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鋪與藥店

少年時期是上個世紀的五六十年代,不知那時的人是不是"命硬"、"經抗",胡同街巷裡誰家孩子嘔吐、消化不良,就去找人"捏積",消食化淤,或是按老理兒:"要想小孩兒安就要‘飢'和‘寒'"一準兒沒錯。大人若有個頭疼腦熱、跌打損傷什麼的,也不是動不動的就往醫院跑,而是請人來,蘸著水碗"捏(擼)頭"、"拔(火)罐子",或用艾蒿(條)熏,最多是去藥鋪買上點兒藥片,回來一仰脖,咕嚕!白開水送下肚,就養好了。

往昔,老北京人對這藥鋪和藥店,不光稱謂上有區別,而實際上這一字之差,也是有著根本不同的。

大多數人稱賣中藥的藥店為"藥鋪",包括馳名中外的同仁堂,還有永安堂、千芝堂等。在離我居住的胡同半里地琉璃廠西口,北柳巷就坐落著一家藥鋪。那是三開間、四開門,窗明几淨的中藥藥鋪。來得藥鋪前,店堂上方黑底金字牌匾高挂,右手立柱上書:丸散膏丹;左手同樣書寫:湯劑飲片。還懸掛有藥鋪幌子,隨風飄蕩。迎門前檐還油飾蘇式彩畫。

推門邁步進得店堂,一股濃濃的中草藥氣味迎面扑來。木質地板干乾淨淨,高高木欄櫃(老北京話,即櫃臺)擦抹的是一塵不染,兩側高懸刻花玻璃鏡子。欄櫃後面依牆而立的,是大大小小有上百之多的中藥匣子。在最裡手兒一張硬木方幾,筆墨紙硯一字排開,一個小棉布包是"墊枕"。慈眉善目的坐堂先生(對老中醫的統稱)端坐桌邊,專為前來求醫問藥的病人切診把脈,把脈時要將病人號脈的手放在這墊枕上。

醫患雙方經過訴說問病,先生心中已十有八九後,便持筆蘸墨,工工整整開出藥方,病人可憑藥方子抓藥了。交上藥方,店內的售貨員(舊時有掌櫃、夥計之分)抄起小桿秤立馬抓藥。藥鋪的銅盤小桿秤,秤桿星准,秤砣定盤,精緻小巧,加之長期使用,光滑鋥亮,是開藥鋪的重要器具之一。

一服湯藥吃上十服八服的,需要一次抓齊,那樣的話售貨員在通長的欄櫃台面上手腳麻利地一次全部鋪上外包裝紙,再續上一層襯紙,而後套用一句話--照方抓藥。如果方劑中有一味是最後放入藥鍋煎服的"引劑(藥引子)",還會另外分開小包裝。一服湯藥抓(稱)齊後,在包裝紙上是一堆一份的獨立擺放,要由老師傅再逐一過目檢查,沒有任何差錯後才可包裹起來。而藥方則被折疊整齊插別在藥包顯眼之處。如果服藥後感覺漸好,還可以照方抓上幾服以鞏固療效。

那時,藥鋪的服務可稱是一絲不苟,熱情週到,比如會為抓藥的人準備一個高粱秸手把細紗網的笊籬(過濾煎好的中藥)。在這個行業中從古至今推崇"實與名副,財以道生"的理念。用現在的話來解釋,因為藥鋪賣出的是攸關人命的治病中藥,稱量講究準星准錢兒,各種草藥片劑必須貨真價實,即便是微利也要做到童叟無欺。就以名揚海內外的同仁堂這塊金字招牌為例,這家藥鋪始終秉承"同修仁德,親和敬業。共獻仁術,濟世養生"的店堂祖訓才延續至今,其經營的六味地黃丸、牛黃清心丸、再造丸、女金丹、虎骨酒等,是以"選料真實,炮製講究,藥味齊全,藥效顯著"而贏得大眾。

那時,我和小夥伴們每天上下學,幾乎都要從藥鋪前路過。有時兜裡攢下幾個零錢,就悄悄地溜進藥鋪去買被稱為山楂丸的藥丸當零食吃,其價格是五分錢一丸。拿到手的山楂丸被包裹在一個浸過蠟的圓盒內,將一張小方紙輕輕剝掉後,裡面還有一層薄薄的細米紙。掰開山楂丸晶瑩的白砂糖漿紅色的藥丸,送入嘴中慢慢一嚼,就好似吃帶中藥味的山楂片,健胃消食,生津安神。小夥伴們不懂事的瞎起鬨,說買來的山楂丸是"大力丸",童言無忌嗎。

說到藥店,在老北京眼裡多指西藥商店。同樣在琉璃廠東口路南也開著家藥店,掛著"人民醫藥商店"的牌子,印象中是銷售西藥。玻璃櫃臺內干乾淨淨碼放整齊的藥瓶藥盒,粉劑針劑和注射器,以及常用的紗布、橡皮膏、碘酒、紅藥水(俗稱二百二)。器械小到體溫計、血壓計、聽診器,大到牙科用椅、手術器械,讓人感到神秘與新奇,套用"現代"兩個字形容,恰如其分。有時遇到家中有人得病急急趕往藥店,買來藥片讓病人服用。那時,無論什麼用途什麼作用的藥片,完全可以拆瓶零買,售貨員將藥片一粒一粒的數點清楚後,裝入小藥袋內,這是對病人的細微關懷。同時,這樣的藥店均開設一個夜間售藥的小窗口。無論春夏秋冬,子夜五更只要敲開這扇小窗戶便會買到治病的藥片,十分方便。

記憶中無論藥鋪還是藥店,都為前來抓藥買藥的人們準備暖水瓶、搪瓷桶,裝上白開水,店堂內擺著長條木椅,為南來北往的人們想的週全,提供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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