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9月,蘇德戰爭爆發三個月後,我和母親啟程回國,途中被新疆軍閥盛世才軟禁。
那時,我們還沒有受到什麼虐待,院子鎖著,沒有自由,但是房間沒有鎖門,大家可以互相來往。中間搬了好幾次,最後一次是在第四監獄,待的時間最長。吃飯是一天兩頓,一桶沒有一點油水的爛白菜湯,放一點鹽,然後一木箱饅頭,饅頭裡面摻了沙子,吃起來哧溜哧溜響,饅頭不限制,隨便吃,但是沒什麼營養。
剛進監獄時,我們帶了一些衣服,我還帶了溜冰鞋,托看守幫忙變賣,買了一點羊尾巴油,吃饅頭的時候抹一點,就有油水了。我們還買了葡萄乾和牛肉乾,牛肉乾捨不得吃,一年四次節日的時候,我們趁機給男監的同志,一人送5、6個牛肉乾。我們自己主要是抹點羊尾巴油,吃點葡萄乾。
一共有 150人被關押在那裡,除了我們這些蘇聯回來的路過人員,還有八路軍辦事處的工作人員。我們呆了4年,出獄時只有130人,好些不是病死了,就是犧牲了(毛澤民、陳潭秋、林潔如三位同志就被殺害),或者早就叛變了。1946年6月10日,經過黨的營救和張治中將軍的努力,我們才獲得自由,分乘10輛大卡車奔赴延安。7月10日到延安時,受到毛澤東、朱德、林伯渠等中央領導的接見。
說實話,在新疆監獄裡,女同志沒有受刑,也沒有被拷打。我的一位獄友,沒有死在新疆監獄,後來卻死在了「文革」監獄裡。我沒想到中國人是如此的獸性,說她是叛徒,嘴裡塞布,手腳綁著,頭朝下,一上一下倒插進農村的茅坑裡,慢慢給弄死的。
我也蹲了10年的牛棚,每天吃一個窩頭,5分錢的菜,一個月12元錢。那時說我們都是叛徒,我則是「叛徒、軍統特務、蘇修特務、國民黨員」,說我們集體叛變、做了很多壞事,但是也具體說不出我們做了什麼壞事。我在中國農業科學院裡上班,先被關在一個辦公室裡,上廁所,要敲門叫人來開門。有人就開,把我押到廁所去,回來再鎖上。沒人就得忍耐。我在牛棚裡蹲了十年,筆紙都沒有。睡在溫室大棚的草地上。每天吃飯以前要請罪,向毛主席鞠躬,鞠躬以後可以吃窩窩頭和五分錢的菜。
我沒有想到自己人整自己人,比國民黨整我們還厲害。很多新疆監獄的人在「文革」的時候都被整死了。包括我母親,就是在「文革」中遭受迫害致死的。
母親49年後先在婦聯國際部工作,然後擔任婦聯副主席,全國女工部部長,「文革」被逮捕以前在檢察委員會工作。她身體一直不好,關在秦城監獄裡。母親在監獄裡沒有名字,只有一個號碼,在新疆監獄的時候我們還有自己的名字,還有人格,但那時母親已經沒有了。我去看她的時候,叫了她的名字,她說,「你叫了我的名字?」我說,「是啊,不叫你的名字怎麼來看你?」她說,「這下糟了,他們知道我是誰,對我更不好了。」
我給周總理寫信,請求讓我母親保外就醫,但是保外就醫只有三天,她就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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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那這篇文章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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