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刘伟大哥是在看守所认识的,提起那地方谁都知道不是好地方也不是好人呆的地方。我再次入狱是被从街上硬拽到公安局的,在公安局警察问我在这(指公安局)怎么样啊,我说这不是好人呆的地方,除非是被冤枉的。他气乎乎的看着我,一句话也没说。
记得我从北京被押回当地是在下午快天黑时,被直接非法送进看守所号里,第一眼看到刘伟大哥时,他在窗下的通长大板铺上背对我坐着,手里不停的编着什么东西,穿着灰色棉衣,记忆中他只是回头看了我一眼并没说话,我就坐在门旁的板铺上,表面虽然平静的坐在那里,但心里却七上八下的,因为在我印象中从小就听说监狱里打人打得很厉害。走廊里因为我们这批从北京送进来的,热闹了很多,但号里却很静,始终没有人说话,我坐了半天,才听他开口说话:"政府让我教育教育你们,一会我再和你谈。"我听了心里更不稳了,心想怕是一会免不了要挨打了。下午一会就过去了,晚上号里的灯炮亮了,从进来的大铁门旁边一个扁扁的口看走廊黑黑的,就像一个看不到底的黑洞(后来才知道这是送饭盆的口),不一会从饭口传来一个很大的声音:"给我好好教育教育他们,都他妈的扯犊子......"那人反复的重复着这句话,刘伟大哥应声一蹦一跳的来到饭口,连声说:"是,一定好好教育教育......"我抬头看去隐约看到一张脸,猜他是狱警,冲着我骂,那人继续说:"你说你们为了钱,他们为了啥,都他妈扯犊子......"刘伟大哥继续应承到:"是,是,是......"一会那人走了,不一会刘伟大哥把我叫过去,问了我许多问题,我并没有说很多,只是他问什么我说什么,主要就说了我为什么学法轮功,为什么要去北京,电视上怎样造假,他听了后就劝我别炼了,早点出去,要是去监狱就完了,那地方多么多么不好,要炼回家炼去,想办法出去,说那个狱警说让他教育教育我,我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我只是默不作声,过了很长时间,他不说了。一会大家就都睡觉了,记忆中是我自己要求的,我站在地上正坐头半宿的班(值宿),他去上厕所,回来路过我身边,问我,我和你说的考虑的怎么样?我说,不行,还得炼。他听了看起来简直精神要崩溃的样子,没说什么。
呆了几天慢慢知道了,靠在窗户第一铺睡的叫铺头,是号里"最好使的",刘伟大哥就是铺头,有时他们也问我一些法轮功的问题,劝我不要炼了,回家炼去。在狱中,我拿出了偷带进来我师父写的72首诗标题的小纸条,晚上睡觉时偷看着标题背诗,没两天就被他发现了,他就指着小纸条上面的标题,让我背给他,虽然是跳着背的,但几乎反复都被他指到了,有时他也能背上几句。看得出来,这些诗很能触动他。我提审回来,他们就问我怎么样,当他们知道说炼就可能会被劳教,只要说不炼就可以马上放人回家,都劝我不要炼了,说我们要像你一样就好了:问我们杀不杀人了,不杀了--出去吧,偷不偷东西了,不偷了--出去吧,让你们出去还不出去。刘伟大哥一看劝不了我,也不再说什么了。
我呆了几天,号里却从来没打人挨过打,每天无所事事大家就聊天,除了聊法轮功的事,刘伟大哥也说他的事,我才慢慢的了解:他是吉林省镇赉县人,在吉林省农安县是有名的大混子,他从十多岁就开始反复蹲监狱,我们在一起时他27岁,恐怕狱龄都比人家工龄长了,经常为了朋友打仗,这次就是为朋友"义气"把人打残废了,旧刑期未过从劳改农场转到看守所的,还得等待加新刑期,不知将来会判多少年。当时他腿里有钢板,是他被抓时警察没鸣枪直接朝他腿上打的,告也没告赢。我也为他慨叹,人在生生世世的轮回中迷失着,做了坏事就得自己还。所以,人在任何情况下都要走正,贫贱不移,即使贫穷也不等于卑琐。后来回想起,他在狱中有时也唱歌,记忆最深的就是《西游记》中的《五百年》,我听他唱都学会了,有时也唱别的歌,可是最欢快的歌曲,他唱起来,表情仍然是呆木没有一丝笑意的,声调也是那样的悲伤,狱中苦熬着时间把他已经变成这个样子啦。
我呆的号到我出狱也没看到谁挨打,后进来的没被子盖,大家匀着两个人盖一条,一个误杀儿子的老头说:"我刚来的时候(刘伟大哥还没来)没被子还得睡硬板呢,哪这样啊。"
我进号半个月左右时,刘伟大哥把我从下等铺位调到二铺紧挨着他(这个位置也是"管道"呆的,不是一般人呆的位置)。一天他说让我将来邮到他监狱一本《转法轮》,说他的东西检查的不严,我说到时再说吧。后来想给他邮一个手抄本了,但一直没和他联系上。
我入狱快一个月时他知道我要出狱了,问我:"你会想我吗?"我给他讲了一个杂志上看到的故事:有一个人到将军家作客,呆了很长时间要走了,和他呆在一起的人把他送出很远仍然不肯回去,哭着看着他走了很远,而他只是挥了挥手,就再也没回头的走了,他的仆人说:人家对你那样你怎么这样。他说:人又不是猪,不能整天呆在一起。他听了一直沉默着什么也没说。后来回想起我说的,都觉得说的太绝了。我也没有忘记--无法忘记我们短暂呆在一起朝夕相处的时光。
后来我出狱了,一点准备都没有,没来得及告别就走了,当我走出楼时,听见他喊我的名字,我本能的转过身来,朝着他的方向挥了挥手,在狱警急促的催促声中转身快步走了。
这一别我们就再也没有见面,我后来给他送过一次日用品,不知他收没收到。
回想起有刑事犯对我很不理解,说:"要不是他(指刘伟大哥)照着你,我就揍你了。"真的,狱友从来没对我怎么样,倒是警察打过我,一个警察把我眼镜打掉在地,另一个警察打我嘴巴子说自己就是恶警。记得我要出狱前给刘伟大哥背一首诗《新生》:正法传 万魔拦 度众生 观念转 败物灭 光明显。我背完,看他一点反应都没有,仍然编着东西。就在我转睛时,他突然恍然大悟的样子看着我重复着:哦,万魔拦......光明显。
他每天用线不停的编东西消磨时间,一个月时间编成了一个红灯笼,上面写着黄字"一生平安",我出狱前他送给了我,至今我还珍藏着。两年前我回到了家乡不久就开始找他,可通过警察、朋友、打电话甚至想上网,想了很多办法至今仍没找到他,不知他现在在哪里。不知他还是否记得我当年背给他最多的一首诗《做人》:为名者气恨终生 为利者六亲不识 为情者自寻烦恼 苦相斗造业一生 不求名悠悠自得 不重利仁义之士 不动情轻心寡欲 善修身积德一世。
刘伟大哥你在哪里,萍水相逢是你荫护了我,希望有一天他的朋友看到这篇文章能告诉他:当年相处一个月的法轮小弟仍然想着你,希望早日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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