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子霖是一位伟大的母亲。以她为代表的一批在天安门事件中被杀戮生命的母亲,不仅代表了母爱的永恒与坚韧,同时,这些人世间最不幸的且最令人尊敬的母亲,以及她们对人类可贵尊严的坚守,即代表了记忆及证明着专制暴政的血腥、野蛮和人类应有的反思。
我今日的文字不是专为讴歌母亲所作的。
丁子霖是一位令人尊敬的母亲,她同时也是在海内外有着较大知名度的母亲。她最近就我所倡议的绝食维权抗争问题给我写了一封公开信;眼下,我家中的电话、网络及办公室的电话尽数被中共特务所切断,我只通过朋友打手机知道了丁女士公开信的部分内容,我不是带着一定要回应的注意力来听了公开信的部分内容,所以,记得不一定很全面,只能按记忆来对应谈及一些商榷观点,凡有不妥帖之处,仅愿丁女士谅解。
首先有一点我不甚理解,丁女士在公开信中言及,说我轻易放弃律师事业而参与政治(大致是这样的意思)的结论。我珍视律师事业若生命,这也正是当我还能以律师身份做事时的巨大热情、及持续着极高的激情和精力所依。现在,正如丁女士力所看到的一样,我被这个政权非法强制剥夺了这样的权利,而不是如你公开信所言的那样,是我为喜从政而轻易放弃了律师事业,再次说明。
关于我回应涉足政治的问题,恕我就事论事。人类社会中,任何禁止、或者是事实上禁止普通人参与的政治都是最邪恶和最不道德的政治。中国权利垄断集团历来的野蛮及下流,终使他们心安理得的确信了这样一种逻辑:即政治就是统治者的专有物,人民的任何涉足(哪怕是被迫的涉足)行为,都是逆上行事,都是动机不良的代名词。只要将一个人和平抗争行为或者是一个事件扣上有政治倾向,或者是政治事件的帽子,这个人、这样的事件,这必是臭不可闻,必是反动无比。从而在事实上形成了这种制度下的特有逻辑:即政治在当局那里永远“伟光正”;在不被党所悦纳、或者不愿被党所悦纳的那部分人那里,政治就绝对代表了反动、不负责任、不光彩,可以以任何理由非法打压甚至是杀戮的对象。让丁女士持续痛着的“六四”,以及让大多数国人深痛万分的法轮功被迫害事件,无一不被一贯理屈词穷的中共当局扣上政治事件的帽子。这样的荒诞逻辑在中国大行其道五十多年后,包括丁女士您在内的许多普通国人,也接受了这样的是非判断逻辑,即:普通人,只要是涉足政治,不光是代表了危险和恐怖,而且本身就是不恰当或不正确的。
一方面,政治本身应该是公共的和美好的。正如孙中山先生所言:政治是众人之事。捷克前总统哈维尔倡导一种基于人性的、良心的政治。另一方面,在制度文明方面,法律本身即是政治游戏规则运动的结果。政治的文明本质决定着法律的文明和本质。离开对政治的关心而去谈法治,得到的只能是任人宰割的悲惨结果。今天中国社会人民命运的悲惨现状,不是正在证明着这样的严峻规律吗!
丁女士谈到依法维权至上的价值,这正是我所喜见的和梦幻般持续渴望的。作为律师,我何尝不懂得这样的价值呢!您谈到您十七年来的维权经历的理性、宽容与坚韧,我非常钦佩。遗憾的是,经过了十七年的惨痛教训,您本身没意识到在这样的邪恶制度下,依法维权的路径到处被堵死!您的孩子,一个鲜活的生命,是被这个冷血制度的所吞噬的无数母亲的孩子之一。您十七年的维权经历,却在这个制度下没有哪怕是一刹那的依法讨论的途径。您十七年不去天安门,十七年不去中南海静坐的绝食本身也是一种政治抗争。它根本就不允许您取得任何依法的抗争途径,十七年前如此,十七年后的今天就更加如此。十七年前,热血青年齐志勇被这个政权的冰冷的坦克压断了腿;十七年过去了,这个政权是如何对待它的人民的,尤其由于它的罪恶而惨遭不幸的人民。前阶段他来和我见面,他告诉我十七年来,中共当局一天都没有放松对他的凶残迫害,直到最近,当局还在扣留境外善者寄给他的用于度命的人道救济金,几十年来一直恶劣如此。就在我写这篇文字时,“六四”受害者齐志勇先生被当局下流绑架十天,生死不明。
丁女士以较我百倍了解中共的邪恶,尤以天安门事件的惨痛为立论,建议停止目前的绝食抗争。恰恰基于这种惨痛的教训,我认为今天的抗争是理性的。同样是绝食,却是不走出家门、不同时绝水、不强迫他人,每个人绝食也不超过48小时。丁女士的公开信里,模糊了群众运动,即大范围起而抗争的性质界限,有中共以来,我们社会花样百出的群众运动至今令人毛骨悚然,它的价值是反文明、反道德。但这却与今天的大范围的、甚至是群体的起而抗争之举的性质完全风马牛不相及,有着截然的内外因产生条件,更和您在信中谈到的阶级斗争不可同日而语。
丁女士呼吁我立即停止绝食,并说,今天的中国再也不会是一人振臂高呼,众者拥而应之的时代。丁女士这种清晰认识本应充分地释怀她对今天绝食抗争的忧虑。今天的全中国,乃至全球呈风云劲势的绝食反迫害、反暴政之举,决不会是,也不可能是一者登高一呼的结果!它产生于极权统治对众多个体生存条件的持续剥夺、对基本权利和自由的持续侵犯、对人性尊严的长期蔑视以及对民间怨愤的长期压制。
丁女士是宽容的,这样的宽容是中国社会减少或者是避免动荡的宝贵资源。我将坚守我对丁女士十七年来维权模式的尊重,这就像我必坚守我自己认定的维权模式及信念一样。
我坚决支持在今日中国的非暴力抗争的各种尝试,不管这种坚持需要我个人付出何种代价!
2006年2月24日 于被特务及黑社会打手包围着的北京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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