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恐怕不会有人对中国经济下滑再持疑问的了,但是仍然有许多人对问题的严重性,尤其是长期性估计不足。
导致经济下滑有许多原因,归根到底是民间部门投资动力无以为继,经济只能靠政府的刺激政策作滑翔性缓降。本世纪初,中国曾出现加入WTO、国企改革、银行改革、住房改革等一系列结构性改革,它们摧毁了旧模式的桎梏,为经济带来活力,将增长推上了一个新的台阶。如今,过去结构性变革所带来的红利已经基本耗尽,新的体制改革却迟迟不见踪影。
近三年经济政策出台之密集程度,实属中国历史上所罕见,不过几乎全部是针对经济周期、房地产周期、信贷周期所作的反周期操作,具有远见、前瞻性地为经济的长远发展所作的结构性突破几乎未见。打破垄断、市场化则只闻楼梯声,未见人下来。政府在经济政策上舍难求易,依赖财政刺激、货币宽松来管理经济,可以拖延周期的长度,填平增长的底部,可以将GDP数字做得不那么难看,但是始终无法提供可持续的上升动力。至于过度实施政策性扩张所造成的长期成本及其潜在金融风险,更是难以估量。
笔者认为,中国经济已经进入了一个中期的弱增长周期,并体现为弱信贷周期、弱投资周期、弱出口周期和弱房地产周期。政府的刺激性政策,可以维持,却难有突围。
此轮弱周期的一个特点,便是通货紧缩。笔者所指的并非狭义的通缩,暂时还看不到CPI持续出现负值的迹象。农民工工资上扬、食品价格高企,令CPI不至于落入负值,不过物价上升动力已明显纾缓。
笔者所预言的,是广义的通缩,以企业盈利骤减、经营状况迅速恶化为特征。需求下降、产能过剩、靠减价才能出货,正在整个制造业中蔓延。企业盈利能力、议价能力迅速弱化,现金流状况明显恶化。
在实际GDP中,投资下降导致对大宗商品、机械的需求减少,进口下降,贸易顺差扩大,垫高了增长数值,因此GDP的下降幅度远小过投资的下降,加上政府的财政刺激和相对平稳的消费,实际GDP增长的下滑幅度不会太大(除非就业大面积恶化)。
但是,由于通胀回落,名义GDP增速的下跌,比实际GDP要快许多。企业的盈利与议价能力,往往与名义GDP增长挂钩,而且比名义GDP更敏感,波动更大。经济进入通缩状况,会有几个结果:
1、消费转弱,消费者持币待购意欲浓厚,零售市道转弱;
2、企业现金流变差,无力加价,应收账飙升;
3、繁荣期形成的债务链成为催命索,个别企业破产造成连锁反应;
4、房市趋淡静,成交下降,财富效应不再,开发商现金流持续紧张;
5、利率有下调空间,但是实际利率上升,对经济帮助不大。
这种广义通缩,不仅在中国发生,也在其他许多国家和地区发生,美、欧、日基本上面临着类似的增长困境、盈利困境。这是在人为政策刺激的效果消失后,全球经济面临的一场共同的考验。当然,中国的经济有与美欧不同之处。
上次通缩在中国出现,是上世纪90年代末的事情,持续六年,就业市场是重灾区。国企改制、农民工进城,导致个人收入的通缩,由此蔓延至经济其他部门,并以亚洲金融危机为触发,就业市场供需失衡为症结,其背后乃是体制改革的严重滞后。打破通缩魔圈,当年靠加入WTO、银行改革、住房改革。
这轮通缩,可能最主要表现为企业现金流的大面积持续恶化,并逐步蔓延到实体经济各部门。其以全球金融危机为触发,由于结构性改革严重滞后,民间投资每况愈下,惟有靠政府投资维持。
治理通缩的突破口,并不难寻:打破银行与公用部门的国企垄断,将有利可图的领域向民间资本开放,通过引进竞争来刺激投资、改善效率、降低收费,在服务业中制造新的就业机会和增长点。同时通过利率市场化、汇率市场化,打通资金的任督二脉,改进资金的分配效率。
不过问题是,结构性改革必然触及利益及分配。今天的中国还有没有朱鎔基式的铁腕领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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