高考狀元,今天的北大缺少的是靈魂,缺少的是正氣,缺少的是寬容,缺少的是自由,缺少的是自信,缺少的是張揚學術獨立膽識,以及關心社會弱勢群體的良心。

*文革狂飆起處 不是民主搖籃*

海外中文網際網路論壇上,刊登了燕園浪子寫的一篇文章,回顧了三角地的歷史,提出不同意見,對三角地代表自由民主表示質疑。

他在文章中指出,北大三角地曾經張貼過聶元梓等7人聯合署名的"第一張馬列主義大字報",掀起文革造反運動的狂飆,製造了無數的人間慘劇,也為後來紅衛兵、工農兵在政治上的崛起掌權奠定基礎。

他認為, 海外媒體把三角地作為民主自由的搖籃,是對北大三角地歷史的無知。 這位北大學生認為,北大以前的三角地早已死去,剩下的只是一具木乃伊而已。

*生涯之憂和政治情結*

北京大學法學院教授賀衛方認為,北大三角地雖然充斥商業廣告,但它和北京大學的歷史有著密切的關係,是這所大學政治參與的標誌符號。

賀衛方教授說:"這個學校的歷史跟這個三角地有密切的關係。現在有一種意見是要拆掉三角地,說這裡現在都是商業 廣告。三角地是這所大學政治參與的標誌符號,況且這個地方見證了這個學校非常重要的一些歷史時刻,為什麼要拆掉?

"學生們似乎不是特別的關注,學生就是網上掛著,天天泡著。可能我們現在高考擴招,對學生產生了非常大的焦慮,他們一腦門就想怎麼找一個好工作。以前我們並不擔心這些,這種心態的穩定使以前的大學生能夠憂國憂民,能夠談一些別人看來是瘋子才會談的話。

"我自己觀察,其實每個人內心裡面都有一個政治情結,只不過你在權衡他的利弊。學生也有最基本的趨利避害,但是一旦條件成熟,他們也會冒出來的。"

*拆除派的理由站不住*

中國青年報刊登薛湧的文章,認為像北大三角地這樣的信息流通場所,不是太多了,而是太少了。薛湧說:"類似三角地這種學生自發的信息流通場所,學校的管理越少越好。學校所應該做的,是盡量提供這樣的空間,讓學生自己學會怎麼去利用。"

薛湧認為,支持拆三角地的人的理由,沒有一個能站得住腳。有人說廣告太亂,需要管理;有的則說租房、辦班等校外廣告太多,對學生沒有幫助。其實仔細想想就明白,這些廣告在三角地這麼興隆,就說明有許多學生在看,關係到他們的具體生活。怎麼能說對學生沒有用?這種廣告看上去確實很亂。難道這不是社會的一個反映嗎?難道學生不應該從這種亂中理出自己生活的頭緒、尋找人生的機會嗎?他們如果不能適應眼花繚亂的社會,畢業後怎麼生存呢?

薛湧還對比了美國的情況。他列舉了他所在的美國東部大城波士頓的情況說,在著名的哈佛大學校園裡,或者城市的公園裡,甚至連超市門口,都有類似北大三角地這樣的地方。大家貼出各種廣告,租房,找工作,賣舊物等等。有的把自己不要的書也放在那裡,供別人分享,還有給窮人捐衣服的收集箱。乍看上去,似乎一切混亂無序。但仔細觀察就發現,這種混亂中有著我們沒有的秩序。

薛湧認為,像管理三角地佈告欄這樣的問題,正確的處理方法,應該是在大學加以討論,每個北大的同學都應該想想怎麼去解決,大學應該給這種獨立的、自治的、負責的、有美德的公民的成長提供充分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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