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家偉：中國為何成了被道德遺忘的角落

首先聲明，我這裡所說的「中國」是指中國大陸地區，不包括臺灣等其他華人聚居的地方。當我還是個小孩子時，正值八年抗日衛國戰爭時期。當時有支傳唱一時的《義勇軍進行曲》中有句歌詞是「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候」。現在這首歌已成了中共的「代國歌」。這句歌詞是否還符合中國的「國情」，姑且不論。但幾年前已有人在網上稱「中華民族到了最缺德的時候」，真是—語中的。且時至今日更愈演愈烈，道德已從滑坡而崩潰，直到淪喪殆盡了。這絕非言過其實，而是有大量事實可作例證的。

自從三年前南京的「彭宇案」由於司法不公，且事後被揭出涉嫌關係網和腐敗，以至冤判做好事的彭宇賠償徐老太4.5萬元，震驚海內外後，各地的「彭宇事件」像病毒一樣的被「複製」出來。先後在鄭州、揚州、重慶、瀘州、准安……等地都出現了這類好心救人、做好事反被人誣的怪事，而且幾乎毫無例外都是做好事的人落得被誣、含冤、賠償的下場。官方不伸張正義，只好自認倒霉。雖然賠償數額大小不等，但剌痛人心，從反面「教育」他人的效果已把整個社會的道德底線撕破和摧毀了。於是社會上竟然流傳著「救人有風險，出手須謹慎」、「救人得講方法，先取證再救人」一類近似黑色幽默的「忠告」。近日廣東佛山兩歲女童小悅悅在大庭廣眾間，先後被兩輛汽車反覆撞碾，在場走過的十八人竟無人出手救助，最後還是個抬荒的老大娘，才把孩子抱了起來。這在世界上任何國家都是不可能出現的怪事。因而此事一經網上曝光，更在人們心中投下威力巨大的震撼彈。人們不禁要問「中國怎麼成這個樣子了？」還「盛世、和諧」呢？這個大問號深深烙進了每個人的心裏。

筆者認為，今日中國社會成為被道德遺忘的角落，乃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而且是伴隨著幾十年來社會風氣被不斷敗壞而造成的。而敗壞社會風氣的主要責任者就是幾十年來自封「偉大、光榮、正確」的執政者，從毛澤東暴政統治，「運動」群眾鬥群眾，亂整人，直到今日一切向錢看、信奉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的權貴、官員和惡富們，都罪責難逃。中華民族本乃禮義之邦，有源遠流長的優良道德傳統，如孝悌忠信，禮義廉恥等等。同情、行善、關愛他人、幫扶弱者，在所謂的「舊社會」也是蔚然成風的。但從毛澤東登位開始，便不斷「運動」群眾，互相殘害，大搞「鬥爭哲學」。狂叫「不鬥則垮，不鬥則修，不鬥行嗎」？好端端的社會倫理道德頓時被徹底打翻砸爛。

從土改、鎮反開始，—直到反右，文革都在—個勁地煽動、鼓勵人與人之間互相監視，互相告密。要求人與人之間，打破情面，堅決鬥爭。鼓勵子斗父，妻揭夫，弟兄相殘，鄰里相害……甚至兒子在鬥爭會上踢打父親，更有甚者，兒子竟要求親自在刑場上開槍擊斃其「反革命」親生父親，以此表明與「反動父親」劃清了「界限」。當局把這些喪失人性，喪盡天良的醜惡行為表揚為「進步」、「政治覺悟高」。從此是非美醜完全顛倒，人倫道德，親情友誼，通通被政治鬥爭一掃而光，不復存在。人與人之間只剩下了相互仇視與冷漠。

毛澤東自稱「不破不立」，「破字當頭，立在其中」。可是當他把中華民族優良的傳統道德文化，乃至普世認同的文明價值觀，通通斥為「封、資、修黑貨」完全「破」掉以後，「立」起來的卻是一整套以暴力加謊言為基礎與核心的「黨文化」騙術。他們口頭上提倡什麼「階級友愛」、「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毫不利己，專門利人」之類假、大、空話口號。編造一些諸如雷鋒之類的「道德楷模」，最後均被揭穿都是童話裡「皇帝的新衣」。而權勢者們在行動上卻是假公濟私，恣意專橫，高高在上，作威作福。動輒以什麼「國家利益」、「集體利益」，要別人作出種種犧牲，還美其名曰「服從組織安排」，「以大局為重」，「黨叫幹啥就幹啥」，實則是要民眾像奴隸般地服從他們，以滿足黨、政領導官員們的私慾。時間一長，這種「大私無公」的醜惡行為，自然暴露無遺。大家心知肚明，卻誰也不敢說破。而且若有誰敢不順從，或稍有微詞，便會受到各種莫須有罪名的加害。輕則說你是「落後份子」，重則就是什麼「思想反動」。

如遇上政治運動—來，什麼「右派份子」、「反社會主義份子」乃至打成「反革命」都會大禍臨頭。在這樣的邪惡氣氛中，不少人更投機取巧，或為自保，或為向上爬，便「黨叫幹啥就幹啥」，昧起良心去整人。由此又積下一大堆怨仇，等到下次「運動」來臨，別人也會「投桃報李」，再加黨的及時「動員」與挑動，於是人鬥我，我斗人，以牙還牙，無休無盡。從中央到地方，從大人物、大知識份子，到小老百姓都在演著這一幕幕缺德、無良的醜劇。幾十年下來，人與人之間什麼親情友誼，倫理道德，關愛同情統統被一掃而光，剩下來的就只有老毛的鬥爭哲學主導一切，冷漠仇恨主宰一切。而說假話騙人，吹牛拍馬，兩面三刀，爾虞我詐，見風使舵，落井下石，就成了處世立身的唯一技巧和不二法門。這時的中國已基本上成了道德的「絕緣體」了。

毛澤東死後，鄧小平上臺，在打著「改革開放」旗號的商業大潮衝擊下，雖然在普通平民百姓人與人之間暫停了那種政治上的惡鬥。但一門心思卻集中到了「向錢看」上面。本來掙錢致富並沒有錯。但俗話說，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小人愛財伸手就要。經過老毛近三十年折騰後的中國，總體上已經是一個君子道消，小人道長，小人神氣，君子受氣的社會了。再加上鄧小平根本不要大多數人均富，而只叫小部分人「先富起來」，言下之意有「本事」的就去弄錢，沒「本事」的該倒霉。因此最有「本事」的首先就是有權有勢的權貴—族，其次是官員污吏，再其次就是那無恥無良的坑矇拐騙之徒。於是這些人一齊上陣，八仙過海，各顯神通。這就是大家都看到了的，權勢者和官員們以改革的名義將全民財產化公為私進行分贓，奸商惡富則以尋租權力壟斷市場，狂「宰」民眾，更以假冒偽劣產品危害公眾安全以致富。這更讓一個道德已經崩潰了的社會雪上加霜。人類良知，社會道德，全被物慾橫流的拜金主義衝垮。官員只想著如何提升GDP數字的「硬道理」，有了GDP數字，陞官發財便會如約而至。於是不擇手段地盤剝勞工，破壞資源，污染環境，強行征地，強制折遷，哪管民怨沸騰也不顧一切的蠻幹下去。那些當不了官的「聰明人」、「精英」便一門心思搞錢。管他黑貓、白貓，制假販劣，坑矇拐騙只要抓到錢的就是好貓。甚至連一些所謂的知識精英，成功人士也幫著鼓吹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宣揚富了就是「老大」，「無財產即無人格」。至此整個社會的良知道德全被銅臭腐蝕。一個充滿物慾、私慾，冷漠，邪念，道德缺失的社會，在毛澤東暴政留下的爛攤子上，又「與時俱進」地向前邁了一大步。

再加上官商勾結共同作惡，更勢必導致官權與黑金的結合，甚至官權黑社會化，在強征地、強折遷、攔截、抓捕上訪民眾以及對維權、異見人士的迫害上都突顯出官權與黑社會勢力的合流。最後完全顛覆了司法以及整個社會的公平與正義。尤其是司法正義的缺失，更加速了社會道德的全面淪喪。南京彭宇案的主審法官，在冤判彭宇的判決書上竟以所謂「按常理分析」，「你撞倒徐老太的可能性比較大，如果不是你撞倒徐老太，你完全不用去扶起她」。就這樣便武斷下判彭宇賠償4.5萬元。這樣毫無證據的假想臆斷，便提筆下判。懲罰善良，袒護刁惡。不僅體現中國法制的落後、荒唐，法官「任意裁定」權力大過天。而且事後網上有人揭露，冤案背後還有關係網在起作用。雖然這一點在中國現行官場官官相護的環境中無法查實。但俗話說「百姓人人心中有桿秤」，其後果無異於警告行善，提倡冷漠。因為司法公然判定「不是你撞倒的，你完全不必去扶她」，好一個「完全不必」！反之去扶了，「按常理」就是你撞倒的，你就得認罰、受懲。不是說「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嗎？彭宇冤案這樣的負面「榜樣」，其影響力也是無窮的。這樣的國家，這樣的法律，這樣的司法，這樣的社會，人們除了選擇自私、冷漠以避禍自保，哪還敢存有愛心、善心、同情心，哪還有半點道德倫理的容身之地？

今日中國社會道德如此淪喪殆盡，根本的原因是社會的政治制度造成的。好的政治制度使壞人不敢放手作惡，而壞的政治制度，則使好人不敢去行善做好事。這種趨利避害之心人皆有之。因此只是—味的去責備民眾的素質低，去查找什麼民族的劣根性，拿什麼刀去解剖什麼醜噁心態，喊得震天響，也只能是治標不治本。就事論事，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病根子」卻不敢去碰。因為這—「碰」，就怕露出了貌似「偉光正」的「旗袍下的‘小’來」（魯迅語）。這樣護短下去，中國這個「角落」將不可避免的繼續被道德遺亡！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