漯河原市長施政演說講一半被雙規(圖)

2011-09-26 11:16

呂清海資料照片

河南掀起肅貪風暴。5月以來，六地市的黨委一把手、行政一把手換人，29名廳級官員履新。幾乎每一次換人背後都有官員落馬。

7月9日被正式任命為市長，41天後又被紀委官員從會場直接帶走「雙規」，河南省漯河市市長呂清海被坊間評論為「最短命的市長」。

呂清海剛履新就「落馬」的一個大背景是，2009年以來，河南省展開了一場力度前所未有的「肅貪風暴」。數十名縣處級以上官員紛紛「中箭」落馬。對此，河南省委書記盧展工則在多種場合要求，對腐敗要「保持高壓態勢」，樹立取信於民的反腐公信力。

呂清海被紀委「雙規」的確切時間是8月19日下午。

時隔一個月，河南省漯河市政府的一名官員向華商報記者回憶說︰「不是此前媒體報導的8月21日，我當天也參會了，時間不會錯！」該官員糾正說，當天帶走市長呂清海的不僅僅是河南省紀委的官員，還有來自中紀委的人。

由於在呂清海前，漯河市已經有3任市委書記因貪腐而「東窗事發」，所以呂清海在漯河「落馬」格外引人關注。「從嚴格程序上說，他在市長的位子上只干了42天，到漯河工作也不到一百天，所以我們分析，他的問題應該和漯河沒有關係！」這位官員說。

「雙規」︰施政演說講了一半被帶走

2011年8月19日，河南省漯河市。

嵩山路科教文化中心（又稱會展中心）內，漯河市人民政府五屆第六次全體會議正在舉行。會議室內座無虛席，當地數百名副科級以上政府官員正襟危坐，聆聽主席台上新市長呂清海的施政演說。

許多官員只知道，這位新市長來漯河前曾是河南省工信廳副廳長兼黨委書記，此前還擔任過河南神馬集團董事長。

呂清海是今年5月27日調任漯河的，隨後被任命為漯河市委副書記，並提名市長候選人。

呂清海到漯河的一個背景是︰今年入夏以來，河南官場發生連鎖「地震」，開封市委書記周以忠、組織部長李森林雙雙落馬。為救開封之急，河南省委調時任漯河市市長赴開封任職市委書記。

作為「補缺」，又急調時任河南省工信廳副廳長兼黨委書記的呂清海赴漯河。

許多官員至今記得，在當天宣布呂清海的任命時，河南省委組織部一副部長讚揚呂「政治堅定，閱歷豐富，工作思路清晰，為人謙和坦誠，要求自己嚴格，擔任漯河市市長是合適的」。

省委組織部的讚揚和肯定為呂贏得了一片「掌聲」。隨後，呂清海開始以漯河代市長的身份馬不停蹄地開展調研，以勤政親民形象示人。

7月9日下午，在漯河市人大常委會的全體會議上，呂清海303票全票通過，正式當選漯河市長，拿掉了頭上的「代」字。8月19日，漯河市政府五屆第六次全體會議舉行，新任市長呂清海發表施政報告。

一位參會者說，8月19日的會議分上半場和下半場，上半場主要是呂清海代表市政府總結上半年經驗。由於呂剛到漯河，上半年工作總結只是程序，大多數官員更在意下半場的「工作部署」。

下午4時，會議進行不到一半時，有人看見河南省紀委官員來到會場，很快，還有人認出同行者中還有中紀委的官員。

知情人告訴華商報記者，第一個得知呂要被「雙規」的是漯河市委書記。書記聽到消息後的第一反應是驚愕，繼而希望顧及影響，待呂做完發言後再將其帶走。紀委官員默許。

半小時後，主持人宣布休會10分鐘。期間，西裝革履、正在低頭醞釀下半場「工作部署」的呂清海被叫到了貴賓休息室。紀委官員當場給他宣布了有關決定。當天的會議就此打住了，呂清海再也沒有回到會場。

次日上午10時許，不知內情的漯河市政府官方網站全文刊登了呂清海前一天的講話稿全文。但兩小時後，講話稿即被刪除。同時被刪掉的還有呂在漯河所有的活動信息，領導信息欄內只剩下了常務副市長和幾位副市長的個人簡介。

有消息稱，呂是被其在「神馬集團」時的一個副總供出貪腐，涉案金額可能上億元。

「神馬浮雲」︰從30歲總助到企業「罪人」

呂清海剛履新就「落馬」的一個大背景是，2009年以來，河南省展開了一場力度前所未有的「肅貪風暴」。數十名縣處級以上官員紛紛「中箭」落馬。對此，河南省委書記盧展工則在多種場合要求，對腐敗要「保持高壓態勢」，樹立取信於民的反腐公信力。

在漯河乃至河南，呂清海「出事」的原因很大程度上被懷疑和「神馬集團」有關。

「呂在漯河的時間太短，即使想貪腐，相信他也不敢這麼急。」漯河市政府一位官員分析說。「神馬集團的資金流量非常大，動輒幾十個億，這裡的誘惑太多了，此前‘神馬’內部關於他的各種小道消息就很多！」

和呂清海一起在鄭州大學化學系讀書的孫先生說，1982年7月呂清海從鄭州大學畢業，被分配到平頂山綿綸帘子布廠（「神馬集團」的前身），一邊工作一邊準備考研。上級領導認為影響工作，把他調到了更為陌生的調度室。

通過自己的勤懇工作，3年後，呂清海被調到一個新項目組工作。不料，項目主管就是那個老領導。他一見呂清海就問︰你還考研嗎？呂清海說︰考!等騰出手來就考研。隨後單位派他赴日本學習技術，後來到清華大學學習管理。

呂清海的上進和堅持打動了這位老領導，正是他極力推薦年僅30歲的呂清海做「神馬集團」的總經理助理。

在「神馬集團」工作了12年後，作為「幹部年輕化」的最早受益者，呂清海於1994年調任河南省平頂山市衛東區區長，後又改任區委書記。這一年，他35歲。

2000年3月到8月，河南省組織中青年官員赴美進行為期5個月的培訓，呂名列其中。從美國培訓半年多回國後，42歲的呂清海出任河南省周口市人民政府副市長。2005年，呂清海被任命為神馬集團董事長兼黨委書記。這一舉動被呂在多次場合自稱為「重返神馬」。

「神馬集團」的全稱為中國神馬集團有限責任公司，曾號稱是亞洲最大的尼龍化工製造基地。風頭最勁時，有員工17000多人，曾排名中國企業500強的第200名。

但到呂清海重返「神馬」時，昔日的輝煌已經黯淡，十幾家子公司虧損，集團本部的負債率達85％，尼龍公司的負債率為95％，附屬子公司的負債率更是高達200％∼250％。所有者權益累計虧損14億元。

呂清海重返「神馬」，在當年一度被媒體解讀為「臨危受命」、「企圖力挽狂瀾」。

而事實上，「神馬集團」在呂清海的手裡並沒有「華麗轉身」，反而是每況愈下，最終被兼併。「呂清海是‘神馬’的罪人。」在平頂山，許多「神馬」的職工談到呂清海時，仍對他耿耿於懷。

「擴張性競爭戰略」當年被外界認為是呂清海為「神馬」開出的一副脫胎換骨的「良藥」。但記者在平頂山採訪時卻聽到了不同的聲音，反對者認為，呂清海當年的「擴張性競爭戰略」不僅沒有挽救「神馬」，反而造成大量國有資產流失。

一位昔日「神馬集團」中層幹部說，重返「神馬」後，呂清海主導了下屬上市公司神馬股份的股權分置改革，並先後投資數百億元，上馬了讓人眼花繚亂的新項目。「最後這些項目大多數都虧了！」

一份有「神馬」內部多名幹部職工簽名的材料認為，呂在主政「神馬」期間大肆收受賄賂，並有「收錢提拔」嫌疑。這份資料稱，到2009年3月呂調離前，神馬股份的負債總額已經達到42億元，其中流動負債高達32億元。

「肅貪」風暴︰窩案不斷，大批官員落馬

人們注意到，河南近年官場反腐肅貪動作很大，不時有地方官員落馬，並引發窩案不斷。僅今年5月份以來，河南省就有六地市的黨委一把手、行政一把手「換人」，更有29名廳級官員履新。幾乎每一次「換人」背後都有官員涉案「落馬」。

據一名接近過河南省紀委人士的人稱，在今年河南肅貪風暴中，「落馬」比較戲劇性的是前開封市長周以忠。

5月14日，河南省委組織部工作組召集開封官員談話，考察時任開封市長的周以忠「是否適合擔任開封市委書記」。由於周在這一職務上沒有競爭對手，所以談話結果獲得幾乎全部贊同的投票表決。

次日晚7時，滿心歡喜的周以忠被通知趕到當地一五星級酒店開會。但讓他沒想到的是，等待他的不是任前談話，而是河南省紀委的「雙規」決定。

半個月後，就在周以忠話題開始淡出當地官場時，開封市委組織部部長李森林又被「雙規」。已公開的消息稱，紀委人員從李森林的辦公室內搜出大量裝有現金、銀行卡和簡歷的信封。

上述人士對華商報記者稱︰李森林曾在多個場合暗示，對於提拔幹部，要看其材料準備得是否充分，現在看來，頗有索賄嫌疑，而在其辦公室搜出裝有現金的簡歷中，均註明瞭求官者的現任職務和希望提拔的職務。

該人士還稱，李在「雙規」初期，對核心的受賄問題避而不談，只交代與多名女幹部關係曖昧，和重慶文強大談與女明星艷聞如出一轍。

一個確鑿的消息稱，在李森林交代出300多人的行賄名單中，大部分是在其南陽組織部長任上發生的。2003年年底，李從河南省國土廳副廳長任上調任南陽，曾和同時從河南省貿易廳副廳長任上調來南陽當市委副書記的周以忠共事三年。

後來周以忠到開封任市長，李森林尾隨而至。時至今日，周以忠被證實涉及工程腐敗，而李森林的涉案由頭為「批發官帽」。

對開封周、李兩官員的「落馬」，知情人士告訴華商報記者，這主要是因為安陽副市長張勝濤的「舉報」。今年4月，河南省紀委「雙規」了張勝濤。據當地公開的說法，張被「雙規」後交出了一份包括自己親哥哥在內的行賄、受賄名單。

張、周、李三官員相繼被「雙規」後，三人任職過的地方先後有一批科級、處級官員或被紀檢部門問話，或因涉案被查。如開封縣原副縣長邱某、開封市建設投資公司原董事長婁某、開封市第一人民醫院原院長王某等等。

進入6月以來，河南又有原省體育局局長韓時英和省糧食局局長曹濮生兩名廳級官員被「雙規」。據華商報掌握的消息，二人均因下屬聯名舉報「事發」。

呂清海的落馬，使漯河政界再次陷入尷尬。

這幾天，官員們談論最多的一個話題是，被組織部門委以重任並高票通過的呂清海、周以忠，何時進入紀檢部門視野成為「問題官員」？難道紀檢部門和組織部互相一點都不通氣，甘願坐視一個問題官員「帶病提拔」？還是幹部考察任命的程序和方法出了問題，高級幹部監督幾乎失效？

理論上來說，當地官場應該完全可以避免這一次次重創︰即將任命的開封市委書記被「雙規」，剛上任的漯河新市長板凳還沒坐熱也被「雙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