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國留學後一直對房東的印象很差。當年我租住某位華裔房東的地下室,房東想進房間,敲門都省了,拿了鑰匙就進來了。而且我前房東喜歡扒在窗口偷窺房間裡面的一舉一動,終有一日,我難壓怒火,上前和他理論,房東倒也不抵賴,還理直氣壯地告訴我:"我就檢查檢查,看看你是不是在家,燈關了沒有,不然太浪費電了。"
我一直告訴自己,如果有一天,我當了老闆,我要以德服人,不能苛刻手下。如果有一天,我當了房東,我要做一個善良的房東。我相信賺錢和良心之間是可以找到一個平衡點的。現在,我離當老闆的美夢還遠著呢,但是,在畢業後的幾個月裡,我拿著讀書時攢下的一點積蓄給自己買了一套小公寓,可是工作地點卻有變更,最後,小公寓是無福消受,只能出租。於是,機緣巧合,迫不得已提早做了小房東。這下,我終於有機會站在房東的角度上體味一把他們的感受了。
因為我買的是一套小戶型的酒店公寓,所以,朋友告訴我,要有傢俱和簡單裝潢才能順利出租。可是,在提空了銀行裡的積蓄付了首付以後,我哪有閑錢裝修和買傢俱呢?但我還是去參觀了幾位學生家長佈置的出租房,這才發現,這個"簡單裝潢"原來是需要與房屋品質相稱的高檔裝修。如果你在你的高檔出租屋裡放進低檔裝修和傢俱,那簡直是"敗絮其外,金玉其中",得不償失。
我數了數銀行裡剛過四位數的餘錢,看著近七百尺但空空如也的公寓,擔心著租不出去房子,下個月那接踵而至的帳單,想到這裡,我的心就好似亂麻一般。於是,狠狠心,一跺腳,眼下也只有華山一條路了,把錢投到房子裡去了,捨不得孩子,套不得狼,至於生活費,當然只能過著純西化的消費方法了,賺一個月,吃一個月(不過,信用卡透支消費,明天的錢今天花,這麼西化的事,我還是沒有那個勇氣的)。這裡,我再重申一下,我的實際可用資金總共有九百元左右。這九百元裡將包括傢俱費,搬運費,塗料費,和損壞小家電重置費。
因為資金有限,我首先決定把自己睡的那張大床和床頭櫃貢獻出來,我就把床墊放在地板上將就著睡。我從IKEA的經典銷售理念中總結,好看時尚的東西不一定是貴的,最重要的是創意和細節。可是,我現在窮的連IKEA的東西都買不起,我不得不把矛頭瞄準了二手市場,幸好所有留學生都很中意 IKEA的傢俱,所以,在網上和報紙上找價廉物美的二手傢俱一點都不難,而且,價錢是店裡賣的五分之一,比如,我買了一個三人座白沙發,店裡賣四百元不包沙發套不包稅,但是,我從這個要回國的留學生手裡買的二手沙發,只要一百二十元,沙發套還可以拆洗,在IKEA店裡,光一個沙發套就得八十元。我又花了七十元買了一套四人坐的玻璃餐桌和四把配套的椅子,以及十五元買了一個玻璃茶几。我覺得白色和玻璃的傢俱最適合小公寓,可以使整個小空間在視覺上放大和提亮。
"裝修"一詞好像總與女孩保持著一點距離,人們總覺得裝修師傅都應該是身強體壯的大男人。可是,在加拿大人力資源如此金貴的情況,買一個洗手池加櫥櫃只要一百加幣,但安裝一下卻要一百五十元,最好的例子就是,買一桶頂極的油漆六十加幣,但請人粉刷一下至少五百加幣。可是,再好的房間要是沒有好的打理,那也只能是石中美玉,不見天日,要想吸引高質量的房客,只能讓房間保持良好的狀態,但是,面對羞澀的荷包,身為女兒家的我,面對裝修也只能披掛上陣,做一回穆桂英,花木蘭了。
記得上小學的時候,爸爸媽媽裝修房間,施工隊來了一批,又走一批,國內裝修那可真的是一條龍服務啊,從櫥櫃到傢俱,大件都是木工師傅一刀刀刨出來的精細活,尺寸剛好符合房間大小不說,櫻桃木板中更散發著原木淡淡的清香和高雅的氣質。木工師傅走了以後又來了油漆匠,把傢俱櫥櫃塗的油亮油亮,把牆壁粉刷的平平整整。兒時的我,覺得裝修是件最簡單,最有趣的事情了。
帶著這樣的印象,我自信地踏入了Home Depot,我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自己買塗料,粉刷牆壁,原屋主房間上的粉料已經脫落不少,更不用說傢俱對牆壁的磨損。可是,當我站在上千種塗料色譜面前卻傻了眼了,這比油畫顏料的分類要細幾百倍,光藍色就分成了幾百種,我耐心地找到了我中意的粉蘭色色系時卻發現,粉蘭色系下還分成了幾十種,從顏色的深淺變化,到顏色冷暖的變化,都無一不詳的羅列在了色譜上。雖然看花了眼,我最終選擇了粉蘭偏黃的色調,也就是藍中透綠的顏色,因為,我覺得在空間不大的情況下,亮色系依然是最好的選擇,因為不知道未來租客的性別,所以選用中性的粉蘭色比較理智,但是藍色容易讓人產生冰冷的感覺,所以,微量的黃色使藍色中透出淡淡的綠色,不失為一個很好的選擇。我得意洋洋地抱著自己調配的油漆離開了商店。
回到公寓,我在地上鋪上了報紙,在牆面和地板之間貼上了膠帶,帶上手套,穿上只露腦袋的舊衣服,準備工作就這樣簡單地就緒了。我深信我那畫畫多年,對畫筆收放自如的雙手,一定可以搞定這平白的一方牆壁。
一開始的粉刷還游刃有餘,因為我從視平線附近的牆壁下手,到後來,我發現粉刷牆壁是一個非常累人的活,要爬上蹲下千百次不說,就光手臂的上下運動就讓我覺得關節要脫臼了,可憐我那雙比拖把槓粗不了多少的手臂,從來就沒有提過比畫筆重多少的東西,今朝突然披甲上陣粉刷牆壁,估計明天早上起床連刷牙都抬不起手了。此時,我突然想到,自己住在租來的房間裡時,順手在牆上寫下一個電話號碼的事情時有發生,搬家時對牆壁的磕磕碰碰完全是毫無心疼。其實,沒準我的房東也是這樣一刷刷的把塗料抹到牆上,又擔心未來房客不懂得保護,自己的努力全都成為泡影。看起來租客難,房東也不易啊。
當我塗完天花板的最後一刷,我一屁股就坐在了梯子上,再也沒有餘力管它風乾以後是否色澤一致,細節地方有無疏漏,可能因為是我趕著在一天內塗完客廳和臥室,使得原本艱鉅的任務更加繁重:也可能是女生幹起體力活畢竟力不從心,反正我會對粉刷一事從此敬而遠之。
當我收起梯子,撿起報紙,把地上的油漆用二甲苯清除乾淨後,抬頭看表,已經是凌晨五點,我整整工作了十七個小時。當我把傢俱也擺放妥當以後,天都已經破曉了,看起來我也不用睡覺了,因為有兩三個租客想上午就看房。雖然,我在粉刷時滿腹怨言,但是,我不得不承認,粉刷後的房間確實有煥然一新的感覺,難怪著名的居家裝潢雜誌說,粉刷牆壁是最廉價但最有效果的裝修手段。我看著縷縷晨光灑落在淡藍色的臥室,每一件傢俱都是我精跳細選的"二手珍品"。我覺得我和這套公寓有了特殊的聯繫,它就像我的孩子。我突然明白為什麼我的前房東那麼喜歡趁我不在檢視房間,雖然他的方法我萬萬不能苟同,但是他的心情我卻可以理解了。看來,當房客難,當房東更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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