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毛澤東提供電視節目,劇目遭到各種要求,圖片為為符合要求所做的《扯蘿蔔菜》劇照(網路圖片/看中國配圖)
1974年,我當時在中央電視臺(當時稱北京電視臺)文藝部工作。10月下旬的一天,部領導通知我到臺裡開會。我發現到會的基本上都是中年以上的「老電視」,都是業務骨幹和技術尖子,像我這樣年輕資淺的則寥寥無幾。我預感到可能會有一項重要任務。果然,根據中央的指示,臺裡決定由我們臨時組成一個攝製組,必須在幾天之內做好一切準備,連同一整套設備,月底趕赴長沙「執行任務」。領隊是當時的中央電視臺副臺長、國家廣電部副部長王楓。10月29日我們抵達長沙。路上,我才知道我們此行的任務是為毛澤東提供電視節目。毛澤東當時正在長沙。
開始一段時間,工作不怎麼緊張,節目大部分是湘劇、花鼓戲移植的「革命樣板戲」,如《沙家浜》、《紅燈記》、《智取威虎山》、《杜鵑山》之類。當時節目的傳送方式是通過湖南電視臺發射,毛澤東在電視中收看。因為節目內容都很「革命」,所以一般觀眾很難察覺出什麼異常。不過也有例外,有一天,剛剛播完一個節目,老人家打電話要求馬上重播一遍。同一個頻道,同一個節目,連續播出兩次,恐怕是「史無前例」的。節目還沒播完,電視臺就接了好幾個觀眾電話:「你們怎麼搞的,沒有節目播了嗎?」但當時怎麼解釋得清呢?只能推說「安排失誤,接受批評」云云。
1974年底的一天,我們接到電話指示:準備上傳統劇目。這一變動給我們帶來了一系列問題。首先,劇團已有十來年沒上演過傳統戲了,演員要有一個恢復、熟悉的過程,服裝道具也要製作、準備,工作量相當大。再說,怎樣把節目發送出去呢?當然絕不能用原有的頻道,否則觀眾都會看到傳統戲,在那種年代,電視臺公開播出舊戲如何得了?最後決定:開闢第五頻道。於是,中央電視臺派出專家,與湖南電視臺一起晝夜加班,改裝好發射機。其實,這樣做有很大僥倖心理,萬一觀眾偶然收看到了第五頻道又怎麼辦呢?事實上也正是如此。
1975年元旦這一天,我們調試的第五頻道首次播出了《打漁殺家》、《野豬林》、《借東風》等幾出傳統戲,質量很好,接收效果也不錯。汪東興打來電話轉達了毛澤東的意思:第一,對節目表示滿意;第二,對全體工作人員表示感謝和問候。於是群情振奮,不必細說。
誰知這一天的播出又引起了麻煩:湖南電視臺接到幾個電話,觀眾質問為什麼播舊戲?電視臺推說可能是收到了香港臺的信號。觀眾說,絕對不可能,我們明明聽到的是湖南電視臺播音員張林芝的聲音……為此,我們再也不能裝糊塗了,看來必須另尋途徑,不能搞發射,只能搞有線電視。
1月2日,我們攝製組連同劇團演員全部進駐湖南省委接待處。這裡與湖南第九招待所只一牆之隔,離毛澤東下榻的六號樓只有幾十米,架設電纜線很方便。我們在牆外大會議室裡攝製節目,同時毛澤東在牆裡面通過一臺26英吋監視器收看。這樣,再也不會驚動觀眾,只不過又有不少人知道毛澤東的確切住所,況且在僅有一牆之隔的地方開展拍攝工作,會不會對牆內產生干擾甚至在安全上構成威脅?我想上面肯定也考慮過這些問題,只是不得已才這樣做,要不然為什麼不早些採取這種形式呢?
1975年初,毛澤東的精力還是比較充沛的,幾乎每天晚上看節目,而且都要看到深夜,中間從不休息,有的戲要連續看四遍。記得有一天已是深夜一兩點鐘了,大家都已經進入了夢鄉,突然一陣哨音把我們驚醒,接待處打來電話要求馬上送節目。我們像部隊搞緊急集合一樣,大家邊穿衣邊拿劇本邊揉眼睛,跑步來到會議室,只幾分鐘,一切準備就緒,演出就開始了。
2月下旬的一天,我們接到通知:毛澤東已經離開了長沙。警衛處於處長向我們介紹情況時說,由於我們大家的齊心協力,努力工作,毛澤東此次在長沙停留期間,精神很愉快,幾個月內體重還增加了6斤。
回到北京以後,稍事休整,我們馬上又投入了第二階段的工作。這一階段工作任務主要是錄製一批各種藝術形式的短篇精品節目,例如侯寶林的相聲、閔惠芬的二胡、劉德海的琵琶、蔡瑤銑等人的南昆、北昆。
1976年初,我們奉命第二次南下長沙:這一次任務仍然是為毛澤東錄製家鄉戲。所不同的是,1974年他是在長沙看,1976年是在北京看。我們每天錄製的節目,都是由第二天的專機送往北京。
這次我們以錄製傳統的湘劇、花鼓戲為主,當然也有一些京劇。劇團翻箱倒櫃,把幾十年的老底都悉數搬出,演員陣容也空前強大,有些已經離退休甚至於已經改行多年的著名老藝人也紛紛被請回來,披掛上陣,重返舞臺,一展當年風姿。其中花鼓戲老演員肖重硅就是因為毛澤東當時點名要看她主演的《劉海砍樵》而臨時從某工廠把她請回來的。
開始一個階段,我們以錄製完整的全本大戲為主,如湘劇《生死牌》、《百花記》,京劇《玉堂春》、《紅鬃烈馬》等等。記得大約從5月份開始,北京方面對劇目提出了新的要求,不要大戲,只錄小戲,不要悲劇,只錄喜劇。根據這一情況,我們預感或猜測到,可能毛澤東的健康狀況不容樂觀,他已經沒有足夠的精力看大作品,也經不住悲劇氛圍的藝術感染,只能用輕鬆活潑、帶有喜劇色彩的小戲來調劑精神,緩解病情。這一階段我們錄製的節目以短小的花鼓戲為主,如《討學錢》、《醜人計》、《扯蘿蔔菜》之類。
1976年7月16日,我們結束了近兩年的特殊使命,奉命返回北京。我們回到北京只一個多月時間,就傳來了毛澤東逝世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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