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控餓死人不是首創,在中共統治下,老百姓被餓死其實是常態事件。(圖片來源:視頻截圖)
信陽事件餓死多少人?現在仍舊是個謎。當時的固始縣委書記楊守績說固始縣餓死七萬多人,正陽縣餓死八萬人,新蔡縣餓死十萬人,息縣餓死十萬人,自然村減少六百三十九個,不少人家絕戶。雞公山會議揭蓋子,揭到二百三十萬時,不敢再揭下去了,說「就到這兒吧」,這是檔案資料裡的數字,也沒有公開。
河南省遂平縣碴岈山衛星人民公社,是中國第一個人民公社,也是「信陽事件」的重災區。一九五九年,全公社四萬人,三個月餓死了近四千人,佔總人口的百分之十,有的生產隊高達百分之三十。十年前我寫作《南街社會》(河南省臨潁縣南街村以創建「共產主義小社區」而聞名於世),曾在這裡做田野,特意將這段歷史撰文擬附於南街書後,供有心之人作更深入的研究和思考,由於敏感,出版時被拿掉了。當下越來越多的人在追尋那段幾被遺忘了的歷史,於是翻出舊文重新整理,以期對修補歷史記憶盡一份心力。這裡所記述的是當時當地人們對信陽事件的記憶,也是當事人對事件的看法。
信陽事件餓死多少人至今仍是謎。(圖片來源:網絡圖片)
信陽事件慘絕人寰
訪談對象從老百姓到被判刑的縣委書記,多是鄉村教師善言談者與地富反壞右分子災難深重者。也有當時的村幹部,但他們一般不多講。
有位鄉村教師說,這次大災難完全是人為的因素。由浮誇引起高徵購,已經斷炊了,還又來一個「反瞞產」,打人就是從這時候開始的,這下算是徹底沒糧了,民兵又阻止「盲流」,人們只有活活餓死。有一個姓黃的,二OO一年時七十二歲,吃過幾個人的肉。他是「餓死」以後開始吃人的,他說反正是死過的人了,啥也不怕了——那一年他大年初一出去要飯,餓死在路上又醒過來,想反正也是個死,「要不是吃死人,活不到今兒」。他說,第一個吃的是王老二,王老二餓死了,把他背回家煮了吃。然後又吃另一個村莊的兩個小孩。後來吃的就多了,總結出經驗:女人的肉好吃,抽煙的男人肉吃起來有油煙味,人肉煮出的油花與香油花不同,香油花是圓的,而人肉油花是半圓,像是半片月亮一樣。
「餓死過幾回」的不止一人。一個地主婆,也七十多歲了,她餓死過兩回,都是被人把牙撬開灌點水又活過來。問起當年,她說:「別說恁多,叫幹部聽見可不得了。」她眼瞎了。這麼多年,地富反壞右分子們被改造得最徹底,他們真是被鬥倒鬥臭鬥怕了。有一個村的地富反壞右全餓死光。
有些地方人吃人已是見怪不怪。上級領導下來檢查災情,見一個女人坐在自家門檻上,頭腫得很大,問話也不知道回答,只痴呆呆望著人,進到屋裡,見鍋裡煮著小女兒。餓死人了不允許說餓死人,報告中說是發生「疫情」。都知道人吃人不是個別現象,當時以「破壞屍體罪」判刑者眾多。一位年輕的縣團委書記下鄉回來說下面已發生人吃人現象,立馬以「右傾」論罪,到街上割一塊死人肉煮了強迫他吃,吃下就吐了,批判鬥爭他說:你不是說有人吃人麼,你怎麼吃不下去?證明人肉是不能吃的,證明你是造謠!
信陽事件餓死多少人?現在仍舊是個謎。當時的固始縣委書記楊守績說固始縣餓死七萬多人,正陽縣餓死八萬人,新蔡縣餓死十萬人,息縣餓死十萬人,自然村減少六百三十九個,不少人家絕戶。雞公山會議揭蓋子,揭到二百三十萬時,不敢再揭下去了,說「就到這兒吧」,這是檔案資料裡的數字,也沒有公開。
據中共河南省信陽地委向中央報告:僅一九五九年冬到一九六O年春,信陽地區餓死老百姓一百多萬人,據潢川、光山、息縣統計,孤兒達一萬二千人之多。楊守績說實話反映情況,惹惱了河南省委第一書記吳芝圃及路憲文,吳芝圃想升遷中南局書記,路憲文想進省委,結果楊守績被判了三年刑。事後不少縣鄉村幹部被判刑處理。公安局長說服這些人認罪:我黨揮淚斬馬謖,以平民憤,以後黨會補償你們。而實際上不少人被開除黨籍判刑後,一九八六年才重新安排工作重新入黨。卻由製造信陽事件的罪魁禍首吳芝圃、戴蘇理們來處理信陽事件,他們開罪別人以求開脫自己。
共產黨鼓吹人民公社好(左),但真實情況卻是造就了無數飢餓難忍的農民(右)。(圖片來源:網絡圖片)
打人也打得理直氣壯
一位縣文化館創作員說,這裡民風強悍,有揭桿而起的反抗傳統,嵖岈山流傳著多少佔山為王農民起義的故事,但那時候(指飢餓的五九年、六零年)人們卻身處紅色恐怖而不自知,肉體上是飢餓的,精神上卻很幸福,人們對黨對領導感恩戴德,想也不敢想這其中人為的因素,以至迷信到不反抗。這是意識形態的麻醉劑效應,在革命的名義之下犯罪,製造出一種不但是謬誤的、而且是罪惡的邏輯,這是共產黨統治下共同的誤區。在冠冕堂皇的理由下,人性惡的一面暴露得很充分:打人。且打得堂堂正正理直氣壯。當時的打人者說:上級叫打的,黨叫打的,都進入共產主義了還藏糧不交給黨,不打他打誰?
有位朋友說,他的妹妹是餓死的,他之所以沒有餓死,是得益於他的伯父。他說他的伯父勤勞善良,在正常情況下可以說是一個善良到家的人,但那時候打人也打得厲害。他的伯父是生產隊幹部,幹部誰沒打過人?那時候不打人的人不是好人,地富反壞右才沒有權打人,他們是壞人,壞人只能被打,該打。「黨叫打人的嘛!」他們這麼說。隊幹部們白天開鬥爭會打人反瞞產反私分,晚上偷吃東西,用瓦罐煮老鼠和大米,半夜裡偷吃。他的伯父對他特別好,半夜裡給他端過來半罐,他當時吃了就拉肚子,長時間不沾油腥腸胃受不了,拉肚子拉到脫肛。
尋訪到某些當事人,縣鄉幹部,都是七八十歲的老人了,大多出身貧苦農家,很難想像那麼善良憨厚的面孔,當年都打人打得很凶,能做出那麼慘無人道的事,他們是為了什麼?「為聽黨的話!」他們說。人,人性,真是不可思議。毛澤東是始作俑者,但不是他一個人能承擔得了的責任,有深厚的群眾基礎,農民革命,農民戰爭,領袖也是一個農民,農民的性格農民的欲求,農民和領袖一拍即合。民眾長期受貧困的折磨,嚮往富足的生活,甘願相信謊言,相信「美麗的傳說」,甚至渴望美麗的欺騙,盲目附從,「共產主義天天吃扁食(餃子),行,牛拉走吧!」回過頭來想想,根據共產黨的經驗,這錯早晚要犯,在劫難逃。
與時俱進 更可怕的浮誇與造假
最可怕的是新的浮誇新的造假又風行起來。當時當地正在搞「政績工程」「招商引資」,又是一窩蜂。領導與司機「簽合同」,親戚朋友湊成十幾個人「招商引資」,年年開招商會,那時已經連開了三年,年年都報幾十個億,猶如當年放高產衛星。賓館裡住著「招商團」,甚至從北京請來洋人造假,吃住玩全包,專供領導接見,上下共同做戲,年年耗資耗力報成績招商引資,三年了卻沒動靜(沒有一點實際效果)。更可怕的是說假話做假好像已經成了習慣成了傳統。一九九二年西平縣獲國際掃盲獎,報的材料全是假的,縣委書記洪春喜到聯合國領獎,還專門美美容,現在又得到提拔。老百姓說:「西平人真能榷(當地土話,欺騙),一榷榷到聯合國」。
人,如果不敢說真話——尚存理智
如果真誠說假話——喪失理智
如果故意說假話——喪失人性
——這是大家最後的概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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