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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社會怎麼了?

 2010-05-25 21:56 桌面版 简体 打賞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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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揮向孩子的利刃這是已被中外媒體廣泛報導的血腥畫面:2010年3月23日早晨7點20分,福建南坪實驗小學門口。

還有十分鐘才開門,二三十個孩子和家長站著在等。三三兩兩的學生和家長往這邊走來。一切正常……突然,一個孩子倒下了,然後又一個,第三個……沒有聲音,但血從他們的胸口和脖子上噴出來。反應快的人開始跑,與此同時,更多的孩子倒在地上。

55秒鐘,人們還沒弄明白發生了什麼,一切就已經結束。凶手鄭民生,42歲,思維清晰,從醫近20年,有外科主治醫師資格,人稱「鄭一刀」。公安局經調查認定,「犯罪嫌疑人因感情挫折,悲觀厭世,遂故意行凶殺人」。

鄭民生去年被醫院辭退。他沒有錢,沒有房,沒有老婆,與母親和六哥一家三口擠在破舊的小單元房裡。他活夠了,活膩了,儘管身體健康,有一門手藝,年紀也不大。就算真的無路可走,鄭民生也可以結束自己的生命獲得解脫。可他選擇了另一種方式。因為他心中不僅是絕望,還有恨。恨排擠他的領導,恨拋棄他的女友,恨周圍的閑言碎語,恨這個忽視他存在的世界。他要把這恨傳播出去,讓恨產生更多的恨。他就是一顆石頭,投到水裡,多少也能咕咚響一聲,蕩出幾圈水波。

求生避死是人的本能,也是獸的本能。所以,決意拋開生命的鄭民生不是人,也不是獸,而是魔,是精準的殺人機器。他沉默,冷靜,手起刀落。一瞬間,束縛他的條條框框、生活裡的大小牽絆,壓在身上的種種負擔和胸中多年來的積鬱一掃而光。絕對的權力,絕對的自由,絕對的解放:在那55秒鐘,他就是上帝。

不管有多大罪孽,鄭民生已經離開這個世界。孩子火化了(而且是快速地火化:在26萬元之外,還有一筆浮動的補償金額,視家屬對亡童遺體的火化時間而定,越早火化補償越高),犯人槍決了(當地政府確定「快捕、快審、快處」的從速從重原則,一個多月就完成一審、二審和處決),事情劃上句號。

但沒有人料到,一切才剛剛開始。

4月28日下午3點(鄭民生被處決的日子)。廣東省湛江市下轄雷州市雷城第一小學。一男子混入校園,持刀砍傷15名學生和教師。行凶者陳康炳,33歲,曾經是雷城一小教師,事發前被學校要求停課病休,有精神病史。

4月29日上午9點40分。江蘇省泰興市泰興鎮中心幼兒園。一男子持刀砍傷32人,包括29名學生,兩名教師和一名保安。行凶者徐玉元,46歲,個體生意經營者。

4月30日上午7點40分。山東省濰坊市尚莊小學。一男子騎摩托車闖入學校,用鐵錘打傷5名學前班學生,把汽油澆在自己身上,抱住兩名學生點燃。兩名學生被老師搶出來,該男子當場燒死。行凶者王永來,37歲,村民。據稱曾與當地官員發生爭執,用終生積蓄給兒子蓋的房因為佔用耕地必須拆除。

5月12日上午8時。陝西省漢中市南鄭縣一幼兒園。一男子持屠夫用的切肉刀砍死7名幼童、一名50歲的女教師以及女教師80歲的老母,砍傷11名幼童,然後回家自殺身亡。行凶者吳煥明,當地村民,據稱與幼兒園有房產糾紛。

如果加上4月12日廣西合浦的案子,不到50天,6起校園慘案,22條人命。16個孩子,每個都是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姥姥姥爺的心肝寶貝,是全家人的眼淚、歡笑和希望。大千世界擺在他們面前,等待他們去發現,去體驗,去創造。他們才剛剛開始……他們倒下的時候還背著書包。

這些案件似乎沒有聯繫,但又有明顯的相似之處。凶手單獨作案,針對兒童,用刀或錘一類最原始、最近距離、也最野蠻的工具。短時間內連續發生多起類似的校園襲擊案,有人指責媒體報導「啟發」了潛在的犯罪份子。其實媒體不過是一種技術,一個工具,像其他所有技術或工具一樣,是一把雙刃劍。不能因為刀也殺人,就連切菜都不讓用了。不能因為害怕潛在的犯罪份子模仿,就剝奪公眾的知情權。殺人的凶手和被殺的孩子都是所謂的「弱勢群體」——按照王小波的定義,就是「有些話沒有說出來的人」。他們曾經沉默地活著,現在也要沉默地死去嗎?

法國哲學家波德裡亞在《恐怖主義的精神》一文中指出,西方人天真地認為,科學技術等各個領域的「善」的發展相應導致「惡」的失敗。然而,善與惡同時出現,同步進展。前者的勝利並不能導致後者的消滅。這同樣適用於中國社會。30多年改革開放,絕大多數中國人的生活都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我們發展了,崛起了,但也困惑了,迷失了。除了迅速致富以外,我們還能做什麼?還該做什麼?

校園砍殺事件奪去20條多生命、給這些家庭以致命打擊,在有十三億人口的中國,其真實的、有形的危害非常有限,但無形的、象徵性的影響卻難以估量。像自殺式恐怖襲擊者一樣,潛在的鄭民生們淹沒在人群中。可能是個失業者,也可能是個失戀者,不需要特別的基因,特別的刺激,一個普通人就會突然掏出刀子,大開殺戒。鋼叉和警棍擋得住屠刀,卻擋不住恐懼。校園和幼兒園保護好了,醫院呢?劇場呢?排隊的超市、滿座的飯館呢?

人們開始反思:心理保健體系的薄弱,法律制度的缺陷,民眾上訪渠道的不暢,社會轉型帶來的其他問題……這樣的討論讓那些孩子的鮮血、那些家庭的傷痛有了一些意義。但是,社會的反思必須由個人的反思開始。因為社會由個人構成,你和我。

每一個生命都是寶貴的,獨一無二的。無辜的孩子,有罪的凶手,在這一點上是平等的。仇恨止於墳墓。如果讓恨帶來更多恨,我們就成了凶手的同謀。

毒:充滿彈性的規則

有人戲言,現在的國產食品,除了河豚沒毒之外,其他都有毒。這句話還可以進一步解釋:河豚天然有毒,而且是劇毒,我們就不必畫蛇添足了,可以把有限的精力用在無限的發明創新工作中去。

於是,上千噸含有致癌物黃曲黴素、最多只能餵豬的陳化米被梳洗打扮,堂而皇之流向千家萬戶;致癌物溴酸鹽超標數倍的礦泉水被默默擺上大小超市的貨架;含有三聚氰胺的奶粉裝進奶瓶,餵給中國的3000萬嬰幼兒;澄清淨化後的地溝油重新用來炸油條,涮火鍋……海鮮浸過甲醛看起來更鮮,麵粉摻上石灰後顯得更白,工業染料蘇丹紅餵的鴨子可以產下「紅心蛋」,無根劑、漂白粉泡出的荳芽又白又胖……海南毒豇豆剛剛謝幕,山東又出了毒韭菜,湖北等地有多人輸血染上愛滋病,山西100多個孩子打過疫苗後非死即殘。

網上最近有一篇帖子廣為流傳,題目是《寶寶,媽媽不再帶你打疫苗》。疫苗不打可以,牛奶總要喝吧?牛奶不喝可以,飯總要吃吧?飯不吃可以,水總要喝吧?水不喝可以,空氣總要吸的吧?按照這位母親的邏輯,中國大概是容不下他們了。所以,有網友建議她趕緊教孩子英文。

不過,絕大多數人還是捨不得(或沒辦法)離開這片生養自己的土地。這部分人該何去何從?中國工程院院士、中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營養與食品安全所研究員陳君石教授給出的建議是:食物多樣化,什麼都吃。陳院士說,我們的食品基本是安全的,但有一部分有問題,如果什麼都吃,風險就被化解掉了。他舉例說,如果你今天買韭菜農藥殘留超標,明天你買蘿蔔還超標?運氣不至於這麼壞。農業部官方網站稱,市面上約有5%的蔬菜農藥殘留超標,咱們給他加到10%可以了吧?你一星期吃一次韭菜,還有90%的機會買到合格菜。陳院士說,這種食物多樣化既有利於食品安全,促進營養均衡,還可以改善你的心理狀態。

陳院士這段言論充分表明:知識就是力量。特別是在精神方面。

中國有句話:水至清則無魚。中國還有句話:不乾不淨,吃了沒病。二者的基本意思一樣,都是說不要太講究、太較真,要有豁達的心胸和包容的態度。中國人在這方面的確也是舉世聞名的。任何規則到了我們這兒,都變得充滿彈性。我們是一個充滿彈性的民族,多少深重的災難和痛苦都壓不垮,打不倒。儘管出了毒大米、毒牛奶、毒麵粉、毒蔬菜等等,我們的平均壽命還在穩步提高,而且湧現出姚明、劉翔等一個又一個體育巨星,我們在奧運會上奪得多少枚金牌,在冬奧會又實現多少突破……

更重要的是,我們的心態也越來越好。三聚氰胺,蘇丹紅,溴酸鹽,地溝油一茬接一茬,你剛唱罷,我又登場。一次又一次地震驚,憤怒,譴責,疑惑後,我們也漸漸擺正了心態,越來越泰然處之。就像陳院士說的:第一,大部分產品還是合格的;第二,運氣不至於那麼壞。當然,總會有人「趕上」,誰趕上誰倒霉,能有什麼辦法。不在其位,不謀其政。老百姓最關心的還是自己身邊那點事兒。網民比較愛折騰,但基本侷限在網上。嘻笑怒罵之後該幹嘛幹嘛。就算齊心協力,進行成功的人肉搜索,下文如何也不在他們的管轄範圍。

所以,就算不相信生產者,不相信監管部門,我們還可以相信「心態」和「運氣」。當然,我們也可以像捷克作家哈維爾那樣,相信良知。在《政治、道德和教養》中,哈維爾說:我們的死亡並不意味著結束,因為每一件事情都在別的某處被永遠地記錄下來,永遠地給予評價。說到底,真正的良心和責任感只能被解釋為一種沉默的假設,假設「上面」有人在看著我們,每一件事都不會遺漏,沒有東西會被遺忘……

假:「山寨」橫行的年代

魯迅70多年前就說,我們中國人是最有奇想的人民,這句話今天仍然適用。「奇想」體現出我們的幽默感。我們的洗衣粉有白貓,也有日貓;酸奶有蒙牛,也有豪牛;牛肉麵有康師傅,也有廉師傅、唐師傅、庚師傅、康師博和康師妹;酒有茅台,也有茅合;有五糧液,也有三糧液;洽洽瓜子,治治瓜子;脈動,脈劫,泳動,泳致;NOKLA手機,可日可樂,啃他雞KFG……

但有些奇想不屬於幽默類,而屬於滑稽類。比如打醬油,俯臥撐,躲貓貓,喝開水。

無論幽默、滑稽還是其他種種,這些奇想都說明中國人三頭六臂,靈活聰明,而且有強大的語言能力。我們外表平淡無奇,但胸中溝壑萬千。和外國人相比,我們顯得羞澀拘謹,其實不然,我們私底下是最不拘泥的,而且越來越放得開了。

高中文化的章寧泉租用司法部原辦公樓,成立所謂司法部下屬機構「中國天平調查員管理局」,在全國7個省設立分支機構,招收調查員,其所有工作人員均著警服,所有行動均為警車出入,4年狂騙1600萬元。但「章局長」也犯了英雄氣短,兒女情長的錯誤:因為高調下葬情婦的視頻引起網友懷疑,被揪了出來。

最近網上還出現江蘇贛榆縣海頭鎮黨委大院的幾張照片:辦公樓高大氣派,門口挖一條小河,河上建拱橋,大門兩側各立一根華表,整個布局彷彿天安門。此外,黨委辦公樓兩側各有一隻三米多高的石獅子,大院的幾個角落擺放幾隻大石龜。據舉報,整個工程花費2000萬元,而海頭鎮一年的財政收入只有5000多萬元。舉報者稱,這個大手筆出自海頭鎮原黨委書記張宜春,擺放華表、石獅和石龜,是因為他篤信風水,認為這樣可以給自己帶來好運。

除了山寨局長和山寨天安門,還有山寨警校(北方司法學院)、山寨派出所(主犯自稱中央某領導的親戚,被抓後仍然牛氣衝天)、山寨大夫(醫學院學生在大大名鼎鼎的公立醫院無照行醫)和山寨新聞(紙餡肉包子)。羅伯特•路威在《文明與野蠻》中寫道,某些事情,因為我們做了某一群體的分子,我們便非做不可,這就是文化。這樣看來,山寨的確是一種文化,它已經滲透到中國人生活的方方面面。

早晨起床,換上世界/國內「名牌」,喝杯「純鮮牛奶」,出門。打「的士」去車站,經過數根電線桿,上面貼著「辦證,電話***」。下車,給司機一張,司機翻過來倒過去地看,找你幾張,你也仔細地檢查過。到單位,手機響了,是簡訊:你好,本公司有票據,如運輸餐飲廣告設計工程等,電話***,李經理。刪了。翻翻報紙,本地新聞:八達嶺一日游欺客,假玉鐲賣680000。打開郵件:您的郵箱已被系統隨機抽取為虎年歡樂送活動二等獎,您將獲得7.8萬元人民幣和聯想公司贊助的**電腦一部。全國免費聯繫電話4006-888-****。默默地退出。下班回家,看盜版碟,關燈睡覺。

可以山寨的何止商品、票據、證件和人民幣。董芳宵年齡門只是冰山一角,假球黑哨也不限於職業聯賽。新華社記者對中國青少年足球的調查顯示,假冒年齡早就是公開的秘密。「收買教練,收買裁判,收買測骨齡的……不管15歲以下還是17歲以下,不管分區賽還是全國決賽,想讓你得第幾名你就是第幾名,想讓誰得冠軍誰就是冠軍,」重慶力帆足球俱樂部的負責人陳宏說。

比山寨競技體育更厲害的是山寨GDP。國家統計局政策法規司司長程子林接受新華網訪談時指出,統計造假屢禁不止。有的領導幹部為追求政績,授意統計機構、統計人員或統計調查對象篡改統計資料;有的統計對象為騙取榮譽或利益編造數據,或迫於地方領導壓力參與作假;有些統計人員缺乏職業道德,明知數據有水分也不核實。

按照國家統計局的數據,今年第一季度中國GDP增長11.9%,成績喜人。但是,地方GDP數據之和再次高於全國數據——「再次高於」其實是「屢次高於」:去年上半年,地方GDP之和高出全國數據約1.4萬億元;國家統計局局長馬建堂說,2009年全年,地方GDP之和比全國數據「高得多」。

更牛的是山寨歷史。電視劇《三國》,劉備說:「袁紹是個扶不起的阿鬥。」曹操說:「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呂布說:「我家貂蟬是中國古代四大美人之首!」

魯迅在《論睜了眼看》中說,面對人生或社會的問題,中國人先是「不敢」看,然後是「不能」看,最後就「視而不見」了。就這樣,「一天一天地滿足著,即一天一天地墮落著,但卻又覺得日見其光榮」。五花八門的奇想、形形色色的山寨之所以大行其道,就托了中國人這種「怯懦」和「巧滑」的福。但我們的孩子還小,還沒學會這些招術,他們怎麼辦?重慶力帆足球俱樂部的陳宏說:「全國青少年比賽,打架的特別多,為什麼?因為太黑了,球員受不了。」

救救孩子……

亂:娛樂至上的癲狂

亂有時候是好事兒。小到個人,大到社會,都是如此。英語裡有controlfreak的說法,這種人事事都得有條不紊,一根弦兒總繃著,有點強迫症。有的社會現在也還是整齊劃一的(就像我們過去),舒服不舒服,當事人自己知道。感覺舒服的人可能有兩種情況:表面整齊,私下裡亂;表面整齊私下也整齊的大概是從來就沒嘗過「亂」的味兒。

據研究,亂是人的天性。美國心理學家菲利普•津巴多在20世紀60年代做過一個測試。把一輛舊汽車摘掉牌照啟動引擎丟在紐約校區對面的路邊。在「23起破壞性接觸事件」後,這輛車不到3天就變成一堆廢鐵。他又換了一個更高尚的大學城地區做試驗。起初沒動靜,有人還在下雨時走過來把引擎熄了。為推動破壞進程,他帶領兩名學生跳上車掄起大錘猛砸。沒多久,一幫大學生就參與進來。他們跳上車頂,卸下車門,打碎所有玻璃,最後把車翻了個底朝天。深夜,又有3個少年過來,用棍棒把已經不成樣子的車體打得更加粉碎。這跟當時美國的社會風氣有沒有關係不得而知,但津巴多教授得出結論:人人心中都有一個汪達爾人(日耳曼民族,公元4-5世紀攻佔羅馬,後來成為肆意破壞的同義語)。

但凡事皆有度,太亂也不行,可能出危險。所以我們都教育小孩子要懂禮貌,有條理,守規矩。古往今來大概也沒有幾個父母教孩子:去偷,去搶,去殺人,去放火!但現在的問題是,不偷不搶不殺人不放火之後怎麼辦?知道不要幹這些事以後可能還是不知道該怎樣活著,為什麼活著。這裡頭的問題太多,拎出一個最形象的:你願意坐在寶馬里哭,還是願意坐在自行車上笑?當然,坐在寶馬里笑最好,但月滿則虧,水滿則溢,人生不如意之十八九,蘿蔔白菜保平安,太完美是不吉祥的。(另外,寶馬只是個比喻,隨著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這裡改成勞斯萊斯或賓利可能更恰當。想當年,自行車就是今天的寶馬。)

江蘇衛視《非誠勿擾》節目的著名相親者之一馬諾選擇坐著寶馬哭,併進一步補充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限來時各自飛」。言外之意是,曾經提供過寶馬的如果不能繼續提供,那就Sorry白白。另一位女相親者擺明瞭就是要找富二代,她自覺鼻子很敏感,但只針對一種味道:錢。很多人看節目都是衝著這樣的女嘉賓去的。她們的發言都很犀利,有一種赤裸裸的感覺。好像在跳一場道德的脫衣舞。這完全符合節目的精神:娛樂大眾。這是時代的一大進步,感謝所有為娛樂事業做出貢獻的人士和機構,感謝《非誠勿擾》,感謝芙蓉姐姐,感謝獸獸女士,感謝鳳姐,感謝犀利哥,感謝CCTV。

但是,最值得感謝的是我們自己。因為以上人士和機構都是我們捧紅的。拿犀利哥來說,一個飽受欺凌,表情漠然的流浪漢,被我們點石成金,加入日韓元素,挖掘出混搭風,從純美學的角度加以欣賞和把玩,一躍成為網路世界的紅人,時尚舞臺的新星。可惜,找到親人、梳洗整理一番之後,犀利哥的傳奇也劃上了句號。不過,沒有關係,娛樂市場上的商品極大地豐富著,有各種檔次和品種供人選擇。況且我們還在不斷地造出新的,因為我們已經掌握了製造這類商品的技術訣竅:多用下半身,少用上半身——更確切地說,就是盡量用腰以下的部位,可以用用眼睛什麼的,但別管腦殼裡的那堆東西,尤其別用胸膛裡跳動的器官。於是,萬事萬物就皆可娛樂了。

娛樂原本是好的,也是必要的。玩耍是人的天性,生活和社會的種種壓力也能通過娛樂釋放。沒有比較就沒有鑒別。歷史上、世界上有些政權或文化對人民的娛樂生活橫加干涉,這不許,那不許,製造出種種壓抑和變態。所以,我們今天的娛樂來之不易,是無數仁人志士前仆後繼換來的,生活在這樣一個自由娛樂的時代和國度是一種幸運。可是,對娛樂的無盡慾望卻不是個好東西,因為聽任這種慾望的氾濫會導致抽瘋。王小波舉過一個例子:幾位缺德的科學家在海豚腦子裡裝了刺激快樂中樞的電極,又給海豚一個鍵,讓它可以自己刺激自己。結果它廢寢忘食,狂敲不止。用美國學者尼爾•波茲曼的話來說,這就叫「娛樂至死」。

所以,還是那句話,凡事皆有度。再好的東西,一過了頭就會變味兒。何況娛樂不等於幸福,也不等於尊嚴。造物主給人身上安的每個零件都是有用的,而且用進廢退。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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