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堯的故事】五十四:帝堯無為而治 子朱不肖難教(圖)
尹壽道:「做了帝者之師,豈不是比做帝者還要尊貴嗎?」(圖片來源:手繪插畫Winnie Wang)
接上集:【帝堯的故事】五十三:張果老功成辭歸 赤將子輿白日飛升
話說帝堯心中兩個問題,問了群臣和身邊人都說不知道,帝堯不覺疑惑起來,想了一想,便叫幾個親信的人到郊外地方去打聽:「究竟天下治了沒有?億萬百姓願意擁戴我不願?」哪知去了轉來,仍舊回覆說一個「不知道。」帝堯聽了,更自疑惑。後來想了一個主意,說道:「還不如我自己去打聽吧。」說著,便換了一身普通百姓的衣服,走出宮門。叫左右之人不必跟隨,獨自一人,漸漸走到康衢大路。只聽見許多兒童在那裡唱歌,細聽下來,唱的四句,叫做:「天生蒸民,莫匪爾極。不識不知,順帝之則。」(說成今天的話意思就是:「我們老百姓都豐衣足食,生活得快樂自在、無憂無慮,這些都是因為帝王澤被萬物、恩德所賜,我們老百姓什麼都不懂,只知道順從帝王的法則而行。」)
帝堯聽了這個歌詞,大有道理,就走過去問那些兒童道:「你這個歌詞,唱得很好,是哪個教你的?」兒童道:「我們是聽來的。」帝堯道:「從哪裡聽來的?」兒童道:「從大夫那裡聽來的。」帝堯道:「大夫住在哪裡?」兒童遙指道:「就在前面那所屋子裡。」帝堯聽了,起身就向那屋子行去。
忽見轉彎地方有一群人圍住在一處,不知是何事,不免也擠進去看。哪知裡面卻是一個老人,鬚眉皓白,坐在地上,手中拿著一根槌棒,不住的擊那土壤,彷彿如孩童在那裡遊戲一般。
帝堯正自不解,就聽見人群中有一個說道:「現在的時世真太平呀!你看,大家除去勞作之外,都是熙熙攘攘,一無憂慮。這個八十歲的老翁都在這裡優遊自得。帝的恩德真廣大呀!」哪知擊壤的老人聽了這句話,卻大聲說道:「什麼帝恩帝德!什麼廣大不廣大!你聽我道來。」隨即一手擊壤,一面口中唱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鑿井而飲,耕田而食。帝力何有於我哉!」
這個歌唱完之後,把帝堯的意興掃了一半。原來帝堯見有人稱讚他恩德廣大,以為這是百姓願意擁戴的表示了。哪知擊壤老人卻說「帝力何有於我」,豈不是明明不承認嗎!想到此際,亦無心再聽下去,急忙走開,再去找那個大夫。
那大夫是個宮裡之官,向來見過帝堯,是認識帝堯的。忽見帝堯駕臨,不覺有些意外。又見帝堯穿了這種服飾,並左右之人不帶一個,尤其詫異,慌忙迎接施禮。帝堯亦不及告訴他原委,就將剛才聽見的那個兒歌問他道:「這歌是否你作了教他們的?」那大夫道:「不是。這是古詩。」帝堯聽了,更加失望,心中暗想:「不但百姓沒有擁戴我的表示,就是做大夫的亦沒有推戴君主懿德的心意,那還有什麼話可說呢?」當下別了大夫,急急還宮,倒反把那個大夫弄得來滿腹狐疑,莫名其妙。
帝堯還宮之後,把剛才經過情形仔細一想,覺得:「天下似乎已治,似乎未治。百姓推戴我的,似乎有;那不願推戴我的,似乎也有。這個問題,還是沒有解決。」於是就想:「還是去問老師吧。」
次日,遂命駕往王屋山而來。到了尹壽家中,只見座中先有一個老者,清臞瘦削,道貌岸然。帝堯不知道他是什麼人,先向尹壽施禮。尹壽忙指著那人向帝堯介紹道:「這位就是某從前所說的子州支父先生。」帝堯大喜,即忙上前施禮,說道:「某自聞尹老師之言,曾經親自到府造訪,又著人探聽,都不曾遇到。今日有緣,竟獲叩見,幸甚!幸甚!老師之友,亦即某之師也,敢以弟子之禮相見。」說著,拜了下去。子州支父慌忙謙遜,已來不及了,只能還禮。禮畢,又謙遜一番,方才坐下。尹壽便問帝堯道:「帝今日輕車簡從,辱臨舍下,必有見教之事?」帝堯便將從前一切情形,講述了一遍。
尹壽未及開言,子州支父說道:「這個真所謂至德之君,至治之世呀!」帝堯道:「老師何以如此說?」子州支父道:「一個人終身在天之下,地之上,哪一個不受天地的恩德?哪一件事不受天地的恩德?然而哪一個是知道切實感謝天地的?帝王德澤萬物,無聲無息;引導天下順合於自然大道,不知不覺而行於道中,使百姓似乎根本感覺不到帝王的存在。我們做事,但求有濟,何用赫赫之名?那求赫赫之名的人,功一定要自我成,事一定要自我做,並且一定要有形跡可表現。像這種鄙淺之人,帝難道要想學他嗎?」帝堯聽了,雖則仍舊謙虛,不敢自信,但亦不能不佩服他的卓識。又談了一回政治,覺得他頗有以天下為己任的口吻,與其他隱士不同,於是就要將天下讓給他。
子州支父聽了,笑道:「叫我做天子亦可以,但我奔走天下多年,受了勞苦,適有一種幽憂之疾。這次歸來,原想自己先治病的,實在沒有工夫來治天下,請帝原諒吧。」帝堯還要再讓,尹壽道:「不用說了,他是一定不肯受的。做了帝者之師,豈不是比做帝者還要尊貴嗎?」帝堯只得罷休。後來師生三人又續談了數日,帝堯方告辭歸去。
話分兩頭。且說帝堯自從在尹壽家中拜子州支父為師之後,起身而歸。在路上,心中總是惦念洪水,便命從人暫不歸都城,先繞道到孟門山來看一看。哪知逾過鼓鐙山,到了稷山一望,只見西面一片浩淼,極目遠望,看不見邊際。比前一次來時,水勢不知道又增長幾倍了。那大司農從前教人民務農種莊稼的場所,早已淹沒無存,不可尋覓。帝堯看了,不勝嘆息。從人問:「可要乘舟?」帝堯道:「且慢,沿山過去吧。」於是沿著中條山,到了首山。
那首山西連華山,南連嵩山,為二岳之首,隆然特起,所以稱為首山,一名雷首山,又名首陽山,是個名勝之地。當下帝堯到了首山,向西北望去,仍是無邊無際。從前的田廬都成澤國,不禁憂從中來。忽然看見無數槐樹之中有一種異鳥,飛來飛去。其狀如梟而有耳,並且有三隻眼睛,叫起來聲音像鹿,又像豬(豕),頗為詫異,便叫從人去打聽,才知道這種鳥兒名叫「馱鳥」,出在那面機谷之中,並不為害,吃了它的肉,可以治下濕之疾的。帝聽了,也不言語,當下下山乘舟,各處考察一番,方才回都。
作為帝君,於天下事,帝堯除處理政務之外,唯一憂心的就是洪水了。但是於家事,帝子朱卻令帝堯十分操心。
那帝子朱是帝堯的嫡長子。在幼年的時候,帝堯便發現他生性頑劣,也曾試著教他圍棋,想用這種方式來陶冶子朱的情操,改善他的性情。起初子朱似乎有一點興趣,久了,就不免厭倦了。又選了幾個端方明達的賢德之士做他的老師,教導他,輔佐他,希冀他能夠逐漸的遷善改過。哪知俗語說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無論老師講些什麼,他總給你一個耳朵,並不入心。那幾個師傅打又打不得,罵也罵不得,說了又不聽,不得已,只能向帝堯辭職,自言不勝教誨之任,有負帝望。為此帝堯心中非常憂悶,往往是一面慇勤慰留師傅,一面又叫了子朱來,嚴厲的責備一番。但是俗話說,人心不動,誰也沒辦法。後來子朱年紀漸長,自己結交了些酒肉朋友。平日聚在一起,歌舞淫樂,不分晝夜。帝堯知道了,自然是要子朱來,懇切的教導一番,如此者已不止一次。
這一年,是帝堯在位的第五十三載。一日朝中有事,帝堯率領了幾個掌禮的官員,預備了很多祭品,親自到洛水去致祭。祭畢之後,就匆匆回都,總共行期,不過二十日。哪知剛到平陽附近,就見那汾水之中有許多船只在那裡遊蕩。船中笙簧鐘鼓,聒耳沸天,好不熱鬧!帝堯暗想:「如此洪水大災,人民飢寒困苦,憂愁不遑,哪個竟在這裡如此尋歡作樂!可謂全無心肝了。」當下就叫從人前去探聽。從者回報說道:「是帝子朱在那裡遊玩呢。」帝堯聽了,又怒又憂,當下嘆了一口氣,也不言語,匆匆回宮而去。
且說那帝子朱,本以為父親是和往年巡視一樣,要有半年時間,所以他趁機約了那班玩友,預備了船隻音樂,在汾水之中遨遊快樂。哪知就被帝堯遇見了?!聽了消息,那些朋友也知道事情不妙,個個鼠竄而去,子朱亦急急回宮。到了晚上,帝堯果然又派人來叫了子朱去,痛痛的訓責他一番。看那子朱的情形,雖是低頭垂手侍立,但看他臉色,毫無愧悔之意,也無一言半語。就知道他決不會改過的。這一夜,帝堯憂悶之至,竟不能成寐,最後到底被他想出一個主意來。
次日退朝之後,留下大司農、大司徒二人,與他們商量子朱的事情。帝堯的意思是想把子朱放逐到偏遠的地方去,令他隔離起來,說這實在也是對子朱的一種愛護。否則照此下去,恐有性命之憂。大司徒道:「臣的意思,一個子弟的不好,總是被那些淫朋損友引誘壞的。先帝摯的那時候,就是受了這樣的影響。現在既然給帝遇見了,可否將那些淫朋損友一一召集攏來,嚴加懲處,以警戒他們蠱惑帝子之罪?這樣,沒有了引誘之人,再慎選師傅,督率教導,或者可以挽回,未知帝意以為如何?」
帝堯對大司徒的這個辦法,有什麼想法呢?
主要參考文獻:鐘毓龍《上古神話演義》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