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20年代的早春二月,虽然大地解冻,但是大上海依然春寒料峭。这天早晨8点过后,宋美龄照常起床梳洗,然后吃早点。刚吃完,娘姨就上楼来对她说:“三小姐,有车来接你。”宋美龄忙问:“谁的车,是不是介石来了?”娘姨说:“不是,说是参议会要你去开会,商讨要事。”美龄一愣:“怪事,前天开会时,虞会长没提起这事,怎么突然又要开会?”娘姨说:“客人在楼下客厅里,要不我去问个明白。”美龄摆手制止。
娘姨走后,美龄速换一套时髦的西装,向会客室走来,只见沙发上坐着一位中年男子,派头十足,唇留短须,头发光亮,身穿一件棕褐色长衫,外套一个盘龙马甲。宋没等客人说话,就迎上说了一句:“你就是要接我的客人吧,对不起,让你久等了。”那位客人连忙起身,彬彬有礼地打拱施礼道:“宋小姐,虞会长令鄙人恭迎您去开会,有劳小姐大驾。”美龄还礼道:“谢谢,虞会长太客气了,打个电话就行了,何必如此兴师动众。”说到这里眼珠子一转:“先生初到敝府,我们算是初会,请问尊姓大名。”来人不卑不亢,略含微笑地告诉她:“我叫乔珊,蒙虞老的抬举,是虞会长刚从轮船公司调来的,他说参议会要个交际应酬的人,今后叫我老乔或直呼其名也行。”
美龄见这个自称乔珊的人说话谦虚,人也长得挺帅,第一印象就不错:“不知虞会长有何急事相告?”乔珊说:“听虞老说海外有个华侨慕小姐的大名,愿意捐助一笔巨款,为童工做点善事。虞会长说这事必须与三小姐面商,您在国外留学多年,见多识广,所以劳您去一趟。”美龄本来敬重虞会长,听他这样一夸奖,早已飘飘然了,满面春风地对他说:“乔先生我们一同去吧,我这就让娘姨备车。”乔珊说:“不用了,我不早说了吗,虞会长已派专车来接您了。”乔珊指着停在大门口一辆崭新的雪佛兰小车说:“请宋小姐上这辆车。”
当美龄和乔珊一走出大门,一位戴鸭舌帽的中年汉子走出车门欠身恭迎。美龄细看小车,正要上车时,忽然有些犹豫了:那戴鸭舌帽的汉子无疑是保镖了。他虞会长从来只坐一部老爷福特车,且保镖是个年轻人,而眼前却是车新人新,跟车的保镖和司机从未见过面,会不会有诈?乔珊一旁看出她那迟疑的神态,解释说:“宋小姐大概对车有些陌生吧,是这样的,这部车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位华侨送给虞会长的,虞会长还未坐过,他特请您先试试车。”说罢乔珊从口袋中掏出一份贴金火红请柬,递到宋美龄手中。美龄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写道:“敬请美龄小姐试坐新车来会,商量童工福利事宜”,下面落款签了虞会长大名。宋美龄是基督教的忠实信徒,对慈善事业一直十分关心,有请必到。加上爱听奉承是女人的本性,看罢请柬,心中乐滋滋的,欣然上了小车。车子一溜烟离开了宋公馆(今陕西北路)。
宋美龄被绑架
车子转弯串巷,来到沧州饭店。宋美龄从车窗中抬眼望去,沧州饭店四个大字跃入眼帘,她定神一算,从家中到这儿本是一条直路,而且也近在咫尺,虞会长为什么要这样曲径通幽,选择到沧州饭店商谈呢?但她转念一想,沧州饭店地处黄浦江畔,系全上海高雅幽静的饭店,常以接待外宾而著名。她放下多余的思虑,用手理理被风撩起的秀发,思考会上要讲的话题,走下了车。
乔珊上前带路,美龄在中,戴鸭舌帽的中年汉子跟在她的后面,进入三楼一个非常豪华而别致的房间里。当美龄坐下,戴鸭舌帽的中年汉子为她沏茶后,离开了。乔珊陪她略坐片刻之后,对她说:“宋小姐,很抱歉,会长还要办一件事儿,我去一会儿就来,您先休息一下。”说罢向她告辞了。
这时美龄还未意识到不测,坐了约半个小时,却不见虞会长出现,她才觉得情况不妙,马上联想到最近上海连续发生的几件暗杀的大事,特别是绑架案。她感到害怕了,一时焦急不安起来。于是忙打电话,可是电话不通,她急按电铃,想问问服务小姐,可是进来的又是那个戴鸭舌帽的中年汉子,进门躬身问道:“宋小姐,请问你有什么事吗?”美龄只好敷衍一句说:“我想冲点热茶。”中年汉子马上为她冲茶,宋美龄面带怒气地说:“不用了。”指着他的脸质问道:“你们搞什么鬼名堂,是不是绑架我?我是蒋总司令的未婚妻,你们不会不知道吧,是不是活腻了?”中年汉子却哈哈一笑:“宋小姐,未来的蒋夫人,看你想到哪里去了,全是误会我们的一片诚意。”宋美龄见他这一笑,反而更加怀疑了,厉声对他说:“你们要是真不想活了,我可给蒋总司令打个招呼成全你们,快把乔珊给我叫来。”中年汉子态度有点生硬了:“宋小姐,别用蒋总司令吓唬我们,他蒋某操有生杀大权不错,但你们也要明白,这儿可是英租界,料蒋总司令浑身是胆也不敢把兵开到这儿来吧,你说对吗?”
这一说,倒提醒了宋美龄,顿时背上渗出了一丝丝冷汗,她深知上海的帮匪残酷,什么大事都干得出来。看来今日凶多吉少,好汉不吃眼前亏,她越想越害怕,特别想到自己是金枝玉叶时,霎时脸色突变,与刚才那副傲姿相比,判若两人,便把声音降低八度,对那中年汉子说:“求求你,请乔珊来一下吧?”中年汉子也赔上笑脸说:“好,我去给你请乔珊。”
中年汉子出门后,美龄再摇电话,又是白费。她伏在沙发上不禁掉下了泪水,一时思绪万千,心如黄浦江水一浪盖过一浪。约 10分钟,乔珊来到她的面前,向她微微鞠躬道:“宋小姐,让你久等。”美龄一惊:“你是……”没等她说下去,乔珊接上说:“宋小姐,实在对不起您了,因为有事,不便在贵府请教,所以用此种方式请您来这儿。实不相瞒,我叫王亚樵。”
宋美龄大惊失色:“你真是王亚樵!擎宇是你的号吧?”
乔珊点点头。
“你想干什么,是不是想杀我?”
王亚樵笑道:“宋小姐看您说哪里话,我们前世无冤,今世无仇,我为什么要杀您。再说,我要杀您,还将您接到这儿吗?”
宋美龄答应说服蒋介石
王亚樵给宋美龄茶杯中加了水,自己也冲了一杯茶,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了:“请宋小姐息怒,我们有话慢慢谈。”美龄不知谜底,对方越是兜圈子,她越是不安:“你有话就直说吧,你说是王亚樵,我早闻你的大名了。”王亚樵接话:“在您眼中我是魔鬼吗?”宋美龄连说:“不,不,你是不是要我向蒋总司令说个情,解除你们之间的仇恨?”王亚樵挥手打断她的话:“宋小姐你又想错了,我和蒋介石之间的事,他要杀我,看他的本事,谁知道他死还是我死,听天由命,用不着借你这个女人向他吹枕头风求情的。”宋美龄脸上刷一下红了:“擎宇先生,你是个有知识的人,我和蒋介石还未结婚,你怎么说出那种难听的话,请你还是照直说吧!”王亚樵说:“既然宋小姐如此爽快,我就开门见山了。”
原来,宋美龄有个同学叫刘纪文,二人一直相处很好,特别是在美国留学期间,刘纪文早向她表达爱意,宋美龄也未表示反感。刘家也是上海的富豪之家,两家可以说是门当户对,可是回国后,当他们感情正要升温之时,半路上杀出一个李逵,蒋介石跃上北伐军总司令的宝座,成了中国至高无上的统治者,宋美龄这位小公主暗暗向权势倾斜。刘纪文眼看大势在去,觉得收之已难,弃之可惜,决定来个堤内损失堤外补,借爱情这条红线套住蒋介石,谋个一官半职,现在南京市长空缺,若能如愿,也算大功告成。为了促成此事,决定请王亚樵出面,才想出如此下策。
宋美龄听到是刘纪文演的这场戏时,怒火一时涌上心头:他刘纪文也受过西方文明教育,怎么请个暗杀头子来要挟我呢?王亚樵的话是真,还是要暗杀我,或是……她不敢再往下想。但她也不表态。就这样僵了下来。
宋美龄半天未回家,宋老太太焦急万分,当即打电话问虞会长,虞会长说根本不知此事。在虞会长的协助下,又找了杜月笙、黄金荣等帮会头子,他们一口否认,并作保证未见过宋美龄,他的手下,也不会做这个事。宋老太太赶紧又将情况报告蒋介石,正在忙于军务的蒋介石一听这话,差点气炸了肺。他猜这事一定是王亚樵所为,他王亚樵与我有仇,为什么要把仇发在我的未婚妻身上,如此看来,必有内幕。对宋老太太说:“如果美龄打电话来,绑匪只要让美龄平安回家,一切条件都可答应。”
果然,王亚樵让宋美龄与家中联系上了,宋老太太向她转达了蒋介石的意见,最后反复说:“一切由你作主。”
这下子宋美龄心中有底了,对王亚樵说,刘纪文出此绝招,用心良苦,我看他也是对我一片真情,体谅了他的苦衷。我现在按照你转达的意见答复吧!王亚樵知道口说无凭,他趁宋美龄说时,一一作了记录,然后将记录呈给她,让她过目。王亚樵说:“这纸上未添漏一个字,其意作一个备忘录,您看如何?请审阅。”宋美龄接到手中一看,没想到一个暗杀头子竟有些笔墨,一笔字写得龙飞凤舞,尤其是“刘君如有意仕途,我当极力推荐,使君满意。一入仕途,好自为之,决无风险恶浪,飞灾横祸”等几句话的字,写得既潦草又清晰入目。宋美龄对王亚樵刮目相看:“擎宇先生,想不到你不仅是舞刀弄枪的健将,还是舞文弄墨的文魁,我签个名,交给刘先生吧!”说罢在纸上写上“蒋宋美龄”四个字,王亚樵接在手中过目,点点头,退出房间。这时,那个戴鸭舌帽的中年汉子走进来说:“按王先生吩咐,你可给蒋总司令打电话了。”宋美龄再摇电话,通了,她才恍然大悟,电话被他们切断了,现在才接上。她当着中年汉子的面,给蒋打了电话:“亲爱的,别担心,我下午就回家了。”
下午,宋美龄安全地回到家里。10天之后,南京报纸公布一条新闻:“刘纪文经中央政治会通过,国民政府蒋中正签发,特命为南京市市长。”
后来,王亚樵被戴笠杀害。有人说是刘纪文暗中作祟,杀人灭口。知情人说,此话毫无根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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