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朝阳法院开庭审理了一起截访人员非法拘禁案,目前等待宣判。该案的主犯王高伟出资承租了朝阳区王四营乡双合村126号院和102号院,付朝新(法院称另案处理)雇佣了王晓隆、赵俊杰、王壮壮、王世磊、王二飞、卢冬冬和彭某等三个未成年人,看管河南籍上访人员。受害人桑淑玲、宋雪芳等人今年4月17日深夜被从国家信访局设立的临时羁押上访者的久敬庄拉到此地,4月29日前后截访人员分批将大约20人分别押送到河南,现场从当地政府人员收下几千元到上万元的钱后把受害人交给当地政府。后宋雪芳等人返回北京坚持报案并执着跟踪司法程序,于是有了本案。
类似这样的非法拘禁行为在每年两会、十一、五一等敏感日会大规模发生。根据公民办公室2012年3月的不完全统计,仅在北京市区能找到的就有42个曾经非法关押上访者的窝点,通常是驻京办、小旅馆、宾馆后院、宾馆地下室等。2008年9月接到求助电话我们开始围观非法拘禁犯罪行为时称之为黑监狱,我们围观过的黑监狱有青年宾馆、聚源宾馆、京宛宾馆等一些宾馆的后院。其中,陶然公园附近的青年宾馆是我们围观的第一个黑监狱,在这里河南新乡一个高二学生被打成脑震荡,聚源宾馆2009年7月发生一起看守强奸上访人案,京宛宾馆后院规模最大,最多时非法拘禁上百人。
黑监狱背后是黑恶化的金钱交易。上访在信访机关内部分为“非访”和正常访两种,正常上访是指到国家信访局、最高法院、中纪委等指定信访机构上访,“非访”是指非正常上访,比如到天安门广场下跪,到新华门、王府井街头、北京大学、联合国驻地、美国使馆等地展示案件材料。平时黑监狱非法拘禁的通常是“非访”,但敏感时期正常上访也会被拘禁,两会期间上访者从前门进国家信访局,从后门被强行带走。警察把“非访”从新华门、使馆等地带走送到久敬庄,久敬庄命令各省驻京办当晚之前把人接走(国家信访局还是要面子不得在里面过夜),命令层层下达直到乡镇。外地乡镇或街道来接人通常需要一两天甚至更长时间,各县市驻京办先把人接出来,临时关押某个地点,这就是黑监狱。关押、接送,耗费人力物力,地方政府愿意出钱摆平此事,于是专业团队应运而生,和信访局有关系的人雇佣打手,从久敬庄把上访者接出来非法关押,地方政府来接人,一手交钱一手交人,比如京宛宾馆后院关押上访者地方政府要为每人每天交费150元,如果让黑监狱直接把人押送回家,每人几千元到上万元不等。自2007年以后,黑监狱明显出现规模化专业化倾向,安元鼎是其中的佼佼者。
黑监狱非法拘禁,根据我国刑法当然是犯罪行为。但是由于背后是政府,通常犯罪人不会受到处罚。只有极个别被审判,主要原因有两个:一是该黑监狱后台不硬,比如本文开头提到的案件就属于这类,今年6月宣判的昌平北七家黑监狱也属于这类;另一个原因是受害人执着报案、跟踪司法程序。对于警方来说,黑监狱是必要的,否则首都维稳面临麻烦,但确实在犯罪,当有人报警、执着要求法治,警方也得管,这时驻京办就会想办法搞定公安,使案件不了了之,即使起诉到法院,偶尔宣判的通常是缓刑,而且也只是雇来的看守,真正的犯罪者驻京办官员不会被判刑。
2003年之前,上访者和被随机抓来的外来务工人员一起被关押在收容遣送站,北京位于定福黄庄附近的收容遣送站人满为患,2002年非法关押过22万人次,上访者在一个角落里被称为“病号”(意思是头脑有病)。收容遣送制度废除以后,外来务工人员解放了,2003年底上访者在北京举行声势浩大的游行,之后为了对付这些“不稳定”因素,黑监狱应运而生。这是一笔巨大的产业,一些信访局官员也和黑宾馆勾结从中牟利,比如本文提到的案件就涉及长葛市信访局副局长范广洲,当然,他还不是最后的后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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