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寿道:“做了帝者之师,岂不是比做帝者还要尊贵吗?”(图片来源:手绘插画Winnie Wang)
接上集:【帝尧的故事】五十三:张果老功成辞归 赤将子舆白日飞升
话说帝尧心中两个问题,问了群臣和身边人都说不知道,帝尧不觉疑惑起来,想了一想,便叫几个亲信的人到郊外地方去打听:“究竟天下治了没有?亿万百姓愿意拥戴我不愿?”哪知去了转来,仍旧回复说一个“不知道。”帝尧听了,更自疑惑。后来想了一个主意,说道:“还不如我自己去打听吧。”说着,便换了一身普通百姓的衣服,走出宫门。叫左右之人不必跟随,独自一人,渐渐走到康衢大路。只听见许多儿童在那里唱歌,细听下来,唱的四句,叫做:“天生蒸民,莫匪尔极。不识不知,顺帝之则。”(说成今天的话意思就是:“我们老百姓都丰衣足食,生活得快乐自在、无忧无虑,这些都是因为帝王泽被万物、恩德所赐,我们老百姓什么都不懂,只知道顺从帝王的法则而行。”)
帝尧听了这个歌词,大有道理,就走过去问那些儿童道:“你这个歌词,唱得很好,是哪个教你的?”儿童道:“我们是听来的。”帝尧道:“从哪里听来的?”儿童道:“从大夫那里听来的。”帝尧道:“大夫住在哪里?”儿童遥指道:“就在前面那所屋子里。”帝尧听了,起身就向那屋子行去。
忽见转弯地方有一群人围住在一处,不知是何事,不免也挤进去看。哪知里面却是一个老人,须眉皓白,坐在地上,手中拿着一根槌棒,不住的击那土壤,仿佛如孩童在那里游戏一般。
帝尧正自不解,就听见人群中有一个说道:“现在的时世真太平呀!你看,大家除去劳作之外,都是熙熙攘攘,一无忧虑。这个八十岁的老翁都在这里优游自得。帝的恩德真广大呀!”哪知击壤的老人听了这句话,却大声说道:“什么帝恩帝德!什么广大不广大!你听我道来。”随即一手击壤,一面口中唱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何有于我哉!”
这个歌唱完之后,把帝尧的意兴扫了一半。原来帝尧见有人称赞他恩德广大,以为这是百姓愿意拥戴的表示了。哪知击壤老人却说“帝力何有于我”,岂不是明明不承认吗!想到此际,亦无心再听下去,急忙走开,再去找那个大夫。
那大夫是个宫里之官,向来见过帝尧,是认识帝尧的。忽见帝尧驾临,不觉有些意外。又见帝尧穿了这种服饰,并左右之人不带一个,尤其诧异,慌忙迎接施礼。帝尧亦不及告诉他原委,就将刚才听见的那个儿歌问他道:“这歌是否你作了教他们的?”那大夫道:“不是。这是古诗。”帝尧听了,更加失望,心中暗想:“不但百姓没有拥戴我的表示,就是做大夫的亦没有推戴君主懿德的心意,那还有什么话可说呢?”当下别了大夫,急急还宫,倒反把那个大夫弄得来满腹狐疑,莫名其妙。
帝尧还宫之后,把刚才经过情形仔细一想,觉得:“天下似乎已治,似乎未治。百姓推戴我的,似乎有;那不愿推戴我的,似乎也有。这个问题,还是没有解决。”于是就想:“还是去问老师吧。”
次日,遂命驾往王屋山而来。到了尹寿家中,只见座中先有一个老者,清臞瘦削,道貌岸然。帝尧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先向尹寿施礼。尹寿忙指着那人向帝尧介绍道:“这位就是某从前所说的子州支父先生。”帝尧大喜,即忙上前施礼,说道:“某自闻尹老师之言,曾经亲自到府造访,又着人探听,都不曾遇到。今日有缘,竟获叩见,幸甚!幸甚!老师之友,亦即某之师也,敢以弟子之礼相见。”说着,拜了下去。子州支父慌忙谦逊,已来不及了,只能还礼。礼毕,又谦逊一番,方才坐下。尹寿便问帝尧道:“帝今日轻车简从,辱临舍下,必有见教之事?”帝尧便将从前一切情形,讲述了一遍。
尹寿未及开言,子州支父说道:“这个真所谓至德之君,至治之世呀!”帝尧道:“老师何以如此说?”子州支父道:“一个人终身在天之下,地之上,哪一个不受天地的恩德?哪一件事不受天地的恩德?然而哪一个是知道切实感谢天地的?帝王德泽万物,无声无息;引导天下顺合于自然大道,不知不觉而行于道中,使百姓似乎根本感觉不到帝王的存在。我们做事,但求有济,何用赫赫之名?那求赫赫之名的人,功一定要自我成,事一定要自我做,并且一定要有形迹可表现。像这种鄙浅之人,帝难道要想学他吗?”帝尧听了,虽则仍旧谦虚,不敢自信,但亦不能不佩服他的卓识。又谈了一回政治,觉得他颇有以天下为己任的口吻,与其他隐士不同,于是就要将天下让给他。
子州支父听了,笑道:“叫我做天子亦可以,但我奔走天下多年,受了劳苦,适有一种幽忧之疾。这次归来,原想自己先治病的,实在没有工夫来治天下,请帝原谅吧。”帝尧还要再让,尹寿道:“不用说了,他是一定不肯受的。做了帝者之师,岂不是比做帝者还要尊贵吗?”帝尧只得罢休。后来师生三人又续谈了数日,帝尧方告辞归去。
话分两头。且说帝尧自从在尹寿家中拜子州支父为师之后,起身而归。在路上,心中总是惦念洪水,便命从人暂不归都城,先绕道到孟门山来看一看。哪知逾过鼓镫山,到了稷山一望,只见西面一片浩淼,极目远望,看不见边际。比前一次来时,水势不知道又增长几倍了。那大司农从前教人民务农种庄稼的场所,早已淹没无存,不可寻觅。帝尧看了,不胜叹息。从人问:“可要乘舟?”帝尧道:“且慢,沿山过去吧。”于是沿着中条山,到了首山。
那首山西连华山,南连嵩山,为二岳之首,隆然特起,所以称为首山,一名雷首山,又名首阳山,是个名胜之地。当下帝尧到了首山,向西北望去,仍是无边无际。从前的田庐都成泽国,不禁忧从中来。忽然看见无数槐树之中有一种异鸟,飞来飞去。其状如枭而有耳,并且有三只眼睛,叫起来声音像鹿,又像猪(豕),颇为诧异,便叫从人去打听,才知道这种鸟儿名叫“驮鸟”,出在那面机谷之中,并不为害,吃了它的肉,可以治下湿之疾的。帝听了,也不言语,当下下山乘舟,各处考察一番,方才回都。
作为帝君,于天下事,帝尧除处理政务之外,唯一忧心的就是洪水了。但是于家事,帝子朱却令帝尧十分操心。
那帝子朱是帝尧的嫡长子。在幼年的时候,帝尧便发现他生性顽劣,也曾试着教他围棋,想用这种方式来陶冶子朱的情操,改善他的性情。起初子朱似乎有一点兴趣,久了,就不免厌倦了。又选了几个端方明达的贤德之士做他的老师,教导他,辅佐他,希冀他能够逐渐的迁善改过。哪知俗语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无论老师讲些什么,他总给你一个耳朵,并不入心。那几个师傅打又打不得,骂也骂不得,说了又不听,不得已,只能向帝尧辞职,自言不胜教诲之任,有负帝望。为此帝尧心中非常忧闷,往往是一面慇勤慰留师傅,一面又叫了子朱来,严厉的责备一番。但是俗话说,人心不动,谁也没办法。后来子朱年纪渐长,自己结交了些酒肉朋友。平日聚在一起,歌舞淫乐,不分昼夜。帝尧知道了,自然是要子朱来,恳切的教导一番,如此者已不止一次。
这一年,是帝尧在位的第五十三载。一日朝中有事,帝尧率领了几个掌礼的官员,预备了很多祭品,亲自到洛水去致祭。祭毕之后,就匆匆回都,总共行期,不过二十日。哪知刚到平阳附近,就见那汾水之中有许多船只在那里游荡。船中笙簧钟鼓,聒耳沸天,好不热闹!帝尧暗想:“如此洪水大灾,人民饥寒困苦,忧愁不遑,哪个竟在这里如此寻欢作乐!可谓全无心肝了。”当下就叫从人前去探听。从者回报说道:“是帝子朱在那里游玩呢。”帝尧听了,又怒又忧,当下叹了一口气,也不言语,匆匆回宫而去。
且说那帝子朱,本以为父亲是和往年巡视一样,要有半年时间,所以他趁机约了那班玩友,预备了船只音乐,在汾水之中遨游快乐。哪知就被帝尧遇见了?!听了消息,那些朋友也知道事情不妙,个个鼠窜而去,子朱亦急急回宫。到了晚上,帝尧果然又派人来叫了子朱去,痛痛的训责他一番。看那子朱的情形,虽是低头垂手侍立,但看他脸色,毫无愧悔之意,也无一言半语。就知道他决不会改过的。这一夜,帝尧忧闷之至,竟不能成寐,最后到底被他想出一个主意来。
次日退朝之后,留下大司农、大司徒二人,与他们商量子朱的事情。帝尧的意思是想把子朱放逐到偏远的地方去,令他隔离起来,说这实在也是对子朱的一种爱护。否则照此下去,恐有性命之忧。大司徒道:“臣的意思,一个子弟的不好,总是被那些淫朋损友引诱坏的。先帝挚的那时候,就是受了这样的影响。现在既然给帝遇见了,可否将那些淫朋损友一一召集拢来,严加惩处,以警戒他们蛊惑帝子之罪?这样,没有了引诱之人,再慎选师傅,督率教导,或者可以挽回,未知帝意以为如何?”
帝尧对大司徒的这个办法,有什么想法呢?
主要参考文献:钟毓龙《上古神话演义》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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