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開網路打手江湖內幕

"我平生第一筆工資850元，既不是助學崗位津貼，也並非家教所得，而是當‘網路打手'的收入。"前不久，在北京某高校讀研的小張告訴記者。

據瞭解，小張是一家公關公司的"網路打手"，即網路發帖員。"只要接到公司指令，成千上萬的‘網路打手'，就會針對同一個話題不斷發帖、跟帖，造成群體效應，並最終引導社會輿論。"

近年來，有些公關公司或營銷公司招聘大量"網路打手"，並按客戶需求通過QQ群等方式，組織網路打手或發帖吹捧客戶及其產品，或密集發帖，詆毀、誹謗競爭對手，影響其正常運營。

"這些公司打著網路營銷的旗號，做的卻是幫助某些企業打擊競爭對手的事情。"南開大學博士生導師齊善鴻教授接受半月談記者採訪時表示，"由於網路具有極強的隱蔽性和交互性，這給‘網路打手'的生存提供了巨大的空間。"

那麼，"網路打手"作為一種網路新生群體，他們的生存狀態如何呢？

隨時隱身出擊

今年3月10日，一篇有關新東方的帖子赫然出現在某論壇上，說新東方老師偽造高分成績，欺騙女生感情，還稱新東方老師大部分素質低下。

在隨後短短兩天，這篇帖子又出現在多個論壇。5個月後，同樣內容的帖子再次置頂在多個網路論壇，隨後迅速擴散到數千個網路論壇，對新東方的聲譽造成了十分惡劣的影響。

實際上，這僅是眾多網路攻擊事件中一個典型。從殺毒軟體的口水戰到"封殺王老吉"事件，從"康師傅"的"水門事件"到瑞星和奇虎的暗戰......近年來，這樣的網路攻擊事件層出不窮。

記者調查發現，儘管"網路營銷"的概念由來已久，但近兩年才形成行業規模。這些以"公關公司"或"營銷公司"名義註冊的公司，不僅能為企業提供品牌炒作、產品營銷、口碑維護、危機公關等服務，也能按客戶指令進行密集發帖，詆毀、誹謗競爭對手。

據知情人透露，僅北京，這樣的公司就有近百家，全國有數千家。這些公司擁有大量"網路打手"，一些有實力的公司，"打手"多達數萬人。這些"網路打手"主要是在校大學生，也有一部分是"兼職"人員。

"有些知名論壇的版主、博主在網上有巨大的影響力和號召力。"北京一家公關公司的負責人張先生告訴記者，"有時他們的帖子就是風向標，可以左右輿論的方向，所以公司為客戶召開新聞發布會時，除媒體記者外，這些網路世界的‘意見領袖'也常在邀請之列。"

神秘的"食物鏈"

11月19日，記者在某論壇上看到一家公關公司招聘"網路發帖員"的啟事，對工作崗位的描述是："在論壇、社區、博客、帖吧等網路範圍內，以不同主題和內容發帖，主題和內容由本公司提供。"

記者以應聘人身份，用QQ聯繫上該公司"錢經理"。在談及報酬計算時，"錢經理"告訴記者："每篇有效帖按0.3元計算，每週結算一次，所有報酬以銀行轉賬方式支付。"

據"錢經理"介紹，應聘這份工作的要求，只需應聘人有上網條件即可。每週將所發帖的論壇網址進行統計，做成規定的電子錶格後發給他本人，就可按有效鏈接得到相應報酬。

記者調查發現，在整個網路營銷的"食物鏈"中，各種冠以"網路營銷"、"公關"名頭的公司屬於最頂層，他們不但負責招徠客戶，而且還按照客戶的需要，做好策劃和包裝，最後才讓公司媒介指令"網路打手"行動。

在記者的調查過程中，多位曾做過"網路打手"的大學生反映，媒介是公司裡的具體執行者，直接通過QQ與公司聯繫，沒有誰知道他們具體的電話、姓名，但有確定的賬號，到結算日期會如期打進酬金。

"有些小公司為了賺錢，無論價格高低都做。但有些比較有實力的公司，開價都比較貴，並按客戶的要求來開價。"在北京業內頗有知名度的一位網路營銷顧問向記者透露，"做一次大規模的網路攻擊，大公司要價一般在30萬元至50萬元。在支付‘網路打手'工資後，利潤可達40%到50%。"

記者瞭解到，有些客戶為了確保宣傳效果，會要求發的帖子能夠長時間置放在醒目位置。對於公司來說，最保險、最便捷的辦法，就是買通各個論壇的版主，使帖子成為置前的"精華帖"。

"有些人氣旺的論壇和網站，不少版主其實與公司都有默契的利益交換。"國內某知名論壇的版主向記者透露，"一個所謂的‘精華帖'，懸掛在頭條一天或兩天，版主可獲得1000元到2000元的報酬。"

鮮為人知的"潛規則"

記者調查發現，這些公關公司或營銷公司與"網路打手"及客戶之間，有著很多鮮為人知的"潛規則"。為了錢，他們能讓一個企業一夜成名，也有能力輕易讓一個企業身敗名裂。

"很多‘網路打手'都有幾個，甚至數十個賬號變換使用。"在北京某高校讀大二的小劉向記者透露："為讓賬號更具號召力，他們也經常參與一些客觀話題的討論，以在網友中獲取更高的知名度和信任度。"

記者調查發現，有些"網路打手"在圈內出名後，往往會被公司收入帳下，成為"網路打手"中的骨幹，單條發帖報酬也相應提高。這些"網路打手"對公司有一定的忠誠度，並能與公司維繫著持久默契的關係。

"攻擊客戶的競爭對手，一般比較慎重，主要是當心競爭對手也請‘網路打手'還擊，搞不好會弄巧成拙。"北京某網路營銷公司負責人告訴記者，"我們一般也會建議客戶從正面發帖，但如果客戶想攻擊競爭對手，我們經過風險評估，只要價錢合適，有時也會接單。"

"在策劃帖子內容時，公司一般會先分析網民的心理，圍繞企業的負面事件，同時製作多個版本。"北京一家網路公關公司的媒介經理告訴記者，"為獲取網民信任，帖子一般不寫得專業，有時甚至故意出現一些別字，以及一些無關緊要的語法錯誤，這樣可以確保網民對帖子的信任。"

據瞭解，公司對信息的炒作也很講究技巧，他們一般會事先指示"網路打手"分成兩派，在網上展開正反爭論，引導網民參與，並不斷地轉帖、頂帖加以放大，其中往往夾雜著辱罵和攻擊。直至話題炒作到一定程度時，再使輿論"一邊倒"，同時引導平面媒體參與，進一步擴大影響。

"‘網路打手'是一種低端的網路營銷方式，除了損害商業公平競爭環境外，更重要的是造成社會信息傳播的紊亂。"北京石油化工學院人文學院楊鐘紅副教授接受記者採訪時表示。

打擊幕後操縱者

不少專家認為，"網路打手"的氾濫，對現實社會產生了諸多不良影響，但公權力介入打擊"網路打手"還須十分慎重，既不能越位，也不能缺位，更不能以損害網路輿論監督為前提。

據瞭解，我國刑法第二百二十一條規定：捏造並散佈虛偽事實，損害他人的商業信譽、商品聲譽，給他人造成重大損失或者有其他嚴重情節的，處二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並處或者單處罰金。

"‘網路打手'的行為不是獨立的，而是一整套‘網路營銷'中的一個環節，且是一個比較低劣的環節。"齊善鴻教授表示，"能否以廣告法來對這些網路營銷行為進行嚴格的管理，對僱用‘網路打手'誹謗競爭對手的企業進行嚴厲處罰，也是值得考慮的做法。"

"網路社會也需要自主治理，如網路社區制定相應的規則對網友行為進行約束，約束現在普遍流行的人身攻擊和謾罵行為。"中國人民大學行政管理學系主任毛壽龍教授認為，"網路社會管理是對現行社會管理體制的一個挑戰，它需要參照現實社會的一些管理辦法，但又需要超越這一體制。"與此同時，網站要加強自律，比如通過刪除和屏蔽IP來對付，或利用搜索技術，過濾掉一些辱罵、攻擊性的字眼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