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共合作期间,共产党明的是听命政府抗日,暗底是袭击我军,扩张力量,这山子头的事件,共产党还撒谎说是误会,以后释放韩主席等。发还几百枝破烂步枪,但 是牺牲的人是冤沉海底了。
前记:以下是家父周伯道《毋忘宗祖:我的子孙必读》12.18.1977手稿中,有关抗日与共军(八路与新四军)破坏抗战史实的一部份。周剑岐3.20.2010
淞沪战役
二十五年到处烽火,我国与日本剑拔努张,终于在七月七日芦沟桥一触即发,不可收拾。此时与妻及北鱼在九江,我女蝶芬出世尚未弥月,我师(黄杰第二师)得到命令出发参加上海作战,我只好携妻儿女乘火车至南昌转浙赣到牌头站将妻及儿女留下,嘱其到外婆家居住,那时北鱼已有五岁,不肯离开我,大叫大哭,在车站地上打滚,这种离别已有两次,一次在洛阳,一次在南京下关,实在使人难受,我是革命军人岂可拖延,只好掉头不顾,汽笛长鸣,火车疾驶杭州,转往上海。
路上日夜受到敌机的轰炸,尤其到南翔时,两节火车被炸坏,我们到上海,前面正在激战,枪炮不绝于耳,伤兵到处皆是,我们的部队如何下车,驻何处?是何任务?先必须找到战区长官部,才能决定,这样的战场,紊乱,煞费一番工夫,才在晚间找到长官部,接受命令,其任务是参加虬江码头之作战。
在上海之战受威胁最大莫于敌人的空军,因为我国科学落后,凡是军民先轻视飞机,后则过份畏惧飞机,逃警报是抗战期间的家常便饭,都市居民听到机声轰轰,就魂不附体的奔跑,连家产都不要,其严重性如此,所以上海战场上敌战机非常活跃。
各部队之吃饭,始终是无法按时供应,饿著肚子打仗,其力量当然减低,炊事兵非到晚夜才能送饭到前线,还得各处寻找一番,士兵得到的也不过是冷饭凉菜了,其他补给亦复如此。
可说上海之战,只知将部队投入战场,一拼了之,没有战术之可言,亦犯逐次使用兵力之大忌,金山卫敌军登陆我右翼已受包围,只好向后撤退,直至首都南京之沦陷,遭到敌之大屠杀,京沪线上所筑之国防工事始终没有发生作用。
不过士气之高昂始终如一,这是民族战争,一般老百姓亦知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之意义。
家破人亡毫无怨言,民心之振作,亦达最高潮。这是实话与实事。我负伤转送至武昌之重伤医院医治,经手术后慢慢调养。此时是我的空闲时间,决心出院回家一趟,一面可以安慰父母与妻子,一面另找工作,反正长期抗战,报效国家之机会还多着呢。
诸暨游击
我由武昌至株州,转车至南昌转浙赣铁路又达家门,家人看到我好象喜从天降,我妻亦惊喜万分,得悉悉扬儿夭折悲痛疾首。我准备多住些日子,我看我们村里的人都知道这个战争非比寻常,大家亦准备作难民,因为杭州已沦陷,杭州的难民纷纷逃来,不管那府那县,都亲切的招待,我的五弟媳就是杭州的难民姑娘。
那末杭州的敌人何时渡钱塘江来侵犯诸暨,当然是非常关切,我乡公所每日派人至牌头镇或县城去打听消息,得到的立即张贴海报,可以供村民知道,有时很多人来问我,分析敌情及战况,我相信敌人终有一天会到诸暨,一日数惊的过,直到旧历年底,我终算十馀年来第一个又在故乡过年,重温旧庆,值得欢欣也值得纪念。除夕与正月里,我父特别为我设置牌局,特别去买坛老酒,其他的好友亦纷纷请我吃新年酒,忘记了战争,亦忘却今后如何生存的事了!
新年过后,周破浪来请我到四县游击总队,本县的抗日后援会也来请我去帮忙,我采取前者,在富阳江边工作一段时间。忽然家里派人来说:“老部下董钦由湖南来,是好友顾锡九派来的,叫我去湖南工作等”。我立刻收拾行李辞破浪兄连夜回到家里,午夜到达村里,还在演越剧呢,听董钦说,锡九兄任团长,发表我任第三营营长已三个月了,到处找我去到差,别处找遍无消息,所以找到老家来了。我非常感激,我父亲亦敦促我前往以慰老友之盼望,我择定日期起程,那时来托的人很多,要求我带他们离乡来军队去工作,我两个弟弟更不要说了,我总觉得带这许多毫无军事常识的青年去,如何安插?如拒绝又得罪人,真使得我左右两难!结果是带才伦与另两人直赴湖南之衡山县预三师驻地,那晓得锡九兄已去汉口,留下地址教我去汉口会面,我抵汉后在旅邸相见。
他提出三个工作,任我择一:第一是在预三师任中校副团长,第二是到上饶长官部特务团副团长,第三是同去苏北。那时锡九兄已发表第三十三师九十七旅旅长,他说:同到苏北,你暂时委曲一下任旅部参谋主任,我同意第三工作。
在汉口停留数日遇堂姑父王之后,久别重逢各道别后,他知道我是军校毕业学生,他很羨慕,我邀他同去苏北,他不敢尝试。政府各部迁来武汉,人口增多亦添许多热闹,听说日寇有攻武汉之趋势,每日均有空警报,人心不定,再有西迁之可能。
锡九兄诸事完毕,摒当一下,乘平汉路到郑州转陇海路到徐州,台儿庄战后,徐州很冷落,我们停留一天,乘汽车车经睢宁、宿迁、泗阳等,到淮阴报到,九十七旅是新成立之单位,临时拨一九三团一九七团辖之,旅部人员杲仲雨任书记,訾铁汉任上尉参谋,朱孟杰任少校副官,匆促组成,董钦才伦由湖南追来。到郑州时,徐州已陷落折返。人生一切均有主定,不能勉强也!
敌后苏北抗日
抗战八年,我大部份时间在敌后苏北工作于此开始。
所谓苏北者,是江苏省长江以北,京浦铁路以东,陇海路以南之地区,将近有四十个县,军队由第二十四集团军总部指挥。江苏省政府在淮阴,军政权由韩德勤先生以副总司省主席总其成。
有天我随旅长至涟水境内视察所属二个团,我三年前亲自训练的第七连亦在一九三团,许多老士兵尚在,看我都很惊异与喜悦,我亦到连内去寒暄,本旅移驻蒋家坝,地频洪泽湖南端,通天长六合之要点。我与锡九兄虽然是长官部下,但另一方面来说是同事同学同年,我俩的遭遇亦相同,可谓是情同手足,他对我来讲言听计从,闲时总是长谈时局。
又有一天他从淮阴回来说:省政府拟南迁,要我旅担任调查路线以及渡江准备等,我听到非常诧异,当时与之检讨,苏北尚有几十个县,几千万民众,如果省府南迁,亦即放弃苏北,而苏北人民在无政府状态下,将遭到浩劫,况且我军能在苏北支持下去,人民有所凭籍,军民一致可以在敌后发挥游击力量,使日寇不敢放手西进,好像它的背上刺著一柄刀一样,就算县城尽失,敌必派兵驻守,使它兵力分散到处设防之忌,而我仍可控制乡村面与敌周旋。我政府标榜以空间争取时间,就是这个道理,锡九兄很同意我的看法,再去淮阴向当局建议固守苏北牵制敌人,当局亦同意放弃南迁计划了。
此时是台儿庄会战后,徐州沦落。在苏北这圈子里的军队非常复杂,有国军,有税警总团,有游击队,有省县保安部队,有的连番号都弄不清,其他如驻地指挥系统任务,根本无法统一,这样的紊乱如何着手整理而发挥力量?我建议开办干部训练班,先由第八十九军召集,凡是排长以上的官长均须受训为期四周,团长以上之官长任队职官或教官或任精神演讲等,使得所有部队干部均能认识,建立感情,统一思想,关于学术方面择其重要教授之。这个建议上级采取了。
锡九兄辞去旅长兼任班副主任,班主任由李副军长守维兼任之,我任教务组组长,其他还有训育组总务组,组织简单,地址在淮阴农业学校,训练两期,各方面认为成绩奇佳,再由第八十九军干训班改为江苏省干训班,由韩主席兼主任,顾锡九仍兼副主任。召训单位扩大,此时苏北有些县份为日寇所占据,学校多迁移或停办,青年学生徘徊无所适从。本班增设学生队若干队,收客流亡学生严格甄别予以训为将来储存下级干部,一举两得,当时成立第一队第二队(亦即军校第十期)以及招第三队,军官队等,训练不久,我调升七零一某团团长。
这里我要特别提出一件事,是我生平遭遇做人做事,最不了解,最使人浩欺不止的事。我真实的写在下面:我团长到差的第三天,军需主任李某向我报告说:“前任团长因为各单位办公费不敷开支曾决定以空额来补救,团长若干名中校副团长若干名,是否照前任办理等”,我听到不胜惊异,国家的军队是有一定的薪给与编制,吃空额等于减弱力量,违背国法。我答:“不行,前任所定的一律取消,以后查出有吃空额者严办不贷”。从此这些单位主管对我都貌合神离,采不合作主义,在此情形下,睢宁之战败绩,我几乎丧命。固然是日本军队装备优良,如果我团能团结坚强与之周旋至少亦可打成平手,这样为了人事,影响作战其实哑巴吃黄莲,除锡九兄知之,摇叹亦意外,其余长官均以为我统御无方,冤哉枉也!天知道罢!这是我第一件闷在肚里今天写出来。
中央陆军军官学校驻苏干训班
写到那里再说。睢宁失陷,宿迁弃守,某团溃散,淮阴亦危急,我仍调至干训任教务处长兼总队长,接着两淮又放弃,省府迁兴化,我带着军官队学生队等到东沟益林,乘民船至泰州,后又至南丰到东台县定驻。此时韩主席与锡九兄等都为军事紧急不能分身,干训班事一切命我负责,我想这千余学生不能再耽误他们的学业,决心在东台找房子添教材聘教官健全内部组织,严格训练,天赐似的东台有个大操场,加工整理添置铁杠杠、木马、障碍超越爬杆等,运动设备,每天由我亲自起带头作用,有长足之进步。
直至次年春,重庆方面秘密派出一组视察组,化装第三战区越沦陷区到达苏北,点验部队后,参观我干训班,我以阅兵分列式、全班运动会等项目欢迎,这些视察人员来自大后方,认为敌后有此训练机关,出人意料之外,难能可贵,当面予我嘉奖,回到重庆后建议以江苏干训班,改为中央陆军军官学校驻苏干训班,所有学生欣喜若狂,身价百倍了。
现在还有几百学生在此分布各界服务,他们多半靠军校学生的资格,顺利得到工作,每年联谊一次,总是请我去参加,这是后话,饮水思源也。我自己亦认在干干训班这段工作我是问心无愧的成绩卓著!凡是一样事有利就有弊,某长官觉得干训班确实办得很好,这些江苏青年子弟可作政治资本,将我唯一的浙江人调开,他派一个心腹前来接收,我仍回某师部任参谋长,这干训到十八期,在苏北局势恶化,负责人远走高飞时,亦就草率结束了。
八十九军黄桥、临泽、曹甸、兴化战役
这中间我亲身经历,苏北局势恶化,而恶化的原因何在,恶化到如何程度,不妨以我个人的看法,作一个真实简明的报导:我前面说过,政府西撒后,苏北成为敌后孤岛,除了每数月有一架飞机来投掷钞票外,其余是自力更生,亦可说天高皇帝远,那么以军队来讲,苏北有正规军(内有东北军一部各行其事)、税警部队(财政部所辖)、保安部队(省政府所辖)、游击部队(有的为军统局所派)有的是自生自灭,这些部队自有干训班后,实难以编盖全,我不能说完全不统一指挥,因为交通隔绝,顾全整个抗战形势,难免为自保实力阳奉阴违者(如税警部队)或者根本是徒有其名,甚至暗中勾心斗角,相互攻讦,连重庆的大后方亦各听偏面之词,颠倒是非者(如李明扬部所)。
因此之故,所谓物必自腐而后虫生,共产党看中了这块最有利滋张的土地,投下了庞大的资本,于各县我各部队,尤其是游击队李明扬部,纷纷施以渗透、刺探、挑拨、离间的手段,同时江南之新四军,由陈毅率领,逐次偷渡长江,运至泰属之泰江、靖江、黄桥与安徽之六合等处,乘机收缴民枪,袭击我部队等,无所不用其极,北边由黄克诚、彭雪枫等八路军,由山东进入徐属、海属,以钳形用全力张开大口来吞食这苏北土地与军队。
苏北本来是产兵的地方,尤其是地主很多,各县的土地,大半在地主手里,筑起大圩子,四面高楼碉堡,同土皇帝一样享受吃喝玩乐。这种形势正中共产党之下怀,所以共产党势力所到之处,不久就变成赤处。
我们的组织始终站在下风挨打,那时我们的军队最为因苦了,我用下面几句话来形容:白天受日寇的攻击,夜里遭共党的侵袭,外加伪军的引诱,日夜不安、内外夹攻,我与锡九兄,曾电委员长蒋公,陈述我军在苏北与敌、伪、匪、周旋,敌伪不足虑,奸党实在我党心腹之患,必须及早谋对策,否则危矣!
果不出所料,黄桥之战我军为赤军所困,一筹莫展,在赤处等于瞎子任人打击,无法还手,指挥官阵亡,部队瓦解,星火燎原不可收拾矣!
我此时在东台,以保安处兼城防司令,收容残败部队,退守兴化孤城,整编部队,重新调整部署,锡九兄新任八十九军军长。可谓之临危受命,调我任军部参谋长,此种坚苦处境,因我与锡九兄患难相共,“士为知已而死”,置个人生死于度外矣!
稍有头绪后军次时堡,锡九兄兴化开会,日寇转犯临泽镇,因时堡三面环水,仅临泽一条陆路,守临泽之349旅节节败退,势将接近军部,我代军长职务,部队又属新编,黄桥之痛犹在,再退无路,我只有率军部直属部队、特务营工兵营,协力349旅拼战到底了!
不眠不休二日夜,日寇知难而退,军长也返回,我精神放松,积劳尽发,晚上热度至40度,几至昏迷,即将我用汽船送到兰亭治疗,但热度始终不退,焦急万分的军医处长断定是得了伤寒,除注射外,坚不进食物,慢慢的退去热度,人即清醒,而头发又告脱落。
此时共党陈毅又来以大吃小,我即嘱我妻率子北鱼化装潜沪,我抱病随军至淮安之曹甸、安丰固守,因该两地早筑有强固之工事,不数日陈毅倾巢包围我曹甸、安丰,日夜猛击将近一个月,我凭工事用多种方法抵御之,共军伤亡颇重无法攻入,我外围部队亦来策应,共军有一小部反正,师老无功,欲进不能欲退不能之际,我乘机反击,共军鼠窜而逃,俘获其后方人员不少,我亦不穷追,曹甸转危为安,从此以后共军不敢低估我军力量,经年未敢蠢动。
这里我又要补述一下家事,我妻及鱼儿如何来苏北。
我国的邮政实在办得很好,抗战期间不管战事如何进行,邮政还是可以畅通,我在苏北,我妻与鱼儿、芬儿留在诸暨家里。我常去信告知情况,并寄钱回去,往后诸暨老家亦沦陷,我妻儿等逃到宁波转上海,再由上海,跟邮政小船来苏北寻我(芬儿留上海),中间经很长一段时间,什么沦陷区、游击区、三不管区,吃了很多苦辛,到达兴化县城。
我在通信时,约定一个地址商号,即兴化县某街九章纸号,我妻到那里去询问,大概是经手人的关系,他回答不知,那我妻只好在街上及船舶码头乱问,我妻看见军人很多,不知谁是军官,谁是士兵,因为战时服装相同,她选择比较端正的来询问,尔后被询问的正是我保安处的周秘书建贤,我妻当时报出要问的人是“周伯道”,周秘书非常惊讶,问我妻与他有什么关系?我妻答:他是我的先生,周秘书马上问我妻你是否由浙江来?那你是我们参谋长太太了!保安处在上方寺离此尚有十余里水路,你先到我们处长公馆歇歇,我马上电话报告参谋长,我妻又惊问:顾太太在此吗?周秘书答非也,公馆乃处长在兴化城之办公处,我得到周秘书电话非常高兴,当时回兴化城相会,另觅翟家堞房子安顿,这是抗战期间离离聚聚的一幕而已。
上面一段是黄桥之战以前的事,等到共军又来袭击,在陶家林船上,又将我妻与鱼儿,派绍瑯护送回上海,夫妻相聚仅数月耳!
日本军好像与共产军有默切连络似的,此落彼起,陈毅部曹甸败退盐阜。日军又在兴化城施虐,经数周之激战,仅有之兴化县亦陷落,我军部在金吾庄拂晓时遭敌机袭击,我与锡九兄由瓦铄中扒出,庄子全毁,军部参谋处长炸死,死伤不轻。
省府与副总部北迁至淮东,从此我政府军在苏北之根据地仅方圆百里之车桥、沥口、曹甸地区,我军部亦迁至许桥,以保持敌我适当之距离,这地区之东北为赤区,西南及运河沿线为敌伪区,这样一个小地区,亦支持近乎两年之久,亦是意想不到的事!因此我妻儿又由上海潜来相聚。
对日军淮东之战
抗战期间我们在苏北五年,小战役无日无之,比较大的对日作战,有策应政府大攻之运河线诸战役、盐阜之战、两淮之战等。
对共党作战有黄桥之战、天长、六合之战、东台之战、曹甸之战等。
到得最后对日军来说有淮东之战,对共党来说山子头之战,这两战是最艰苦最痛心之战,待我慢慢的写出来。
民国三十一年正月日寇大举扫荡淮东,敌之酒井旅团,配合伪军,由南面东面向北我曹甸与泾口攻击,其北面之第十七师团一部,亦作呼应向我车桥进攻,我之西北苏家咀、东沟等地为赤区,经日寇反复贯串攻击后,我活动区域更为缩小,有一天晚我军部与副总部不期在仇桥会合,当即会议拟定尔后之作战方针,大家都认为淮东地区不能立足,决定由副总部率领独三第六旅与保三总队向淮阴泗阳以北挺进,我军率第二七师之一部、三十三师之一部以及军直属部队物务营、工兵营等,向西北淤黄河两岸活动,避免与日寇作正面冲突,因我与日寇之装备补给无法相比,即弹药一项如遇激烈战斗,即将告罄,无地可以补充,其余尚未连络上之部队,仍留淮东以及盐城兴化之湖沼地区担任游击。
这时候我向军长锡九兄建议,到赤区去避战或游击,必须轻便灵活,方克有成。否则,将遭其毒手。锡九兄同意我的看法,先将军部人员缩小,凡非战斗所必需者,暂时遣散(因军部之军佐、军需、书记、军法、军械、军医等都是苏北人,遣散者,亦即暂时潜伏)。单位简并之,这时被遣人员连夜纷纷换便衣离部,在我来看减轻不少负荷,比较难办的军需处的钞票,不能处理,当时决定由军长与我以及十分可靠之参谋等分任捆扎在身上(自制的分隔布袋)。
那时我是满身花花绿绿的钞票,可说是临时富翁或钱庄均可,到宿地把它解下点交还军需处,出发又背上。这种困难时,军部有位客卿,好像叫顾子衡的,是法国留学生,他在晚上看我的疲惫又忙碌样子,他对我说:参座!你真了不起,你是参谋长,要计划作战,白天还要背钞票出劳力,实在太苦了!接着又说:我们都是苏北本地人,如遇危险时,可以回家,口音又是相同的,独有你是浙江人,异乡异地,将来怎么办!
我听到很不舒服。我回答说:顾先生,我是中国国民党的党员,我与竹如军长患难相交,生死与共的,将来怎么办?将来以一“死”报之!他听到我斩钉截铁的表示,他诺诺连声的又作另一自我吹拍了。此人听说以后曾任伪宝应县长,为共党军所杀。
苏北的淤黄河堆很宽而长,堆上筑有壕沟与工事,我们利用此堆与日寇捉迷藏,但又惹起共军的注视,常有妇女提着鞋子来兜卖,我知道她们是共党组织的妇女队,前来刺探军情,不愿多找麻烦,饬属注意防范之。
有一天又是晚上,我与锡九兄还有一位政治部主任李云霈兄,坐在一间屋子的稻草里(因无棉被用稻草覆蓋取暖)忽有人送信来,锡九兄接过去在浑烛下看了一遍,把信交给我说:“伯道你看”。我看这信是伪军总部李宝甫、杨仲华等写来的,大意是要锡九兄保持实力,不要作无为的牺牲。简单的说是,要我们的部队参加伪和平军,可以高官厚爵。我看后再交李云霈兄去看,三人看后觉得可笑亦复可耻,当时将信在浑烛烧毁,我同时教传令兵请特务营长孙礼坚来(此人现在台湾),命令明晨出发时,将送信人吴某枪毙,以示吾人之决心,谁知当晚他就逃跑了。在此部队调动频繁中,不了了之。
淤黄河堆是曾与日寇发生遭遇战,我参谋处、军需处人员少有伤亡,我军向淮阴方面移动,行至韩庄将近拂晓,我们的部队在这次与日、伪、共军三角作战,采夜间行动,日间休息。这休息方法是到达一村落以便衣人员封锁交通,警戒道路,只许进不许出。部队以极密静的部署下在民房闭门睡觉,等天黑再作下一次的行动。谁知这次到韩庄不久,日寇亦接着向韩庄进来,当急传令各部队仍沉着的关门闭户作睡觉状,在屋内戒备,如日寇发现既与之巷战,否则让其过去。以免影响我整个计划。结果,我们在房屋里眼睁睁由窗子外看,日寇的步、骑、炮通过,未被发现,亦之幸险矣。
近日得报告,副总部在泗阳境内,令我军前住会合,另行计划。我们连夜通过淮阴近郊,约两日到泗阳湖之边境山子头附近与副总部取得连络,指定我军部驻唐莫圩,我先站人员回报,该处已被共匪军占据,如我军去驻必发生冲突,我与锡九兄持望远镜视往观察,看到唐莫圩土圩上部队纷纷移动,似甚整齐。我判断必为共党之正规军,我即令部队就近驻扎,向唐莫圩警戒,并密切注意其行动,我与锡九兄乘马驰至山子头副总部晋见韩主席。
对共党山子头之战
承设盛宴招待,这是我从淮东战起以来,未有过之菜肴与排场,听说这些酒席是民众慰劳的,惹起了我的怀疑,餐毕会议,韩主席指示,今后在此建立新根据地与敌匪周旋,言下非常快慰似的,锡九兄与我当将我军驻唐莫圩为共军所据之情形陈出,同时认为此处(洪泽湖边区)乃为赤区,岂容我军建立根据地吗?日后必生巨变,请主席考虑了,但韩主席力排我等之意见,僵持不下,我想此处乃韩主席之故乡(泗阳人),亲戚故旧都表示欢迎,可说是一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坚定挽留,惟恐离此他去,当然是衣锦还乡,终是恋恋不舍,忘其所以。庶不知这是共党安排的陷阱。待其部队调齐,一举歼灭之大祸,争论至再后,我与锡九兄单独在外边密商,经再三探讨,取折衷办法,命令我军部直属部队暨第一一七师师部与某团(完整)还有三十三师之一部,西进接应援军,并至阜阳领取弹药。
我与锡九兄回至军部,立即命令所部连夜行军,向睢宁之大李集方向前进。次日下午遇冰雹,在黄桥附近一带(此黄桥非泰属之黄桥颇巧合)停止,忽殿后部队有人报告:副总部有人前来,即要其来面见,我看是一位衣着破烂之青年,认出是副总部之某参谋,约至密处,听其参谋告知,副总部、独六旅、保三纵队,昨晚某时起,全部被共匪军围攻缴械。李王(光夏)两旅长被杀。韩主席以下全被俘去,我与锡九听此消息,好像是晴天霹雳,不知所措,此即山子头事变之事实经过。
听参谋说,共军由陈毅指挥,集其第二师罗炳辉,第三师黄克诚部,第四师彭雪枫部还有地方部队以雷霆万钧之势,深夜如从天降,凶涌澎湃而来,这是共军惯用出敌不意之以大吃下,猛击猛打之战法也。
我要声明一下,这时候还是国共合作期间,共产党明的是听命政府抗日,暗底是袭击我军,扩张力量,这山子头的事件,共产党还撒谎说是误会,以后释放韩主席等。发还几百枝破烂步枪,但是牺牲的人是冤沉海底了。
我与锡九兄如率领这些不完整而弹药又缺的部队,留守在附近,定遭独六旅、保三纵队同样命运毫无疑问。这时我们停留在李园一带,进退两难。我们召集师、旅、团长,开紧急会议,我提出三案讨论并请军长锡九兄裁定之。一案:率所部返回泗阳与韩副司令会合(独六旅、保三总队已不存在)再作其他打算。二案:停留原地拍电至上峰请示行动。三案:过津浦路,至阜阳或萧砀地区,向后方补充弹药再回来。正在讨论中忽有我密探来报:“津浦铁路宿县任桥附近,枪炮声甚密,不知是何部队与日寇接触”。至傍晚始知,是第某集团军王总司令仲廉,率一个新编师,前来救援我们,但该师于过路时候,被日寇打散,尚在收编中,此时锡九兄即取我提三案,与王总司令会商,深夜返回,采取第三案,全部过路到阜阳,补充弹药后再待命行动。不久我军安然由任桥附近,越过津浦及会河,而到阜阳,归边区总司令汤恩伯指挥。我们在苏北与敌共伪作战整整五年有余于此结束。
作者照片及空军登记资料
豫鄂皖边区中原战役
从此我们的部队即陆军第八十九军,归豫鄂皖边区总部指挥,照理来说所谓边区是重建河南、安徽、湖北三省交界山区的一个军事党政之指挥机构,而其实是徒有虚名。
这三省边区之山地,如大别山、伏牛山等都为共党部李先念所占据,而边区总部设在河南之叶县,指挥所则在安徽之临泉,其指挥之正规军、游击部队不下数十万,不属任何战区之战斗序列,实不可思议!
我们由苏北到阜阳而后,又移驻漯河,好像这个民族存亡关键的战争气氛已不复存在,尤其此时一般将领好大喜功,吃喝玩乐,尽量扩充部队,对共军之现状一无所知,更不了解如何叫“人民战争”,甚至大言不惭的说:抗战胜利后,这几个毛贼不费吹灰之力,可以解决。
孙子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些将领既不知己又不知彼,我敢说一群不学无术的人,自视甚高,不纳忠言,不肯下问,还有的更可恨而复可耻,以杀人来表现他的威武,动轧以枪毙做口头语,足见他的权力可以不经法律审判,随时可以置人于死地,其草菅人命若此,庶不知死者,他亦有父母兄弟妻子,你竟不思之顾及乎!
战乱时期不知有多少冤死鬼。我是军人,特别警觉,得能饶人且饶人吧!
国家大事暂时搁起,又来谈谈我的家事。我们驻阜阳刘寨时,有一个地区叫做“界首”,是一个三不管地方,敌伪共与我都在这个地主交换商品,慢慢的变成一个热闹的商埠,什么戏院、菜馆、旅馆、妓院,无一不有,甚至还有大商号、银行等真是奇形发展,那时我妻与顾嫂等由上海经津浦路至蚌埠转来了,还有我岳母及芬儿仍留在上海,我与妻商议派人去接,如再有战事可以送到大后方去,不要在上海提心吊胆了。
大概月余,上海的人都接来了,我初见我的爱女蝶芬,我高兴极了,每天公余回家总要逗笑一次,但是我仔细体会我芬儿也有八岁了,为何一点父女情感都没有,日子长久终于拆穿这幕戏剧。原来这芬儿是假的的赝品,我真的芬儿已在上海夭折。我岳母唯恐我伤心,同时无法向我交代,与芬儿同年略相似,抱来一个以作临时的安慰,我知道此事,悲痛之情不言可知,甚至连岳母女婿也发生了隔阖,我追问芬儿为何病死。据说是出疹子而起,其实这种疹子是人生所必经,好好照顾,何至于死,足见乡下人毫无医药常识所致!我每想起我北扬儿,为区区肠胃病不治而死,我唯一的掌珠芬儿竟亦以出疹子夺去小命,真是痛彻心肺,老泪滚滚而下。这都是为了抗日战争,无医药服用,东奔西逃,无父母照顾,自生自灭。亦可以说我对国家所贡献的牺牲品,今天特别强调的子孙,除现有在外,还有我次儿周北扬,长女周蝶芬两人,千万不能忘记。
中原战役之发生,我军归边区总部后,由阜阳而移驻郾城漯河,三十二年三月间,日寇为作最后挣扎,扬言打通平汉线,其实平汉铁路铁轨早已挖去,由郑州分两路南下,许昌不守,漯河首当其击。
这里我补述一下我军的力量,我军原属之三十三师、二七师都调开,另拨新一师、二十师归辖,我军部与该两师之官兵尚未了解此任务之重要。本来对日作战,是优势装备与劣势装备之战,而作阵地攻守战,对我军是最吃亏的措施,尤其是河南地区一片平原,所以边区总部平时认为最坚强之主力部队,不堪一击的纷纷向西溃败。我军是新参加边区之部队,奉命固守漯河,经日寇飞机大炮轰击,无重兵器可以还手,势成挨打局面,漯河各处起火燃烧,军民死伤累累。我的军帽贯穿两个小洞未伤及头骨可谓千钧一发。我军大部被俘,受尽折磨,所幸时日不久,我十四航空轰炸许昌漯河时,我乘机逃出,那时乡下是麦浪无际,方向不分,只有向前奔走,离城越远越安全。
看看看快要天黑,脚痛肚饿,冒着危险向村庄接近,找著一家村民,作自我介绍,所明抗战期间民族意识极强,村民知道我的口音是南方人,但是由日军手中逃出大约不会错的。村民慢慢会集多了问长问短,后来给我食物,指定一所小学内住宿,明晨由村内派一人护送到大路,教我向南方向走,到叶县方城,再到南阳,就是我们自己的军队了,第二天晚又以同样方式找村民乞食借住。
这村里(忘其名)有一老王,要到南阳办货,他有一辆架子车(以脚踏钢丝车轮上配木架可以装货品)。村民作一介绍与他同路,我看老王身高七尺以上彪形大汉,一脸横肉恐非善类,我与他详谈谁知他是个虔诚的的基督徒,我想信教的人,决不害人,况且我身无分文,愿与他同行,言明路费暂由他负责,到南阳后归还,自从与老王同行,脚痛还坐他的架子车,约一星期余,历经艰险,由老王答处均顺利通过,似有天助也。
到得南阳我看街上非常热闹,军队很多找了半天,知道我军亦在附近,再找终算找到第二十师之某团。他们得悉我的身份,派马匹护送我到军部。锡九兄看见我如同隔世,惊喜非凡,一面理发洗澡换装,一面派副官请来老王,厚赠一车货物及路费,老王亦感激再三叩谢,我亦一再道谢嘱其路上小心,以后有机会再来找我,真是上帝保佑!
我经此种艰苦遭遇,心灰意冷,急欲去陕南之浙川(本军留守处)与我妻会面,暂时休息一段时间。第三日与顾太太亦乘架子车,路程大概有三四日之久,才到达浙川。
此地是山僻小城,我妻及家人突见我回来,好像是梦境一般,因为我已失踪几月,家里的人日夜哭泣,几次要立碑位追悼亡魂了。此时我妻大腹便便了,不久岐儿出世,我盘桓两周,总部方面又须我去报到,又转辗到龙驹寨、恒口等地,因为我已调高级参谋,我妻等又移驻西乡县,我由白河乘汉水之民船,再到西乡过旧历年,情形极为狼狈,幸喜岐儿长得很可爱,常逗趣以解郁闷。
西乡这地方虽小,民情淳朴、治安良好,其西河沿一带,也有商场及娱乐各种玩耍,不知不觉过了几月,海报上常常看到日寇已近强势之末,广岛长崎已由美军投下原子弹,伤亡惊人。
东京亦遭空袭,日寇已得以牙还牙之果实了!有一天傍晚西乡城里到处燃放鞭炮,打听之下得悉日寇已无条件投降,我立刻到街上看,西乡民众不论老少男女,大声喊叫,欢喜若狂,八年的狂风暴雨,终于现出青天白日来了。
我写这篇文字,主题上一看就清楚,其意义是要我的子孙们不要忘本,既非自传,亦非回忆录,我用记忆和通俗的词句,选择重要的事情写出来,很容易懂得,或者还有朝代不同像神话式的事,或者会感到新奇又诧异的事,不但可以了解我的来龙去脉,还可以增加一些识见与做人的道理。
我也是十足的农家子弟,初时我家尚称小康往后就每况愈下,说起来真是整个的社会问题,亦是个世界问题,海禁初开,优胜劣败的学说,高唱入云,古老的中国如何与工业国家相抗衡?
人口膨胀,农村破产,生存的条件踵接而来,像我们这种家庭于是首当其冲,我在这种情况之下,只有放弃学业,务农不成,经商又不成,可说是徘徊歧途,不知所措!我的祖母家教极严,社会上的旧礼教,还是原封不动的保持着,如果你把那时候的科学常识讲给青年人们听,他认为你是谬论邪说,这样一个青黄不接时候,忽然好似发现明灯一样,看到了总理孙中山先生所著的三民主义,又知道广东正在发动革命,我决心投入这个行列。
当然参加革命军人工作是坚苦的是要冒着生命危险,俗语说得好,军人的生活是神仙、老虎、狗,跑遍中国各省,遨游四方不是同神仙一样吧?打仗时冲锋陷阵,不是同猛虎一样吗?风霜雨雪,炎热如火的境遇是家常便饭,我饿时吃过树皮草根,渴时饮过田沟污水,连狗都不如。
我过七十岁,黄达云先生送我一个寿屏上书“百战余生”,我觉得很恰当,自从进军队,约有四十馀年,我的官职由少尉排长起,一步一步的升迁到军长为止,我从来没有利用人事关系,完全靠我自己的努力奋斗得来,这中间不知经过多少的战役,尤其当中下级干部时,内乱频繁,东讨西征,南争北战,没有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出入枪林弹雨之中,生死是间不容发,我有许多好友同学,都为国殉职了,所以军人的人生观与生活举止,是没有规律的,今天不知明天,我们同事间毫无忌讳的口头语“明天又要出发了”,结果不知你死还是我死?这样的意识存在脑海里,还会有什么计划个人的未来的事吗?
我的为人有优点亦有缺点,我最高原则是正直光明四字,我对有权有势的人无形中全显出傲慢的态度,我论事论人时终是同情弱者,这里面我得罪了许多的人,我在军队这么多年,我没有杀过人,得能饶人且饶人,每个人都有父母妻子儿女,我终在这些地方计算,我也没有告发过任何人,更没有陷害过任何人,对长官同事合则留不合则去,我也没有撒过职,也没有记过过,就是当老百姓时也没有去过警察局,更没有与人对薄公庭,在军是良兵,在民是良民。
儿孙们!要读的书太多了,学无止境,你要多得知识,必须多读书,否则的话,亦得有一技之长,才能在社会上立足,光是能立足还不够,还要能合群,所谓合群者,就是人与人间相处得很融洽,亦就是要广择知友。没有朋友的人终是孤立的是失败的。我几十年来颇有经验,勉勉强强!关于做人做事,先圣先贤说得很多,我简明的说“正”“诚”二字尊守不渝,择善固执就够了。千万不可图侥幸,这是最危险的事,一失足成千古恨由此而来,切记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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