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唐朝的王珪,字叔玠,清心寡欲、品行端正、刚直不阿。世子李建成被立为东宫太子后,他出任太子中舍人。玄武门之变后,王珪受牵连,被流放到隽州。
贞观元年,唐太宗即位。他知道王珪很有才干,就不计前嫌,召回王珪,拜为谏议大夫。一次,太宗临朝,对侍臣们说道:“正直的君主任用奸邪的臣子,是无法使天下大治的;正直的臣子侍奉奸邪的君主,同样无法使天下大治。只有君臣相遇,如同鱼水一般和谐,海内才能安定,天下才能大治。我虽不敏,还望诸公多加匡正,以便凭借诸公的佳谋良策,使天下升平。”
王珪随即应道:“臣听说,木材按照绳墨割据才会正直,君主采纳臣下谏言才会圣明。所以,古代的圣主身旁必有七位诤臣,他们言而不从,则继续以死相谏。陛下开明圣哲,为臣身处广开言路之朝,当然愿意竭诚尽忠。”太宗听了受益匪浅,就规定三品以上的显官入朝时必须有谏官在侧。太宗也确实是从谏如流,王珪更是有过必规,见缺必劝。
然而,并不是每次劝谏听起来都那么入耳。一次,太常少卿祖孝孙因为教授宫人声乐不合太宗的心意,太宗大发脾气,狠狠的责怪了祖孝孙一顿。王珪、温彦博认为责任不在祖孝孙,便劝谏太宗道:“祖孝孙精通音律,教授时也并非不尽心。只怕陛下询问的那个人欺骗了陛下。况且祖孝孙是位雅士,陛下忽略了这一点,让他教授女乐,而且还怪罪他,臣等担心天下人都会为此感到惊怕。”太宗一听,火上心头,呵斥道:“你们都是我的心腹,本当进忠献直,怎么竟附下罔上,替祖孝孙说起话来!”
温彦博赶忙拜伏谢罪,而王珪偏偏不拜,说道:“臣从前侍奉东宫太子,罪已当死,陛下宽恕了为臣,并让为臣处在显要职位,要求臣尽忠职守。今天臣所进言不是为了自身,不料陛下陡起疑心,讥诮为臣,这是陛下对不起臣,不是臣对不起陛下。”太宗听了,说不出话来。
第二天,太宗对房玄龄说道:“自古以来,帝王是很难做到采纳谏言的。周武王尚且不用伯夷、叔齐之言。宣王是位贤主,可术伯居然以无罪被杀。我一直希望师法从前的圣主,只恨自己不能达到古人的水平。昨天,我责备了王珪和温彦博,对此我颇感后悔。希望你们不要因此而不进直言啊!”
(二)
唐太宗酷好打猎,称帝后仍然兴趣不减,经常兴师动众、出城围猎,不少大臣委言相劝,太宗认为这是练习骑射,有利于国,不听劝谏。
有一天,太宗又准备去打猎,正要上马时,猛然间,主薄孙伏伽跑过来,一把抓住马缰,强行制止太宗出城。他严肃、庄重的告诫太宗说:“天子居则戒备森严、行则仪卫扈从,并非为了讲排场,而是为了国家的利益、朝廷的尊严。走马射猎、放鹰驱犬,那是年少纨绔子弟取乐之事。陛下为秦王时,偶而打猎,无关大局。但贵为天子,怎能经常这样做呢?‘驰骋田猎令人心发狂’,陛下忘记老子这一警言,热衷打猎,既不利于国家,又不是值得后世效法的好榜样,臣以为陛下不当如此!”
太宗不听孙伏伽的劝阻。一边迫不及待的翻身上马,一边向孙伏伽解释说:“如今天下虽然太平,但也不能放松武备。我外出围猎,练武强身,又有什么不好呢?我轻车简从,不惊动百姓,又有哪点不恰当呢?你不要再多说话!”
孙伏伽抓住马缰不放,厉声说道:“今日陛下不听微臣劝阻,定要出宫,就让马从我身上踏过去就行了。我纵然被踏成肉泥,也不会放掉缰绳,否则,陛下休想出宫!”唐太宗一再命他松手,左右侍从也来劝他,孙伏伽一概不理,死死抓住马缰不放,激昂的对太宗说:“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不愿看到陛下做天子不应当做的事情。”
太宗见孙伏伽这样固执,怒火中烧,大声喝道:“我贵为天子,万乘之主,难道这点自由还没有了吗?还须看你的脸色行事!”于是立即命武士将孙伏伽推出午门斩首示众。几个武士应声而至,抓着孙伏伽的衣领,扭着他的双手就往外拖。孙伏伽面临杀身之祸毫无惧色,大声说道:“我宁肯直言进谏而死,与被夏桀杀害的关龙逢同游地下,也胜过苟活,看陛下犯过而不改。”
太宗见孙伏伽如此倔强,不顾性命,也为他大无畏的精神和一片忠心所感动,便从马上滚鞍而下,笑着对孙伏伽说:“我不过试一试你的胆量罢了,你能冒死直谏,忠心贯日,我还能去打猎吗?”马上命令解散围猎队伍,同时表彰孙伏伽,并将他提拔为五品谏议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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