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我把她的胳膊弄斷了!」坐在我對面的潘瑪大聲說。這已經是今天這節陶藝課上她的第三次事故了:第一次她是不小心掰斷了天使的翅膀,第二次是摔壞了花冠,現在又是胳膊。除了我以外大家都忍不住大笑起來。潘瑪也在笑,襯衣前襟沾滿了陶土,一手還握著那個可憐的天使陶坯。潘瑪就是我的婆婆,現年55歲(對年齡她一直保密),金髮碧眼的她年輕時應該是個美人兒。
第一次見到潘瑪是5年前,當時我和內森還是男女朋友的關係。在此之前,我沒有拜見對方父母的經驗。身處他鄉,文化背景、風俗習慣截然不同,又要面對兩位異國家長的考核,當時真是緊張得要命。我特意選了略帶東方特色的藍白碎花襯衫,配藍色卡其布褲。因為聽說第一次見家長不能打扮得太時尚,否則會引起「伯母」的敵對情緒;盡量不化妝,以免對「伯母」產生威脅。
那是一個炎熱的下午,我硬著頭皮跟內森來到他父母家,我整整比約定時間早了半個小時,他爸媽都還沒回家。內森陪我坐在客廳裡,進門時看到的那只黑色的牧羊犬,友好地跑進來,嘴裡叼著一個碩大的寵物玩具,「這狗是聾子,我媽從動物避難所收養的,它叫‘熊’。」
天哪,居然有人給狗取這樣的名字。看到我疑惑的表情,內森解釋道:「我爸媽都非常好相處。雖然我媽可能有點另類,但你一定會喜歡她的。」我一陣發暈,腦海裡浮現出一個染彩虹頭髮,一副重金屬打扮的太婆形象。客廳一時間靜得讓人發毛,我覺得幾乎開始發抖了。
「髮廊事故」和「炒麵事故」讓大家笑翻天
正在這時門前傳來刺耳的剎車聲,不等我反應過來,一位洋阿姨已經衝了進來。她沒有染七彩頭髮,只是一個普通美國婦女的裝扮,除了頭髮滑稽地向各個方向亂翹以外,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我的心稍稍復了點原位。
「對不起,你們來之前我原打算把頭髮做一下,結果越搞越糟。你瞧,我覺得後邊這裡被弄了個缺口。」說著這位阿姨主動轉過頭去,指給我看她頭上的「事故現場」。「你們一定餓了,我給你做了正宗的中國‘炒麵’,現在還在烤箱裡,我去看一下。」我沒聽錯吧,用烤箱做炒麵?還聲稱是「正宗的」?
「噢,我忘了自我介紹,我叫潘瑪,內森的媽媽。我們早就聽內森說起你,只是他這個傢伙就是不肯讓我們見見,現在總算有機會見面,真是太棒了!」潘瑪邊說邊往廚房走,基本上忘了給我自我介紹的時間,省了一番客套,我暗暗鬆了口氣。內森對我聳了聳肩:「別介意,我媽一緊張就會這樣。」
「啊!糟糕!」潘瑪的尖叫聲從廚房傳來,我和內森衝了過去。廚房裡沒有巨蟒,只有潘瑪沮喪地著烤箱裡一盆黃綠色,面目模糊的東西說: 「我每一步都是按食譜上的指示做的,不過好像是把溫度設錯了。這可怎麼辦?」廚房裡瀰漫著一股糊味兒,潘瑪的頭發現在已經被汗水浸濕了。不管怎麼說,不用吃烤箱做出來的炒麵使我鬆了口氣。 「沒關係,你要是還有剩下的材料,我可以試試做炒麵。」我無可奈何地說。別人都告誡我說初次見「伯母」不要太逞能,尤其不要顯得比「伯母」能幹……但看到潘瑪愁眉苦臉的樣子,不幫忙實在於心不忍。
結果那天我的炒麵雖然做得差強人意,收效卻異常地好。全家人異口同聲地說是他們吃過的最好吃的炒麵。內森又繪聲繪色地大講起潘瑪今天的 「髮廊事故」和「炒麵事故」,更是讓大家笑翻了天。本來以為緊張、尷尬的初次聚餐,就這樣在歡聲笑語中度過了。
5年後婆婆仍不斷弄出笑
5年過去了,潘瑪現在是我的婆婆了,不過她還和原來一樣「另類」,還繼續把各種各樣的飯菜搞砸;還不斷嘗試著做難吃的「正宗」中國菜;出門前還是找不到鑰匙、錢包。潘瑪堅持要我教她中文,可5年來她唯一能讀准的只有「啤酒」一詞。她硬拉著我報名參加各種學習班:陶藝、插花、烹調、健美操……課上不斷弄出笑話,使我的業餘生活其樂無窮。
當然,這期間我和潘瑪也有過矛盾。我們都是普通人,婆媳之間的感情衝突,東西方文化習俗的差異有時也會令我們措手不及。但我們之間難能可貴的是一個「真」字。和潘瑪在一起,我感到放鬆,我既不會戴上「好兒媳百分百」的面具,事無鉅細都要忍辱負重;我也沒必要運籌帷幄、全副武裝隨時準備上演「婆媳過招」。因為她沒有婆婆的架子,除了一個真實的潘瑪,她從沒想過要樹立什麼「威嚴慈愛」的婆婆形象。而我這個坦蕩如砥的「另類」婆婆就是這樣贏得了大家的尊敬和愛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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