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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紫阳的孙女在美国新泽西州隐姓埋名的生活

 2010-06-05 22:06 桌面版 正體 打赏 12

赵可可,是中共中央前总书记赵紫阳的长孙女,是赵大军和王小蔼的独生女儿。她的命运,被1989年“六四”改变了。1994年母亲带着她来到美国,隐姓埋名、独立去应对异邦生活的各种挑战。赵可可在宾州大学沃顿商学院读完本科,工作数年之后,又考进哈佛商学院读MBA。两年一转眼过去,今年5月,她毕业了。

笔者2004年底在新泽西见到这母女俩。此前一年,赵可可从宾州大学沃顿商学院毕业,经过一番求职的波折,在位于新泽西普林斯顿的ZS顾问公司找到工作,母女俩搬到新泽西HighlandPark一个公寓群居住。居住数年,不论是华洋邻居,还是当地社团,没有谁知道她们的来历。

据她俩告诉我,此前她们在马里兰、在康涅迪克、在纽约皇后区都居住过,少则一两年,多则三四年;而此后不久,可可从新泽西调到纽约工作,她们又搬到了曼哈顿。不论到哪儿,都从没有泄露过家世背景,迄今为止知道内情的人屈指可数。

“报考大学、毕业求职、跳槽和报考MBA……难道,都没有透露自己是前中共中央总书记的孙女?”笔者感到有点难以置信。

没有。唯一的一次不得不透露,是2005年元月赵紫阳去世,可可请假赶回北京,由于官方坚持不肯给予赵紫阳公正的评价,向遗体告别仪式迟迟不能举行,以致可可到了休假期满仍在等候。她必须向公司主管说明自己超假的理由,只好透露自己身为赵紫阳的长孙女,实在无法按期回美上班。

回美销假,让可可高兴的是,公司主管并没有张扬她的这一重身份,也没有从此对这个中共前领袖的孙女另眼看待,她的工作,她与上司、同事和客户的关系一如往常。

“六四”之前,王小蔼在广东省对外经贸研究所工作,独生女儿可可在广州上小学。她品学兼优。“六四”爆发,赵紫阳被软禁,联络断绝,远在南疆的王小蔼不知道公公遭到了什么厄难,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她记忆犹新的,是“文革”中因父辈受冲击而家人子女受株连抄家挨斗的恶梦。中国的政治斗争极其残酷,这一次又真的动枪见血,对方会不会乘机对失败的一方斩草除根?丈夫也不知去向,托人带信来告诉她,要从最坏处打算----带着女儿,赶紧逃,赶紧躲!她带着可可,逃到了上山下乡在广东东莞落户的妹妹家。

这个文弱的女性,设想了应对方案,对女儿和来自河南老家的小保姆叮咛了又叮咛,听来真有“托孤”的悲壮:如果发生危险,她将挡住来人,让孩子逃走;小保姆一定要将可可带回河南躲藏,千万不要泄露真实姓名和身世,雨过天晴之后,家人会设法去寻找……

中国历史和现实中,这样的故事还少么?

这些安排,对一个孩子来说自然有很大压力。可可对藏匿的岁月记忆犹新:她们在这里躲了半年,怕暴露行踪,不敢打电话,也不敢写信,不能去学校,与外界完全音讯隔绝,只能默默祝愿天各一方、生死未卜的亲人都安全。

可可时刻有大祸临头的忐忑。幸亏母亲在身边,外公外婆来这里探望,亲人们的关爱减少了她的恐惧不安。

半年多后,形势有所缓和,有人找来报信,她们可以回城了。可可回到学校,大队长换了人----赵紫阳的孙女哪有资格再佩戴少先队的三道杠?学校经常要对学生进行平息动乱的教育,要批判前总书记并肃清其影响,老师和同学们看她的眼光都是怪怪的,对于一个不满十岁的儿童,无形的压力实在太沉重了。

中国之大,却待不下去了,只有出国。将女儿的健康成长看得高于一切、重于一切的母亲,毅然决定,给孩子寻找到美国念书的机会。通过她的一位中学同学兼同事的联系,因可可学习成绩优异,马里兰一所私立学校录取了她,并提供免一年学费的资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花了整整一年,克服了种种人为阻碍,才如愿成行。

可可与母亲来美初期,一度陷入相当艰难的困境。

美国的教育条件十分优越,这所私立学校如同一个美丽的大公园,教学楼、运动场、室内体育馆,无不让刚来美国的母女俩啧啧称赞。但是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王小蔼说,原来的生活技能仿佛全丧失了:我不懂英文成了聋子、哑巴,不会开车成了瘸子,手的功能也减退了----我不会使用电话、洗衣机、烘干机,甚至不知道如何打开邮筒投信……

他们租住在一个华人家庭里,除了主人的老少家庭成员,还有其他房客和主人的亲友一起居住,母女俩感到生活、饮食尤其是卫生习惯彼此格格不入,行动受限。她俩住的小房间只比一张双人床大一点,靠墙放了床后,只放下一张比床头柜长一点的小桌子。可可放学后就直奔桌前,母亲就坐在地上,以床为桌,陪孩子读书。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母女俩难免生出“寄人篱下”的思绪。

所有这些,今天回头看来,都属新移民到了异乡要吃苦的题中应有之义,她们并没有例外;也可以想见,母女俩过去身为权贵家属、走到哪里人们笑脸相迎(尽管她们一向刻意以平常人的身份待人接物);如今去国万里,与萍水相逢的人们相处,心理上有个调适过程。母亲早有思想准备,也时刻观察女儿的情绪变化,帮她调整。

使来美的困难加倍放大的,是不能泄露自己的身份。王小蔼告诉笔者,“第一是为保护自己;第二,更重要的一条,是为保护我们在国内的家人”。在国内认识的熟人、朋友,有不少来到美国,但赵紫阳地位剧变,谁知道这些人的态度如何变化?轻者划清界线,重者落井下石;她们也不敢参与当地华人社团的活动----母女俩都不会说谎,若别人出于关心问起家世,怎么回答?更糟的是让媒体知道,纷纷来采访,就难以招架了。当然,也不敢让美国人知道自己是谁,尤其不能让美国的政要知道----她们不想贻人以口实,给已经身陷囚笼的赵紫阳增添哪怕一丝新的麻烦。王小蔼形容当时“草木皆兵,最担心的是万一不慎,会给国内的家人带来‘杀身之祸’”。

与亲人联络的渠道也不畅通。当时互联网不普及,住处电话由另一个房客把持,他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屡屡对要找可可母女的来电说一声“不在”就挂断,还常吹牛说李鹏办公桌上的电话他随时可拨;他常去某中央领导家,就在赵紫阳家对面……常常引得可可躲回自己房间里笑得不亦乐乎。

唯一的联络渠道,只能是通信。王小蔼给远在大洋彼岸的老人写过很多信,起初写了就寄走,后来写了之后抄一份留底,保存下来美打拼的珍贵记录。笔者看过其中若干,这些信,文字朴实无华,字里行间映出的是既要汇报自己的真实境况,但又不想让老人担心的矛盾态度,以及母女情深、在美国自立自强的拳拳之心。

她后来根据这些信回忆:

……开始的一周真是非常吃力。可可上课听不懂,下课无法开口交流。第一天下来,要完成作业和阅读要求,直做到夜里二、三点,而这对于美国同学大约只需半小时,最多一小时。我看着她每翻一页书都得查上几十遍词典,手指在不停地点击着快译通,她焦灼地咬牙坚持,直到深夜。孩子读到眼泪直流,每一滴都重重击痛我的心……

一天夜里,弦绷得几乎要断的可可突然伤心大哭:“我读不完了,妈妈……”母亲的心也在抽泣。只是紧紧地搂着她,轻轻地抚着她的头,自己的眼泪也流到了脖颈。她只有宽解女儿:“跨过了这道坎,明天会好起来的。”

母亲说,如果在国内,我绝对不会让孩子这样苦读书。但是人在美国,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可可必须学习英语。不懂英语能做什么?那怕去流浪、乞讨,也不知上哪儿去啊。

这所私立中学一年分三个学期,第一个学期的期末考试,可可的欧洲历史、英语语法得了“C”,她难过了好一阵子。在她的学习史上从未有过这样差的成绩,无异于不及格。但是母亲反倒认为这是她“学习史”上最好的成绩,真心地夸奖她。

苦读大约持续了三个月。随着可可英语逐渐过关,学习生活才渐入佳境,从苦变成了乐。

五个月后,他们另找了住处,可以独自开伙。年近天命的王小蔼学会了开车,更使她们在美国多了一份自由。“从此,我们可以恢复‘腿’的功能:可可不再为放学后去请教老师或因各种课外活动赶不上校车而发愁;我们可以自己开车去购物,不必眼巴巴地等着别人有空时才捎上我们;我们可以有机会领略一下马里兰的田园风光”,这种畅快,是没在美国待过的人无法体会的,这意味着一点一点争取到了生活的主动权啊。

跨过了语言关,可可好学上进的优势就爆发出来了。她从学习本身体会到无穷乐趣,不需要母亲提醒、督促。王小蔼感谢中国的教育方式“也不是一无是处,起码它让可可养成了放学就做功课、勤练习的习惯”,自觉要求,提前达标。反倒是母亲心痛她、怕累着她而拉她的后腿,常常央求她:“太晚了,明天再做好吗?”

八年级的艺术课是戏剧,要排演小话剧或小歌剧。可可和同学排练舞台剧《小飞侠》(PeterPan)。尽管可可只担任群众角色,但她小时候曾学过舞蹈,被安排了一小段领舞。她从排练、演出中比同学学到了更多:以前在国内少年宫,她参加过大大小小许多演出,服装、道具、布景,一概由老师负责,在舞台上更不必为置换布景动一下手。在这里,她和同学们一道,参与演出所有事宜----这是一种集体合作的全新体验。

演出的海报也是可可设计的,贴在校园告示栏,印成宣传单张和节目单分发。学期结束时,可可居然获得一个美术设计奖。母亲说,其实可可这方面才能并不突出,但在课堂上,老师要求每个学生设计一张演出海报,她勇于参与竞争。而学校又不失时机地充分肯定每一个努力的学生。

美国的教学方式让可可如鱼得水:历史课可以连续几节课、几周看录影带或看电影;英文课不必为课文如何分段,写“段落大意”和“中心思想”而发愁----没有什么预设的标准答案,同学各抒己见,老师更喜欢言之成理的不同看法;连数学课都不一定根据唯一正确答案判分,哪怕最后结果错了,但另辟思路、较有创意,一样可获得高分;科学课则让学生们每人做一份实验报告,物理、化学或生物任选,最后举办“科学博览会”。孩子们的“报告”无一雷同:种菜、种花;以小白鼠、小兔子为主角的实验;各种小电动玩具的组合;将各式各样材料拼装起来,验证着科学领域的定理和定律----可可的主题就是“阿基米德浮体定律”:她用个有刻度的玻璃缸盛满水,制作一个小支架分别吊着木块和铁球,轮换放进水里,以溢出多少水测出物体的重量。

在这所私立学校一年的学业结束了,可可也从初中毕业。学校把成绩单寄到家里,全部科目都是“A”!母亲打开,眼泪夺眶而出。母女又一次紧紧拥抱在一起。

鉴于国内仍然是政治低气压,赵紫阳何时能被解除软禁仍然遥遥无期,她们决定继续在美国求学。一位很久前就认识的先生偶然得知母女俩在美国,便要可可搬到康涅迪克州去上高中。母女俩有了一个独门独户的住处,可以完全享有自己的空间----客厅、书房和厨房。

母亲后来回忆过当时的情境:没有家具,家徒四壁,母女俩把仅有的餐具和厨具放置好,把箱子的衣物整理出来,堆放在卧室的大壁橱,最后打开唯一的床单,铺在卧室地毯上,放上两床被子和枕头,“夜里躺下来,怎么就觉得那样的舒坦和满荡荡……”

她们过了一个月席地而睡,席地而餐的日子。

母女俩仍旧为背景保密,仍旧不敢随意与周围的人来往,什么都得自己摸索着在美国生存。

高中第一学年,可可的必修课程中除了英语和拉丁语上普通班的课,其它数学、生物、历史上的都是“荣誉班”。

九年级时,可可报名参加了红十字会做义工。每周上两节课培训,放学后去红十字会的办公楼,学习最基本的救生技能,经过考核及格,就发给合格证。她拿到合格证后,经常在课余、周末去各初中、高中讲卫生知识课,宣传如何预防爱滋病,还到过市区一些餐馆讲解卫生知识。不久她当了小领导,被配置了红十字会的BP机,有义务随时听从召唤奔赴灾难现场救死扶伤。可可预先告知母亲:一天24小时,无论凌晨或深夜,BP机若响起来了,请别惊慌。所幸高中四年下来,没有发生一次需要她赶赴现场的灾难。

红十字会义工合格证有效期一年,每年都要重新考试,才能续延。可可每年都去考试,一直认真肩负着这项责任。

美国中学生打工是司空见惯的,可可15岁时,也决定加入这个行列,填了不少表格,寄出不少求职信,只有一家Dunkin'Donuts甜甜圈连锁店给了她面谈机会,同意雇她。多年后回想起来,这竟是她无数次求职面谈的第一次实践。

六月底初夏的一个清晨,可可如约去接受上岗培训,特意买了一张感谢卡送给“慧眼识珠”的经理。她每天工作四小时,每小时工资5.45美元,有时还会得到小费;经理让她自行选择时间段,她喜欢一早上班,选定清晨六点到十点。每天蒙蒙亮母女就一起起床,母亲准时开车送女儿上班,下班时再去接。可可领到了平生第一份报酬,母亲带着她去银行,开了个独立帐户,给她存起来。

母亲曾经担心女儿起不来床,更担心她时间一长就坚持不下来。但担心是多余的,整整两个多月,可可没误过一天工,每天都精神饱满地上工,高高兴兴地回家。

十年级时,除了拉丁语没设荣誉班,可可每门课都进了荣誉班,她以全A完成了所有课程。从小就喜欢游泳的可可还上了一门水上救生员培训课,考取了救生员执照。再放暑期,她打工就更上一层楼了:在YMCA(青年会)室内游泳池当救生员。可可很以此为傲,因为比起她在快餐店或商场打工的同学,这个职位不仅工资高得多,责任也重大得多,坐在游泳池边,要保持高度警惕,观察池里动静,一旦发现意外,马上救援。她一干就是几年,一直干到高中毕业,十一年级还做了一段课后兼职。

可可高中四年时光,在母亲的感受中,是非常孤寂的两人世界,但也是远离尘嚣,温馨祥和的岁月。母女相伴学习、吃饭、逛街、看电影,依偎着读书、聊天、看电视……分享对世事人生的看法,体会相互依靠的感觉。

母亲回顾说,选择陪伴孩子是我非常个人化的选择,说不上对错,我从不曾后悔或矛盾,至今仍感到是一种莫大的幸福。我和女儿一起体验很多东西,与女儿一起分担困顿,共享快乐。

母亲尽心尽力地接送孩子上学、放学、打工、活动,无论刮大风、下大雨还是下雪天从没有耽误过。车里永远放着她要看的书和杂志、学英语的教材和词典,无论可可要去哪儿,什么时间去,她都乐意开车接送。再长时间,再远路途,都不曾厌烦,坐在车里耐心地等候她活动结束。直到可可自己拿到了驾照。

1997年10月,王小蔼在一封家信中这么写道:我没有一般中国父母对孩子必成龙成凤的强烈愿望,虽然心里也希望她能考取好大学,有好的前景,但我并不想给她压力。还是顺其自然要好些,毕竟她是个比较自觉的孩子。最近,我倒常让她放松些。我在意的是在没有掌声的时候给予她鼓励;在困难的时候牵着她的手;在黑暗的时候陪伴着她。但愿她身心健康,愉快些、品格完善些。“也许您们觉得我太不严格了?许多人都忠告过我:‘严师才能出高徒’。我知道自己的做法不一定对,可是我无法做到严厉。”

事实证明,她不是严师,却培育出了可可这个高徒。

在可可的成长过程中,并没有出现往往令家长困扰的青春反叛期。母女间所有想法、所有要求都可以推心置腹地商量,以求共识,交流的渠道永远畅通无阻。斗室之内从来没有大吼大叫、强迫命令、粗暴干涉。曾经有人当着女儿面问过王小蔼:“你们母女之间有代沟吗?”她口气不那么确定地说:“也许多少会有一些吧”;可可却公然不同意:“我觉得没有!”

可以作为佐证的是,可可虽然性格独立,却又十分恋家,周末、假日爱和妈妈窝在家里。母亲劝她:“怎么不约几个朋友到外面逛逛?”她永远是同一句回答:“我就喜欢在家里。”

王小蔼自认是个十分内向的人,但对女儿的爱却非常奔放。她说过,对女儿从不吝啬说“我爱你!”爱就是要表白、要迸发;就是要让女儿时刻真切感受到。女儿也时时报以“我也爱你,妈妈!”这个两口之家说得最多的话是“Iloveyou”和“Thankyou”,特别是每天晚饭后女儿一句“ThanksMom”,总能让母亲所有的疲累烟消云散。这两句“甜言蜜语”帮助母女俩渡过了许多逆境关口。情绪低落时,意见不一时,遇到挫折时,一声“我爱你”比什么灵丹妙药都强,每每在自然脱口而出之际,感到天又亮丽了。

王小蔼是从不过生日的,但她记不得什么时候开始,女儿留意她的生日。最初是口头祝福生日快乐,后来是给妈妈买生日礼物;她上大学之后的阶段竟成了隆重庆祝了。母亲永远忘不了,那年十月初,可可邀请母亲,一起来到费城颇有名气的餐馆TwentyManning,服务生端出点燃烛光的甜点,唱着生日歌送上母女的餐桌。“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女儿唱着,柔和的灯光烛光下,周围餐桌的人们也唱和祝福。那一顿饭让母亲吃出了千滋百味。

十一年级,可可竞选学校“国家荣誉学生会”副主席成功,与另外九位候选人分别发表参选演说,脱颖而出,高票当选。

但从这时开始,她想得更多的是报考大学。十一年级快结束时,她考了SAT(有点类似全国统考),数学得了满分,但英语相差较多,虽然看来总分不错,但不够平衡,她觉得不理想。于是针对弱点抓紧时间“恶补”,又报考了一次。苍天不负有心人,暑假她收到成绩单,高兴得跳起来:“妈妈,我的SAT成绩可以申请所有美国一流的大学了!”

高中最后一年,可可的课程表全是AP课(大学先修课,4分以上可折抵大学学分),因为她十一年级已修完了高中所有学分。这让她更充实和自信,毕竟修AP的,只是同年级少数成绩优秀的学生,还需通过老师的认可。

历史是可可从小就喜爱的,在十一、十二年级她共上了六门AP课:英语、数学微积分、电脑程式、物理、美国历史和欧洲历史----竟有两门历史。她也很喜欢生物,遗憾的是AP生物课时间与她的课程安排怎么都配合不上,只好放弃。这六门可可都考得很好。历史老师Gibson女士尤其喜爱这个学生,可可申请大学时请她写推荐信,她写道:“这是我几十年教学生涯中遇到的最好的学生”。后来当大学放榜,Gibson女士知道可可没被哈佛、耶鲁录取,她还说:“这是他们的损失。”

申请大学最重要的是写出一篇体现自己独特个性、有分量的自我推荐文章。可可写过一篇文章《我和爷爷》,没有提爷爷是谁,但写到爷爷为了坚持自己的理念而遭遇厄运,激励了自己。英语老师过目后大为称赞,在课堂内外向其他所有毕业班学生推荐,来向可可取经的同学络绎不绝。那年宾州大学招生,有一项要求是这样的:假如你写了一部自传,请把第245页给我们。可可就将这篇《我和爷爷》当作了“第245页”。

可可共申请了六所大学,最后被宾州大学、康乃尔大学、芝加哥大学和纽约大学录取。她几乎不加思索地在第一时间回覆了宾州大学,宾大的沃顿商学院正是她心仪的。纽约大学商学院和芝加哥大学后来又来信一再争取,给出了相当优厚的奖学金,芝加哥大学还多次来了电话。

可可硬是靠自己的探索与实力,闯进一流大学。母亲欣慰地说:“她不是最出色的,但她是最特别的!”

可可翅膀硬了,单飞到费城念书,母亲身边缺了翻译,不便再住在周围没有华人、出门就须开车的康州。她搬到了纽约市白石镇。相依为命五年的母女从此分开了,不过,可可知道母亲对她牵肠挂肚,每个周末,必定打电话来问候和汇报学习情况。

她决定在大学四年里修完两个学士学位。除了要获得沃顿商学院的金融专业文凭,还要拿下宾大的国际关系专业文凭。这样一来,课程就几乎多出一倍。

沃顿商学院是美国第一所商学院,也是世界名列前茅的商学院,不仅培养未来的商界精英,也致力于深入研究商界,是世界上领先的商业知识创新机构。沃顿在全球131个国家的7万5千多名校友组成了全球最大的商学院校友网络。沃顿毕业生在政府部门或企业中担任要职不计其数。

就读这所商学院,可可受到了它严酷的教学风格的洗礼,要想毕业并非易事,要想拿全A更是难上加难,因为沃顿的评分标准特别严格,每门课都只有最多四分之一的人能得“A-”以上成绩。教金融分析和会计学的Holthausen教授第一节课就开门见山:他的课非常难,仅有15%可以得“A-”以上。Holthausen拥有两个教授席位,还有一个响亮头衔:华尔街ValuationExpert。他不仅是学术权威,还是评估公司的权威,许多大投资银行都请他当顾问,经常被邀请去华盛顿和纽约的联邦法庭当ExpertWitness。可可上他的课,最后获得了“A+”。

对于学生来讲,世界名校最大的好处是机会多,视野开阔。可可在学习期间,进入宾大国际关系专业的一个学生交流项目,到南韩游学。其中有一个多月是在世界著名大企业毕马威会计师事务所(KPMG)公司实习,她主要是学习如何做金融和经营方面顾问,也涉猎公司其他业务。下一年暑期,可可被摩根大通投资银行驻香港分部看中,去合并和收购部门实习。

可可跨进大三学年,申请当国际学生宿舍楼的学生辅导(RA)----大三以上学生都可以申请,然而竞争激烈。她经历了多次面谈、筛选,过程犹如在真正的职场上应聘,终于获得了这份工作。

RA的任务其实相当琐碎,宿舍楼里的学生为学习上、生活上、心理上甚至恋爱上的的各种问题来请求帮助,甚至得调解女生争执、吵架。让可可最有成就感的是,2001年“911”事件,不仅纽约世贸中心和五角大楼被撞,还有一架飞机坠毁在宾州,在宾大校园里引起极大的恐慌。事后不少学生需要心理辅导,她担任国际学生楼的RA,担子就更重:学生们来自世界各地,包括犹太学生,以及中东等伊斯兰国家来的学生。事件过后,同学之间不曾相互戒备指责,而是彼此包容,互相支持,友好相处。这种局面,就凝聚了可可的心血,她花了很多时间与同学们沟通,了解他们的心理,发现问题及时化解。

母女俩都铭记着2003年宾夕法尼亚大学毕业庆典。母亲观礼之后,抑制不住满心喜悦,立即给仍被软禁中的赵紫阳夫妇写信,写了满满18页信纸,详细讲述了见闻和感受:

……学生们按学院集中分区坐在会场下面,我仍旧坐在观众席。大学毕业庆典都会设法请名人到校作演讲。宾大这年请到的演讲人是1984年诺贝尔和平奖得主图图大主教。

我曾经和可可憧憬过,如果爷爷能来作演讲,那会是多么光彩!更会是全世界的轰动!

隆重的庆典似乎要用尽世间所有美好的祝词和赞美,夸奖这些毕业的学子们。同时学校也大大地宣扬每个学院和系的成就和培养的人材,将在社会上如何起到中坚作用。每介绍完一个学院,这个学院的毕业生们全体起立,接受众人掌声和欢呼。可可“分身无术”,她坐在沃顿商学院一边,却站起来两次。除了和商学院同学一齐起身站立外,当轮到大学部时,那边的毕业生全站起来,而商学院这边只有几个同时修完大学部课程的毕业生站起来,可可真有点“鹤立鸡群”。这场景,吸引了不少人投去羡慕与赞叹的目光……

后来,母女俩得知,赵紫阳收到信后非常高兴,看了好几遍,还让家人都传看;他的夫人由于视力不太好,也让晚辈给她念了两遍。他们真为这个争气的孙女自豪!

2002年11月底感恩节前后是求职时节,可可向许多银行递上了应聘信和履历。但是第一轮求职大部分石沉大海,少数给她面谈机会的银行、公司,也都没有录用她,竟然“全军覆没”。作为顶尖商学院的金融毕业生,可可在与母亲通电话时哭出声来。

这年圣诞,母亲为让女儿能身心放松,选择乘坐远洋游轮渡假。面对广袤大海,心境豁然开朗,王小蔼适时委婉地提醒可可,别放弃自己的强项----自信!

远航归来,可可投入了第二轮求职。她后来对母亲讲述过求职过程中的几个小故事:

ZSAssociates(ZS顾问公司),是一个医药保健产品的咨询顾问公司。办公地点在新泽西州普林斯顿,公司总部在芝加哥。

前两天纽约、新泽西暴雪,铁路一再晚点。可可出发时虽然雪停了,阳光明媚,但火车还是延误一个多小时,该公司派往火车站接可可的车已离开。可可下火车后只好与公司联络。还好,人事部门通情达理,理解暴雪造成的交通阻塞,让可可自己乘出租车前往,她的情绪却受到了干扰。

一到达,还没喘口气,公司三位女士、一位男士立即面试。第一题:某公司办钓鱼产品杂志,客源没减少,但经营没进展,净利在减少,请找出原因。第二题:如何推销某一种药品?第三题转到另一房间,冷不防嗖一声从墙上挂下一幅图表,还附有相关地区的地图:按图表分析如何设置推销地点……

最后一题,事先给了应聘者:完成开一家饭店的一页纸计划书。可可已经按要求在面谈前几天将计划书e-mail到公司。公司主管露面了,让她做一个简短口头介绍。可可觉得这次面谈从开始就很不理想,多半不会有戏了,反倒放下了包袱,侃侃而谈。

出乎她意料:她被录用了!

另一个小故事是应聘花旗投资银行香港分部。

这是一个意外获得的面谈机会。可可当时正与同学在佛罗里达度假,接到电话,双方商议了首先用电话方式“面谈”。一轮接一轮,几天下来,不下六、七个人对可可电话“考试”,极尽周详。春假结束,可可接到让她去纽约总部接受面谈的通知。这是可可的最后一个面谈。

花旗投资银行香港分部很快给了答复:录用。

可可心里有底了:她有了两份工作机会可供挑选。

没想到挑选也头痛。去哪一家呢?母女俩体会到了什么叫“左右为难”。不但自己挑,朋友帮忙,周围同学也都七嘴八舌。花旗投资银行无疑有全球响亮的招牌,有十分眩目的光环,众人趋之若骛,大家都劝可可接受这份人人羡慕的工作。可可内心矛盾,面临无形但又十分现实的沉重压力----收入、前途、虚荣心,各式各样的想法在交战。她跟父亲和母亲商讨,也和在北京的姑姑王燕南通电邮征求意见。经过“长考”,她独立作出了选择:去ZS顾问公司。她把决定告诉母亲,并阐述了理由:

暑期她曾去美国摩根大通投资银行香港分部实习过,感觉并不是很好。那种处心积虑的竞争气氛,让她感到工作没有什么乐趣而言。虽然有高年薪,但每天长达十几个小时的拼搏,几乎不可能有个人的业余生活,人被压扁成了工作机器,各种兴趣和爱好都不得不放弃。可可不想为钱而活着,宁愿更多地品味人生的缤纷多彩。

她谢绝了花旗投资银行的工作机会后,反响之巨大让她们出乎意外。该银行那些曾面试过可可的人们几乎全都给她打来电话,有的还一天几次来电劝她重新考虑,更有甚者,掷地有声地断言:“这可能是你一生中最错误的决定!”朋友和同学们都觉得难以理解,认为可可“傻了”,她爸爸好像也不那么支持她的选择。只有王小蔼,这个最了解女儿的母亲,坚定地支持她。

领袖、名人的光环和阴影,总是长久地投射到后人身上,不依后人的意志为转移。

对于可可,这种光影效应就更为复杂。

一般来说,领袖总是拥有丰厚的资源,即便是为政最清廉、律己最严格的领袖,也能在合法合理的情况下,给后人提供若干直接或间接的便利。但是对于可可来说,在“六四”以后来美国的数年岁月中,这种资源几乎殆尽。她能从爷爷这里得到的唯一资源,就是爷爷的精神。

可可对爷爷发自内心地崇敬和怀念。每年到10月,必给爷爷精挑细选、寄上一张生日贺卡。

2000年10月,可可给爷爷的生日贺卡这样深切问候:

爷爷,经过很多的变更,在这个世界,

但,您从没有改变过您的宗旨,

您的信仰。

无论是对家庭的许诺,

或是您对人们的忠诚。

您是我心目中最好和最有道德风范的爷爷。

您是非常值得敬爱和敬佩的!

祝您生日快乐!永远长寿!

笔者2004年在新泽西登门拜访王小蔼和可可时,见墙上镜框中镶着一幅赵紫阳书写的唐诗,题给可可留念。据说,赵紫阳从不题字留言,这次是为孙女破例,让她喜出望外。王小蔼告诉我,赵紫阳的墨宝,她们非常珍惜,有这幅字挂在房间,也彷佛老人就在身边。但是她们也很谨慎地避免被外人发现。当有懂中文的客人来时,她们就将这幅字遮盖起来。

赵紫阳给孙女题的是: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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