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濟元先生是我比較尊重的一位前輩,主要是在我看來,目前在國內不多得的還保有一點古代道統的人物裡,晏濟元先生是其中的一位,還有他銀髮留道髻,戴大青蓮葉以遮陽,這都是前名士的做法,而以百歲人瑞持此現身中共域內,也算難得,此為其一,而他以前住在重慶的玄壇廟,我也去過多次,記得玄壇廟裡「法輪常轉」幾個鎏金篆字,寫得極好,而我想晏濟元先生也應該看到過。
現在晏濟元先生終於睡化了,國內也以大宗師等名號紀念他,甚至比之為張大千,加上生前晏濟元先生的一些關於張大千的言論,我就不能不走出來說幾句了——先生之志則可矣,先生之言謬矣,因為張大千的境界畢竟始終還是在先生之上的。
我曾讚揚過先生的書法,也同情過先生的遭遇,先生在中共的暴政中甚至一家人在重慶沙坪壩靠火爐賣紅薯為生,而先生的書法比起當代的眾多沒有水平更論不上書法三昧的所謂書家,與先生的書法相比不在一個時代,這是因為先生傳統學術素養還夠完整,還因為先生用力如此,公允的說來如果與張大千的書法比較相差於仲伯之間,但如果就整個書法史看,無論先生與張大千的書法水平也就科舉時代秀才之列,談不上什麼大書家的,箇中原因我也不多談,因為自六朝、兩宋以來士大夫書法之金儀終歸屬在神道中,舍掉此端就談不上。
先生的繪畫,我想比起今世的畫家,的確可以以一代宗師來定位,但先生的繪畫比起張大千的繪畫,未免就不在一個平台上了,無論繪畫的技巧,工細,運筆的路數,可以說先生都要遠遜於張大千,而就根本的體現中國繪畫唐風宋旨的精微神韻而言,先生之比張大千,何異於羅漢之與大菩薩道?張大千的繪畫不但境界上早已通靈感聖就算置之於元明二世也可尊為大家,先生的繪畫能達到這個成度嗎?遠遠不能。譬如張大千畫荷,先生也畫荷,但先生的荷畫意未免枯淡,使我等不能有什麼特別的感動,而張大千畫荷卻千嬌百媚,元氣淋漓,望之欲與之俱同化、同歌,蹁躚舞蹈,流赤瀉玉裡放禮酣飲而不知東方之既白,請問先生有這麼的境界嗎?我看過先生大多數的作品,但卻沒有這樣的感覺,原因無它,先生無張大千之所純奉無上心宗耳。
然而靈山一點、天外飛峰自去,先生還是寂滅了;我所不能忘者在于先生以繼承前名士之姿態,在此中共國的無道留有最後讓我感傷與學習的「玉樹臨風」,而讓我反對的是先生與中共保持著某種意義的「合作」,中共為了政治的需要粉飾太平,竟把先生抬上與張大千齊位的位置,先生也昏然以為自己真能與張大千齊位,多次對中共媒體詆毀張大千,說張大千49年之後留在大陸可以更有所為,這幾乎是帕金森病的表現了。先生忘了,自己被中共迫害的慘況嗎?家產被抄,工作全無,一家老少被迫去烤紅薯,張大千如果留在大陸,下場更慘,哪裡還有什麼作為?
但是我還是尊敬先生,畢竟是九死一生過來的人物,作為一個文人,已經很難了,但先生卻實在沒有必要去說那些蠢話的,這才是「是名士乃真風流」。而比起張大千之瞭解中共,先生就又不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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