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十六大看中共权力继承

BBC中文网记者魏城录音报道:第一次到华盛顿，路途不熟，我的采访对象之一、美国华盛顿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中国项目主管裴敏欣主动提出开车到地铁站接我。

裴敏欣：继承不顺可能引发政治危机

坐上车，寒暄之后，裴敏欣第一句话就是："《华尔街日报》最近发表了一篇文章，对中共十六大的所谓换代不看好，说中共总书记江泽民有可能只交出国家主席这个象征性的职务，而保留党的总书记和中央军委主席这两个实权职务。"

他停顿一会儿又说："这样的话，有可能引发一次政治危机。"

其实，近一、两年来，国际上有关中共十六大的传闻、猜测很多，有说江泽民"全退"的，有称江泽民"半退"的，也有的猜测与《华尔街日报》的这种说法类似，或许可以称为"象征性的退"，但从这种传言满天飞、猜测互抵触的现象来看，这本身似乎就说明，中共的权力继承仍然没有走出规则不明、程序不清的黑箱运作状态。

来到裴敏欣的位于华盛顿郊区的家中，他又接着他在车上的话题说，如果一旦出现江泽民只肯"象征性的退"的局面，那么，这次中共的"接班"就失败了：

"这次接班的失败不仅仅意味着所谓第四代领导层中的主要人物、像胡锦涛这种人不能就位，而且会触发一场很深的危机，使中国目前被掩盖了的许多社会、经济矛盾浮上表面。"

吴稼祥："继承的阵痛"

确实，从中共建政后的历史来看，政治继承常常触发重大的社会、政治危机，用曾经在中共高层工作过的吴稼祥的话来说，是所谓的"继承的阵痛"。

吴稼祥在北京的家中接受我的电话采访时回顾了中共历代"接班人"黯淡、甚至悲惨的下场：

"文化大革命就是一个搞掉刘少奇的运动，而后来，为了搞掉胡耀邦，又有一次意识形态的运动，也就是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运动，这次运动可以称为第二次文革，这样就在权力继承上导致了巨大的动荡，而且因为党内的继承处理不好，就波及到社会，使社会处于不稳定的状态。"

陈奎德：政治继承是共产党制度的癌症

而总部设在华盛顿的"中国信息中心"的编辑陈奎德认为，这种"继承的阵痛"是共产党国家的特有的现象：

"所有其它的政治继承方式，不管是皇朝的政治继承，还是民主国家的政治继承，规则都是相当明确的，是可以判定的，不管是大众判定，还是上层判定，但共产党国家却没有创造出一套明确的政治继承的游戏规则，每一次都要通过根本不能预知后果的阴谋权力斗争进行政治继承，这样使得共产党统治制度付出的政治代价、经济代价和社会代价极高、极大，这种代价是它无法长期承受的，因此，单就权力继承这一点来说，也是这个制度的癌症和致命伤。"

高新：江胡磨合相对默契

但是，也有一些学者认为，这次即将在中共十六大上揭开谜底的中共换代不会那么血腥、残酷，也不会触发像过去那么严重的社会、政治危机。

八九学潮期间曾经在天安门广场绝食的"四君子"之一、现在居住在美国的自由撰稿人高新甚至认为：

"以江泽民为首的中共第三代领导层是希望在他们交接班的过程中给共产党的后代作出典范，胡锦涛其实还是邓小平隔代为他指定的接班人，此后，胡锦涛和江泽民之间显然有一段磨合过程，现在，从各种迹象来看，他们之间显然磨合的相对默契，这样才有了中共十五大之后江泽民很放心地让胡锦涛作了军委第一副主席和唯一的国家副主席，就是把胡锦涛的接班态势彻底固定下来。江泽民要开创的就是他自己不再搞幕后干政，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不相信江泽民还会再担任一段军委主席。"

美国普林斯顿大学教授林培瑞也认为：

"这次的交接大概会比较稳定、比较和平，这不是因为中国政治民主化的原因，而是因为中共领导人的权威不断下降。"

王军涛：形势比人强

曾经被中共指为"六四黑手"、后来又被中共流放到美国的王军涛则认为，中国社会所发生的深刻变化已经到了 "形势比人强"的地步：

王军涛：如今老百姓支配的独立资源越来越多

"因为中国现在整个制度的变化，使得中共高层的人事变化对于整个中国大陆的局势和每个人的影响都不像过去那么大了。在一个总体动员的社会，如毛时代的那种极权社会，中共高层如何组成，如到底是四人帮上，还是周恩来上，是邓小平上，还是华国锋上，这些确实影响整个国家的命运和每个人的命运，而现在呢，随着二十多年的改革开放，如今政府、共产党以及共产党高层领导人所控制的事情，范围越来越小，而由老百姓支配的独立的资源也越来越多，在现在的这些中共领导人中，不管谁上谁下，如果在中国局势所面临的压力大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他们都会顺应局势的变化和人心的变化，做一些事，无论是推进中国的进步，还是把中国扭向一个更保守的方向。"

即使是担心这次中共"接班"失败会引发一场危机的裴敏欣，在比较中共历次权力继承的特点时，也指出，这次政治继承有以下几个新的特点：

"一、这次权力交替并不是强人交班，江泽民的政治实力、地位、威望远远不如毛泽东和邓小平；二、有许多制度限制，如宪法中的任期限制和不成文的年龄限制；三、要更透明一些，在一个充满信息的社会，尽管也会有背后的动作，但外界观察家基本上可以把这次交班过程的各种变化掌握百分之六、七十左右；四、虽然中国不是民主国家，但其领导人还是要受民意检验的，如果江泽民不愿交班的话，那他在中国老百姓心目中的地位和声望肯定会受到负面影响。"(文章仅代表作者个人立场和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