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五节 惊心动魄的省证收购 (一)
收购省证(某省证券公司),看起来是我的生意在所学的专业这一条路上的一步跨跃,但是后来的发展证明,我这是懵懂中进入一个我无法把握的领域之中。
省证总经理非常担忧中央银行省分行的人,因为跟她过不去而在我收购省证这件事上作梗。所以她见省分行行长迟迟没有把我们的申报材料交给央行审批,就催促我找关系来推进一下。从我的角度看,我一点也看不出为什么需要担心,因为省分行行长似乎是比较支持我做这件事的。我也是通过朋友找到他,跟他汇报过几次,他都表示支持的。尽管他还没有交到总行去,但既然他并没有拒绝,我认为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总经理也暗示我应该跟行长表示一下。我想她的意思是要给他一些利益。我并非完全拒绝这么考虑。我知道这是办事的一个方式。但是我对这位接近退休的老人是很尊敬的,叫我怎么做得出给他一笔钱的事呢?他的位置不低,看起来也象德高望重的人,对我也很亲切,突然给他一笔钱,对一个我想象中的有德之人来讲,那不是近于羞辱吗?所以我没有这样做,而是去他家里给他送了一些茶叶和书,以表示尊重。
但是我还是放不下心,因为毕竟行长就是没有做下一步应该做的事。我又请一个朋友找一找关系。这个朋友是整天在京官中混混的那种人。他的名片自称山人,来自于一个神秘的寺院,讲一些奇闻异事。他能满足对有用的人的一些兴趣爱好,然后通过帮人拉关系来获得收入。比如当他发现我可能给他带来财源时,就开始给我介绍一些释道轶事。他曾带我去北京白云观看过一个100岁的老道人,趁着守门人去吃午饭的时候,我们溜进去的。据他说这种高人都是被共产党软禁起来了,并不自由。作为普通老百姓一个愚民的我,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感觉很新奇。山人为我介绍了一个经济学家,这是一个忧国忧民的经济学家。山人向他保证我是一个很规矩的人,他才来到这个偏僻的省份,带我去认识一个管金融的副省长。副省长挺支持我的工作,见行长迟迟不动作,有一天亲自来到我在省证的办公室,把行长也叫来。行长说有一个总行的急事走不开,把副行长派来应付。副省长当着副行长的面,给总行管这个事的司长打电话,对方是他的老朋友,一口答应支持这个事,只要把材料报上去,就尽快批复下来,让我们能正常运行。副行长答应副省长回去尽快办这件事。
公司上下一时欢欣鼓舞,以为事情就此顺利了,每个人都不用为了那一笔国债期货造成的损失被暴露而担忧了。因为他们相信我不会拿这个事整人,但是别人进来就难保证了。就省证自有的那一千万元资本金来说,早已亏光,还有资本金两倍大的净负债,所以单靠自己已经难以为继,必须依靠新进入的资本。而我的进入是最令他们放心的。大家都很高兴我能得到副省长的支持。我并没有送过副省长任何东西。据我所知,山人也没有送过什么给他。山人帮助我拉这个关系的结果,是我投资了一个他的一个朋友想要成立的期货公司。
但是突然有一天,1996年的三月末,差不多是我进入省证一周年的时间,总经理被通知去省分行开会。回来时她的脸都白了,连声说我们被出卖了。原来她被通知去参加一个四家当地的国营企业收购省证的签字仪式,她当时都懵了:事情已经进展到签字了,我们这帮人却什么也不知道。她都不知道怎么向我说明白这个情形,不知从何说起!于是我们其他人只好围着她,问一堆问题:
签字以后,下一步是什么有没有说?
--明天早上8点钟派一个姓宋的来接任总经理,接管公司,我立即就被免职!
宋?他的后台是温,那是黑白两道都通的人物。他们怎么敢背着副省长这么干!他知道吗?
--副省长也被请来主持签字仪式!
原来他们欺负他只是来基层锻炼一年,然后就回到中央去做官,拿他们这帮地头蛇没办法!他们怎么能这么干?!我们的钱进来支撑省证的生存已经一年了,而且这一年我们干的不错,一个边远小省的证券公司,名气也出来了,怎么能这么对待我们?
--就是因为公司做大了,肉肥了,他们才来抢的呀!一年以前,谁都知道省证穷,给他们还不要呢!宋和温他们一定是把行长买通了,他们才这样搞黑箱操作!他们这么干就是要整我呀。真是对不起你们,把你们也带累了。你们早点给行长一些利益就好了!他们还要你留下来,做宋的副总经理。他都不懂专业,怎么能领导你呢。你如果不想留下来,就赶快想办法不要损失经济利益吧。
在愕然之中,我和同事们开始商量怎样把我们投进去的钱拿走。很快我们就把退股的法律文件、财务文件做好了。好在总经理在当晚还有权签字盖章。到晚上12点钟左右,我们清理好了一切,并且买了第二天早晨7点回深圳的票,准备离开这个我们已经干了一年活儿的地方。
祸不单行。当天我的身体很不舒服,发高烧。也许这本身就是这一劫的恶兆。但是我很不甘心。正好一个研究生院上一年级的师兄来这个城市出差。我就去他住的酒店,看看他还有什么挽回的办法没有。他曾在央行条法司工作过,能力很强。听我讲了情况,他认为没有大的经济损失已经是万幸了。然后他发表了一通感慨。他的生意做的比较大,一直都有通关系的需要。他说过去他也想不通,觉得不应该行贿。但是后来“豁然开朗”了,他认识到自己下海了,有机会做生意赚大钱,生活过的富有,出入于高档豪华场所。而那些朋友他们没有下海,不能做生意,如果不给他们一些钱,他们的月工资还不够住两晚五星级酒店,这也太不公平了。所以给这些留在体制内当官的人钱,让他们也可以生活富裕一些,跟做生意的朋友差距不要太大,是很公平的。不要光是自己过好日子,不管朋友啊。何况也不是白给他们钱。体制内的人,和下海的人配合起来,可以做多大的生意呀,所以赚了钱不给人家分一些,是很不公平的。
他以前工作的部门是专门管法律事务的。他不可能把真正把法律、道德和人情混为一谈。我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一向的行贿行为,也是为收钱的朋友们找一条遮羞布。我并不能象他一样,用这些东西来说服自己随波逐流,我想自己是不具备这个跟政府官员合作的能力了。
我们退回了深圳。凡是我招进省证的人,都感到这件事情太不正常,充满了黑金气味,再加上也不认识新进来的总经理,就都跟着我退出了省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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