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的事情總是難以忘懷。有人說,忘了它吧,一切向前看,但是我能忘記嗎?每逢深夜,不知什麼勾起了對往日的回憶,那種空虛感和愧疚感就如一隻只小蟲子噬咬著自己,也許誰都可以忘記,唯獨我卻不能。我只有把這些訴諸於筆端,讓後人瞭解那段荒誕不經的歲月發生的故事,讓自己的人生的悲劇不再他們身上重現。
我是1967年參軍到了部隊,那個時候文革搞得正厲害,但是部隊沒有受到太大的衝擊,我們這些來自祖國四面八方的新兵蛋子白天訓練,晚上學習毛主席著作,期間我和來自江蘇蘇北鹽城的高群結下了深厚情誼,他出身於教師家庭,為人正直,話語不多,性格開朗,樸實大方,像個當大哥的樣子。文化程度是高中畢業,在那個時候可以算是高級知識份子了,他寫得一手漂亮的字,遇上別人求他代寫信件,他總是一口答應,並且幫助別人辦好,我遇到不懂的問題,總是向他請教,他的回答總是讓我茅塞頓開。
有一次,在學習的過程中,我遇到一個哲學上的問題,便向高群請教,「人總是要犯錯誤,不犯錯誤的人找不到。這句話對不對」?高群反問道,你說呢?我斬釘截鐵地回答:「不對,偉大領袖主席一句頂一萬句,不會犯錯誤,毛主席是絕對正確的,不適用於一分為二的理論」。高群沒有正面回答我,只是說道:「你多看書,多思考,就會有正確的答案,沒有不犯錯誤的人,包括偉大領袖。」說時拍了拍我的肩頭,沒有和我再辯下去。
那時候,部隊經常開批鬥會,對帶有錯誤和傾向性的思想苗頭的人要開展批評,一天晚上,班長發出號令,晚上要開批鬥會,重點是批判高群的資產階級作風,我一聽就蒙了,怎麼回事?我們每個人都拿著小本子、小板凳坐在宿舍裡,揭批高群「資產階級作風」問題,原來是這麼回事,高群同志因身體疲憊,一直發低燒,請假缺席訓練期間,在部隊的軍人服務室買了幾瓶罐頭吃,有人打報告向班長作了匯報,所以針對高群的批判行為開始了。
有的戰士說,有病了,饃飯不能吃?為什麼偏偏吃罐頭?
另一個說,這說明高群頭腦是有享受思想,不想和大家保持一致。
說得最厲害的一位戰士講,高群,你喝的是資產階級毒液。
高群低著頭,也不吭聲,最後只是小聲辯解道,我喝了罐頭,身體確實好了。班長厲聲說道,高群,你還沒有認識到你自身行為的錯誤,要深挖自己思想根源。接著班長看著我啟發道:「啟山同志,你經常跟高群同志在一起,他還有沒有其他問題,你說說?」
在一個大家都說「是」的年代,你若是不跟他們保持一致,彷彿你就是異端、異類,我的行動也好像不受思想指揮了,我說道:「高群同志說過,毛主席也會犯錯誤」。說完這句話,整個宿舍死一般的寂靜,掉下根針都能聽清楚。高群看著我,臉上是錯愕之情,在那種情況之下,即使他渾身是嘴,也不知道該如何替自己辯解了。整個宿舍又是一陣狂風暴雨的批判。在那個瘋狂又極端的年代,高群為這句話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他的「錯誤」報請師部同意,提前復員。我真的沒有料到自己的一句話竟然改變了戰友的命運和人生軌道。
高群走了,走的時候沒有人送他,因為大家都要和他劃清界限,他的衣服和帽上也沒有了紅五星和領章,全部的行李只有一個小箱子裝著裡面只有幾件隨身衣物和書籍。
我含著眼淚對高群說:「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會這樣。」他拍了我的肩膀,用全力摟了摟我,說了一句話不怨你,你慢慢會明白的。
說完之後,就拿著他的行李消失在我的視野之中,從此再未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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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那這篇文章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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