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明朝釘下最後一顆棺材釘子-張煌言之死
摘要:在一本無名氏著的《兵部左侍郎張公傳》中有這樣一段話:「自丙戌至甲辰,蓋十九年矣,煌言死而明亡。」張煌言這個名字的意義,在於他給明朝這口棺材,釘下最後一顆釘子。
康熙三年(1664),杭州的刑場上來了五個臨刑的犯人,奇怪的是,他們竟然沒有辮子,也不是胡服,穿著明朝的衣冠,這在剃髮易服已經二十多年的清朝,簡直不可思議,年輕人不識得祖先衣冠,年長的人見而淚下。這其中便有一生抗清的張煌言。
抗清
張煌言(1620-1664),字玄著,號蒼水,明末浙江鄞縣人,生於1620年。張煌言少年時,勤苦練文習武,中過舉人。為人剛毅不阿,有保國濟民之志。1644年清兵入關佔領北京。次年大舉南下,連破揚州、南京、嘉定、杭州等城。寧波城中文武官員有的倉惶出逃,有的策劃獻城投降。二十五歲的張煌言,挺身而出,投筆從戎。當時,刑部員外郎錢肅樂等率眾集會於府城隍廟,張煌言毅然參加,倡議勤王,集師舉義。並奉表到天臺請魯王朱以海北上監國。
張煌言先是跟錢肅樂率領義軍,馳騁寧紹,轉戰浙東,狠狠打擊清兵。以後又與鄭成功所率的軍隊在天臺會師。1659年,聯兵北伐,從崇明直破瓜州、鎮江,最後包圍南京。張煌言又兩進安徽,不到半個月時間就連克徽州、寧國、太平、池州等四府、三州、二十四縣,從滿清手中收復了大批失地,威震東南各省。但由於鄭成功在戰略、戰術上的一些錯誤,致使這次北伐終於失敗。在堅持十九年的抗清鬥爭中,張煌言出生入死,屢敗屢起,馳騁江浙,轉戰千里,三渡閩海,四入長江,戰功顯赫。但由於南明政權內部分裂和戰略上的失誤,幾次大規模的軍事行動都遭失敗。張煌言最後被迫退守浙東沿海的臨山島,準備東山再起。
1662年4月南明永曆帝在昆明被吳三桂所殺,五月,鄭成功病死,次年十一月,魯王又死於金門。抗清局勢每況愈下,浙東一隅只剩張煌言獨力支撐。清朝為了消滅浙東最後一支抗清武裝,一面發動軍事進攻,一面採取遷界政策,強迫沿海居民遷往內地,嚴禁漁船、商船出海,割斷義師與沿海居民的聯繫。在這種形勢下,張煌言為了保存實力,不得已於1664年6月遣散義師,隱居在舟山附近的懸嶴島上。
懸嶴島荒涼偏僻,沒有居民。張煌言和幾個隨從造了幾間茅屋,居住下來。他置棺室內,懸劍帳邊,囑咐部下:萬一清兵前來搜捕,他準備拔劍自刎,以身殉國。並要部下隨即將他的屍身殮棺埋葬,以免落入清兵手中。
牢獄
張煌言暫時銷聲匿跡,使清朝官吏如芒在背。清廷下令懸賞通緝張煌言。浙江總督趙廷臣在沿海佈置重兵。
一日,張煌言派人泛舟到舟山買米,被清兵促住,經不起嚴刑拷打,供出了張煌言居住的地方。張煌言在島上養有一隻白猿,能在十里海內看清來往船隻,遇上陌生的,就長嘯報警。清兵便利用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悄悄包圍懸嶴島。進行偷襲。待張煌言發覺,正欲拔劍自刎,不料被床帳裹住,以致身陷敵手。
張煌言被押解回寧波,船過鎮海關,他遙望招寶山,俯視甬江水,思緒如潮,決然命筆,寫下《甲辰七月十七日被執進定海關》一首:
何事孤臣竟息機?魯戈不復挽斜暉。
到來晚節同松柏,此去清風笑翠微。
雙鬢難容五嶽住,一帆仍向十州歸。
疊山返死文山早,青史他年任是非。
表示對遣散義軍的懊悔,也表示要堅持晚節,以文天祥、謝枋得為榜樣,以身殉國,為國盡忠。
張煌言被押回寧波時,頭戴方巾,神態自若,鄉親父老見之無不傷心落淚。浙江提督張傑以高官厚祿百般誘降,張煌言大義凜然,視死如歸,毅然回答:「張某父死不能葬,國亡不能救,死有餘辜。今日之事,速死而已。」張傑見誘降無效,奉浙江總督趙廷臣之命,將張煌言押送杭州。解省那天,寧波城成千上萬百姓擁上街頭飲泣告別,許多老人和中年人擺上香案跪地送行。張煌言穿著寬衣博袖的明朝衣冠,走下囚轎,穩步來到江邊。上船前,他撩袍下跪,撮土為香,朝鎮海方向拜了四拜,祝禱道:「大明兵部尚書孤臣張煌言辭別故里。」祝完,站起身來,向送行的百姓脆了下去,說道:「煌言向父老鄉親們告辭了。」說完,叩頭拜了四拜,頓時,人群中一片哭聲。此情此景,令他感慨萬千,便在船上揮筆寫下了《甲辰八月辭故里》一詩:
義幟縱橫二十年,豈知閏位在于闐。
桐江空懸嚴光釣,震澤難回範蠢船。
生比鴻毛猶負國,死留碧血欲支天。
忠貞自是孤臣事,敢望千秋春史傳。
當押解他的船行駛到錢塘江西岸頭蓬鎮時,一個和尚乘人不備,向張煌言投去一個紙團。張煌言拾起一看,上面寫著一首詩:
馳騁東南征戰多,海隅孤臣陷網羅。
此行莫作黃冠想,靜聽文山《正氣歌》。
張煌言讀罷此詩,知是激勵他愛國忠君之言,心情十分激動,隨即揮筆寫下了《入武林》一詩以明志:
國破家亡欲何之?西子湖頭有我師。
日月雙懸于氏墓,乾坤半壁岳家祠。
慚將赤手分三席,擬為丹心借一枝。
他日素車東浙路,怒濤豈必屬鴟夷。
張煌言這首氣勢磅礡、壯志凌雲的愛國詩,字字句句表露了他對于謙、岳飛兩位民族英雄的敬慕,決心像他們那樣為國捐軀,葬身於西子湖畔。
決死
到杭州後,浙江總督趙廷臣奉朝廷之命,許以兵部尚書之職勸張煌言「歸順」。可煌言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對清廷的勸降,嗤之以鼻。便在獄壁上題下了本文開頭那首浩氣長存的《放歌》。
1664年9月7日清晨,杭州城秋風蕭瑟,烏雲密佈。官巷口一命戒備森嚴。張煌言昂首穩步,神態自若。他遙望鳳凰山嘆息道:「大好河山,竟使沾染腥膻。」說罷,便命在旁官吏筆錄,口述《絕命詩》一首:
我年四十五,恰逢九月七。
大廈已不支,成仁萬事畢!
言罷,從容赴死。
在一本無名氏著的《兵部左侍郎張公傳》中有這樣一段話:「自丙戌至甲辰,蓋十九年矣,煌言死而明亡。」張煌言這個名字的意義,在於他給明朝這口棺材,釘下最後一顆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