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再讓孩子唱這首歌

災難還在繼續，你已經忍不住了，內在的慣性驅使你要開口唱歌。因為偽詩意是你的傳統，編撰偽史詩是你的職責。當然曲目一定是頌歌，或是頌歌的變體。

於是一再看到劫後餘生的孩子，有些笨拙地打著手勢，唱《感恩的心》。

要他們感什麼恩呢？

可以感謝老師在最後時刻的庇護，可以感謝救援人員的搶救，可以感謝志願者的幫助……我相信，孩子們的謝意是真誠的。但一再讓他們面對鏡頭唱起這首歌，甚至把北川中學不多的倖存者集中到演播室的舞台上來演唱，讓人感覺太刻意、太不尊重這些孩子經受和承擔的一切了。

垮塌了這麼多教室，掩埋了這麼多孩子，還讓活下來的孩子「感恩」，你這麼快就把廢墟的慘像忘掉了？把父母們的哀痛忘掉了？慣性真的遠比你的良知強大？

「感恩的心，感謝命運」——這句歌詞從遭受災難創傷的孩子口中唱出，顯得如此荒誕，刺痛聽者的心靈。難道命運還不夠殘酷？難道貧困和不公正還不夠刺目？孩子天真，唱的時候不會多想，你真的忍心去聽？

孩子們不欠國家什麼，這個國家還欠孩子們很多。沒有人有資格要求孩子感恩。相反，成年人應該保存一份愧疚和負罪感，因為我們沒能給孩子們一間安全的教室。不要急著抹掉災難的印記，不要對巨大的傷口輕描淡寫，不要急於表彰功績辛勞。

不要再讓北川的孩子唱「感恩」的歌。



2008兒童節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