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人”的话“句句是真理,一句顶一万句”。我一直坚信不疑:“苏联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难道谁还能或谁还敢反对吗?为了寻找“明天”,去年五月受朋友之邀,随一旅行团赴俄罗斯访问考察,先后参观了莫斯科的红场、克里姆林宫、胜利大教堂、中山大学,后又去彼得堡参观了东宫、夏宫、阿芙乐尔巡洋舰和彼得要塞等名胜。我在“红场凝思”中写道:“一世风云此中心,威消雄敛唤不回。宫墙屹立色依旧,陵台冷落伴夕晖。”
“红场”是当年苏维埃权力和威严的像征。自“十月革命”胜利后,每年“五一”和俄历“十一”国庆节,都要在这里举行盛大的游行和阅兵,成千上万的苏联人扛着红旗,挥动着鲜花,接受专横一世的暴君斯大林的检阅,那场面与毛泽东站在天安门上一模一样。只不过这些“伟大”的画面均成为历史。斯大林不仅从红场上彻底消失,连他那具腐尸也被苏联人民像清理拉圾一样的清走了。在中国,毛虽然寿终正寝可他的画像还掛在天安门城楼上,他的腐尸还站据着半个广场,我坚信他迟早也会被清走,这已是不争的事实。正因为有这思绪和不可解怨情,多年前就立誓在胸:我定要去看一看那个曾经为“伟人”称之为“苏联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的 “理想王囯”,它到底是怎么消逝解体的?
我出身于三十年代,成长于地覆天翻的五十年代,自1950年初参加革命起,不论政活学习还是集体听领导报告,或是看书、看报、看电影、看小说,“伟大的社会主义苏维埃联邦人民共和国”美得像幅壮丽的画卷,强大得好似不可撼动的泰山,那里老百姓生活得十分幸福,日子过得甜蜜蜜就像泡在蜜罐里。訨人如痴如狂,神魂巅倒,崇拜得五体投地,恨不得自己也变成一个苏联人。那时苏联的小说、歌曲、电影,成了我们年轻一代的“精神食粮”。像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卓娅和舒拉》、《青年近卫军》,歌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小路》、《三套马车》、《卡秋莎》,随处都能看见听见。记得1953年3月5日那天,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突然响起哀乐,播音员以极其沉重悲痛的声音说:“全世界革命人民的伟大领袖,苏维埃人民伟大的统帅,中国人民最忠实朋友,斯大林同志因病于今日上午北京时间八点四十五分,不幸在莫斯科国家医院逝世……”当时,我们正在成都市郊一个乡搞农业合作化运动,在场的几十名年轻干部一下放声哭了起来,哭得来比死爹死妈还伤心,我也莫明其妙地跟着哭,还捶胸顿足哩!立即大家自觉志愿地臂缠青纱,胸戴白花,你说傻不傻,今天的年轻一代定会笑掉大牙!那时若无此表情,就是对革命不忠,必遭肃整。
没有想到执政74年之后庞大的苏维埃政权会突然解体?丢掉了执政地位?,整个党像座冰山軣然倒塌。迄今为止,无论是在中央还是地方的历史档案中,人们都没有发现有敌对势力在取缔共产党,也没有遇来自党的各级组织进行抵抗的记载,没有发现苏共党员们有组织地集合起来为保卫自己的区委、市委或州委而举行任何大规模抗议活动的记载,也没有发现人民群众为支持、声援苏共而采取任何有组织行动的记载。这种情况许多中国人都注意到了,在戈尔巴乔夫宣布解散苏共那天,只要有一个人打着红旗,跑到红场上去摇一摇,可再没有第二个人响应。令人遗憾的是,苏联解体竟然那么平静,平静得不可思议。1993 年11月30日,俄罗斯决定采用五百年前伊凡雷帝时代的双头鹰为国徽,取缔十月革命的镰刀斧头型国徽。同日,俄罗斯采用了新国歌,在"神圣俄罗斯"后,再次出现"俄罗斯,我们神圣的祖国"。结束了"苏维埃社会主义联盟"这个没有土地、民族和祖国概念的国家称谓。象征著俄国正式退回到历史、地缘和民族的轨道。五年后的1998年7月16日,在岛拉尔叶卡捷琳堡兴建了又一座东正教"“鲜血耶酥基督教堂”。第二天,在圣彼得堡彼得-保罗大教堂,俄国末代沙皇尼古拉•亚历山德罗维奇•罗曼诺夫及其全家的葬礼,在庄严的圣歌和肃穆的祈祷式中隆重举行。俄罗斯联邦共和国总统叶利钦偕夫人在尼古拉二世灵柩前深深鞠躬,在全世界注目下为“俄国历史上这极不光彩的一页、这一无耻的、毫无意义的暴行”忏悔。这位十年前还位居苏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和莫斯科市委书记之尊的俄罗斯民主之父,向历经磨难的俄国社会表示深深的歉意,他强调,安葬牺牲者遗骸,是人类正义的审判,是民族和解的象征,是为共同参与的暴行赎罪;二十世纪是俄国失去和谐的世纪,血腥的世纪,仇恨和暴政曾使俄罗斯血流成河。只有依靠忏悔,依靠种族、宗教和政治信仰之间的宽容和融合,才能终结这个世纪。必须把历史真相告诉后代,让他们自己去建设一个自由、民主、和平、幸福的世界。
斯大林的专横残暴,苏联共产党的倒行逆施,“十月革命”反人道的羞耻,深深留在俄罗斯人民的心中,成了永远抹不去的阴彩。随行的俄国导游小姐宁娜在车上无不愤满地说:“斯大林是俄罗斯的敌人,我们都仇恨他。”我听后为之一震,俄罗斯人真明快,敢将心中的爱爱仇仇坦然直率地表露出来。宁娜小姐是学历史的,曾在中国进修了几年,讲一口流利标准的普通话。她对斯大林的暴行与罪恶一笔笔,一椿椿记得十分清楚。她向我们介绍说:从 1936年开始,斯大林开始对老布尔什维克发难。1936年是加米涅夫和季诺维也夫审判案,几万人被卷进来,然后37 年是皮达可夫和拉狄克审判案,几十万人含冤而死,然后38年是布哈林审判案,几百万人牵扯进来。“列寧近卫军”领导了十月革命的第六届中央委员中,约三分之二被处决或暗杀;列寧最后一次出席的十一大中央委员会的 27名中央委员,约20名被处决或暗杀;列寧去世后党代会(十五大)的7名政治局委员,除斯大林本人外,其余六人布哈林、加米涅夫、季诺维也夫、基洛夫、李可夫和托洛茨基全部被处决或暗杀;以列寧为主席的第一届苏维埃政府 15名人民委员中,除列寧、斯维尔德洛夫等5人过早故去外,其余9名人民委员全部被处决。苏共第十七次代表大会1966名代表中有1108人被捕,139 名正式和候补中央委员中有110名被处决或自杀。在布哈林等布尔什维克党的领导层被清洗同时,以“红色拿破仑”、苏联国防人民委部第一副人民委员、杰出的战略军事家米•图哈切夫斯基元帅、红军政治部主任、副国防人民委员加马尔尼克元帅、红军总参谋长、副国防人民委员亚•伊•叶戈罗夫元帅、远东特别集团军司令布留赫尔元帅、副国防人民委员、列寧格勒卫戍区司令雅基尔元帅为首的红军将帅和卫国战争英雄被大批地处决了,他们包括:陆军 4名一级指挥员中的3名、16名集团军司令中的15 名、12名一级集团军司令中的12名、57名军长中的50名、28名军政委中的25名、64 名师长中的64名、97名师政委中的79名、397名旅长中的220名、456名团长中的401 名,以及几乎全部海军最高指挥员共35000多名红军高级指挥员。德国军事当局曾提醒希特勒不要进攻苏联,这名纳粹领袖回答说,苏联高级军事干部最优秀的部分已于1937年被斯大林消灭了。任何人都看得明白,无论哪一次战争,无论哪一国军队,都没有像苏联军队那样,在与法西斯德国不可避免的战争前夕,遭到如此惨重的打击。这株杀功臣,扑灭革命力量的“样板”全被毛泽东继承和发展。
不少资料表明,从 1928年开始,以“人民革命”、“历史真理”、“祖国安全”、“人类理想”的名义,一场整整持续了十年的政治镇压血腥屠杀,斯大林以各种“革命”的名义,把成千上万名的科学家、哲学家、发明家、工程师、艺术家、戏剧家、作家、画家、诗人、演员、电影导演,以及成千上万名区委书记、集体农庄主席、拖拉机站站长、车间主任和普通教师、普通宗教信徒被关进集中营,死于非命的至少有二千万到六千万人之多。这与毛泽东执掌大权后的二十八年在中囯所开展进行的一系列政治运动,诸如“镇反”、“三反”、“五反”、“肃反”、“反右”、“反右倾”、“文化大革命”几乎如出一辙,所以他尊称“斯大林是他的老师”,如果说有不同,就是老师还不如学生狠而已。这到应了中国一句古语“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冰生于水而寒于水。”
“暴政必然倒台,极权必然崩溃”,这是不可更改的历史规律。曾是中国“二十八个半布尔什维克”发祥地的中山大学,现在已不存在,変成了一所宁静的象征生命再造的绿色幼儿园,使我不禁感叹写道:“革命理论输出地,激进青年众望家。而今墙倒豪杰散,笑里游人踏落花。”列宁格勒亦以恢复原名圣彼得堡。在一尊列宁状如拦车打的铜像前,当地导游维多利亚小姐介绍説:“这个城市原有25尊列宁铜像,前苏联解体后新成立的彼得堡市政府经人民一致决议,折除销毁20尊留下5尊。在彼得堡原苏维埃政府门前一尊列宁铜像,其身微倾右手前伸,势如拦车状。故俄人戏称“列宁现在没有专车也要‘打的’了”我感到很有戏剧性,不禁笑而写道:“铜像尊尊遍古城,导师著述似圣经。而今谁人崇马列?惟见奔忙挣钱人。”
毛泽东在他的著述中说:“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中国送来了马克斯主义。”其实阿芙乐尔巡洋舰并未开炮袭击冬宫,其实是二月政府领导人怕战争毁了彼得堡,主动向列宁交出权力,巡洋舰鸣礼炮以示庆贺。历史为什么老是被“伟人”篡改?我想这也是为了“革命需要”吧!値得一提的是屹立在莫斯科市中心的胜利大教堂。“十月革命”后苏联大肆摧毁废除宗教,已有几百年历史的胜利大教堂被推倒改为全苏工会大厦,在前苏联解体后老百姓志愿捐銭修复了胜利大教堂,现俄罗斯总统普京也经常来此做弥撒,我深有所感的写道:“几度废弛几度兴,教堂原是俄灵魂。世事迁变神不变,善恶美丑在于心。”
中国古代臭名昭著的首任暴君秦始皇曾经焚书坑儒,活埋了四百个儒生。古罗马的三个暴君,尼禄,提庇留和苏拉,曾经把两万罗马人杀死。据说最残酷的西班牙宗教裁判所所长托马斯•托尔奎马达曾活活烧死一万零二百二十人,并烧掉六千八百六十具逃亡的或已死去的异教徒的模拟像,此外还判处九万七千三百二十一人终身监禁、没收财产和穿一种名叫"圣宾尼陀"的耻辱服。伊凡雷帝时沙皇特辖区制度使几十万人丧命,在这一制度最猖獗的时期,莫斯科每天有十至二十人被处死。法国雅各宾恐怖时期,由革命法庭判决而上断头台的共一万七千人,大约还有同样数量的人未经法庭审讯即被定罪或屈死狱中。至于因"嫌疑"而被雅各宾派关到监狱中的人数就不知多少了,最可靠的估计为七万人。但在整个 19世纪,因为政治原因被判死刑的俄罗斯人才不到20个人,被流放,被监狱关死的,也就几百人,顶多几千人。但是死于斯大林之手的却高于此数的一千倍一万倍, 1990年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公布了一个数字,从1930年到1953年期间,苏联有三百七十七万八千二百三十四人死于非命。1991年苏联克格勃首脑克留奇科夫宣布了一个数字,从1928 年到1953年,斯大林主掌大权的25年期间,苏联有450万人死于非命。历史的记录更为骇人,在斯大林大权独揽的25年中,死于非命的俄国人总数,下限是2,200万,上限是6,600 万。从1937年到1938年,即布哈林被捕入狱到审判处决的几百个日日夜夜中,仅在莫斯科一地,一天就有上千人被枪毙。莫斯科火葬场的焚尸炉烈焰滚滚,不分昼夜地火化掉源源不断的血肉模糊的尸体。这已不是鲜血汇成的小溪,而是白骨皑皑的荒原了!历史上任何暴君都没有镇压和虐杀过如此众多的自己的同胞、普通的公民、革命的精英和国家的栋梁!我看了这些历史资料不能不记起毛泽东执政二十八年的血惺罪行,他杀害的中囯人民不少于八千万人,难道上帝能宽恕他吗?他能静静躺在那里吗?
环顾世界,纵观古今,民主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自由是人类向往的王囯,有谁能改变?又有谁能够改变?我坚信我旅俄组诗《写在克里姆林宫前》的那八句不合格的律诗,将是我们时代的共同的希望:“巍巍宫殿巍巍城,一夜权力易主人。渎武何虑民生怨,争斗自不悯生灵。三色国旗重展现,百业兴旺始向荣。自由润出花万朵,何处不是欢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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