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富一路跑一路在心里喊着,‘夏丛,你等着我,你等着我!'在离家还有一百多米的时候便喊出声来,"夏丛,你看,我给你找到了什么!"他太急了,他担心夏丛在自己不在家的时候悄悄的走了。饿得昏昏沉沉的夏丛听到了丈夫的声音,艰难地从床上爬下来,把自己的身子拖到门边,使劲地睁了睁那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她看见了张富那摇摇晃晃的影子,手里好象还捧着什么。"回了!"她耳语似的说。张富冲进屋来,就把一个梨塞到夏丛嘴边,那夏丛什么也不说,她疯狂的咬着那个梨,几乎吞掉了张富的手指。刹时,那个梨没有了。"还有没!"夏丛睁开眼,哆嗦着问。"没有了!"张富惨笑着说,他藏起了一个,想等到什么时候用来救命的。‘这女人真是饿坏了,要是平时,不管吃什么,她都是让丈夫先用的,可是今天,她早已把那个习惯忘得九霄云外了,张富伤心的想,谁知就这么一个梨吃过之后,夏丛的精神竟是越来越好,脸上都有些红润了,更奇怪的是,张富自己虽然只是舔了一下,可也不觉得怎么饿。于是他想起了那个梦中的菩萨,赶快跪在天井上磕头。当他回到屋里,看见夏丛真的很好了,正在收拾床上的被褥哪!"哎呀,老婆,你真的又活过来了!我还以为你今天要去见儿子了呢!"他着说,那泪水竟象溪水一样顺着鼻梁淌下来。夏丛心酸地抱着他,"富哥,我刚才准是疯了,怎么没给你留一口呢?我现在才想起来,这饿真能使人变成疯子呢?!"夏丛后悔得哭起来。"你哭什么呀,你以为我会忍得住吗,我拿到梨时什么都忘了,张开大嘴就吞了两个,后来不太饿了才想起老婆!"张富煞有介事的说,"真的?"夏丛高兴了,"当然是真的,人都饿疯了,还能记着什么?!"张富沉下心来,觉得自己只是肚子有些炙痛,但是却不象早晨那样饿得难熬。
两个人静了一会儿,夏丛说:"咱们俩也没什么盼头了,听说好大的地方都是这样,出门死在外头,还不如死家里,你以后找不到东西可不要在外面呆好久了,就象刚才一样,我有那一口气,就是在等你呢,我想咱们两个一起走,一起去找咱们的儿子。"夏丛说得很平静,张富知道那中间的痛是很深很深的,多好的女人啊,真是又漂亮又贤慧,我张富就不能让她活下去吗?我这身上不还有几十斤肉吗?就是让她吃了,活下去也好啊!张富搂着老婆,眼睛急得象铜铃一般。这时,他想出了一个办法,就把妻子的头放在床上躺好,自己就开始实施自己的那个计划了。就在这时他发现天又变了,阴黑的天上竟象一张生气的面孔,而且有一个小旋风还从墙外旋进院子,把他们夫妻栽的那棵小杨树咔嚓一下拦腰折断下来。"这是什么意思?"他轻轻地说,是让我不去做那件事吗?这小树的折断,是告诉我一个凶兆吗?"他坐在地上,变颜变色的想着眼前发生的事情,可是他又立刻把各种推测都否决了。‘到这步天地了,就是什么不干也是死,干点坏事又算什么!这不是环境逼的吗?不过是活到好年景多烧点香罢了。'他摆摆头,继续做着他的事情,‘多亏夏丛睡着,要是她知道,那是决对不会同意的!"他想。
他准备了一个袋子、一把木锨,还倒了一小桶水。因为那年头还没有铁锨,挖东西是用木锨的。东西准备好了,要做的事情就在自己的头脑中演练起来,他在邻居中一户一户的选,谁家有钱,谁家有吃的。选来选去就选上了东邻,一来是两家关系好,就是出了事也有和解的可能,二来是他家人的气色都很好,看来一定是有吃的东西。所以他也不用多想,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迈过篱笆墙,再走过那个两家公用的小胡同就到了邻家的北墙了。这个人家,后墙可能从来也不去看,长得深草末棵的,‘有福的人就懒,怎么就不把这些乱草整冶整治呢!'他想着,把那些老苍子,杨铁叶,拉拉藤扒开,给自己弄出一个坐的地方来。可就这么几下子,就把手臂拉了好几道血口子,有一道还钻心地痛起来。‘我不是个干坏事的人,今天干这事,是因为我老婆没啥吃,真的快饿死了,神啊,你不但不能惩罚我,你还得帮帮我啊!"于是他开始挖起来,开始还不敢大动,只是用抹布蘸水把墙洇湿,然后就用木锨慢慢的抠,并不敢用力。可是那那墙太硬了,干了半天也没有什么进展。他仰头看天,三星已经栽西了,天快亮了,就着急起来,便用力大干起来,发出了咔哧咔哧的声音。很有进展了!终于挖出一个大洞来。他喘了口气准备爬进去。
他知道自己挖的是这家橱房的位置,因为年景好的时候两家关系好,自己经常抱着儿子来坐坐,所以对这家的布局是很熟悉的。他低下头往里爬的时候,忽然听见里面有了响声,就屏息着不敢动,过了好久,就一点声音也没有了,他想,‘那声音没什么要紧,不过是是猫儿鼠儿罢了,况且自己都到了快要饿死的地步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呢?就趴下身子往里拱,可头刚进去一点。就觉得有什么东西挡了一下,只好退出来,伸进去木锨想再开通一下,就在那一瞬间,就听见里面卡嚓一声,他的木锨头被铡刀铡下来了,张富抽出那个木锨杆,倒抽了一口凉气,‘天啊,幸亏那里面挡了一下,要不然,自己直接爬进去不是早就身首异处了吗?"他呆呆地坐了一会儿,看看并没有人来抓自己,就失魂落魄地收拾起那些家巴事儿回家了。他一进院子,看见院子里有一个黑东西,原来是夏丛坐在那儿等他,一看见他进来,就一把抱住他哭着说,"富哥,我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呢?"她擦去男人脸上的灰土。"你可别出事,富哥,你可别出事啊!""我出什么事!"张富怕夏丛害怕,只好瞎编说,"我只是到那些地瓜地里挖一气,什么也没找到还把木锨头弄掉了!"夏丛拿起那个木锨把,仔细地看了看。一句话也不说,就回到屋里睡觉去了。张富想对他说点什么,可是她一点也不理,只是闭着眼睛流泪,张富知道她发觉了事情的严重,同时自己也感到后悔,怎么会那么想呢,如果自己当时真的被铡刀铡去了头,那对夏丛是怎样的打击?躺下去全无睡意,只是在床上翻腾。
夏丛翻了个身,两手紧紧地抱住他。张富地眼泪便一串一串地流出来,他知道夏丛的心,这女人对生活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现在,她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同自己的男人死在一起,一块去找他们的儿子。可是自己这个男人啊,就能那么草吗?就不能给自己所爱的女人找点吃的吗?可是怎么去找呢?那个偷窃的办法肯定是不行的了,那么还有什么办法呢?逃难?可是象夏丛这个身体还能走几里呢?那肯定是不行。他想呀想的,忽然看见他们的破箱子里有一缕光透出来,难道我还有什么宝贝吗?因为他知道那箱子是早已是空空如野了。可是那个光却越来越亮,他奇怪地打开盖,伸手摸去,他摸到了自己的传家之贝----玉佛。这个玉佛啊,是张家几代的供奉,难道还能拿他去换米吗?不行,他想放回去,可那玉佛身上却出现了无数个光圈,旋转着充满了整个茅屋,"唉",他叹了口气,也许是佛主想用这个办法救我吧!于是他把玉佛放回佛龛,插草为香,给玉佛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就用黄布把玉佛包起来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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