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真宗像(网络图片)
望都之战
宋辽战争再掀高潮,调兵遣将打得不亦乐乎,瀛莫之战辽军稍占优势,而威虏军一役宋军却扬眉吐气。咸平六年(公元1003年),辽国南京统军使萧达凛和南府宰相耶律奴瓜统领数万精锐,沿长城口一带再度大规模入侵,杀向定州以北的望都,准备再决雌雄。宋朝方面王显已经辞去镇、定、高阳关三路都部署兼定州都部署,改由王超接替,并由宋真宗的密友王继忠担任定州副都部署。镇州都部署由桑赞担任,在瀛莫战役中赢得信任的李福为副都部署,高阳关都部署则由真宗亲信周莹承担。
威虏军一战的胜利,多少给宋军统帅部带来了盲目乐观的情绪,新任河北主将王超决定镇、定唐河大阵会同高阳关路人马,三路主力全线出击,迎战进犯望都的辽军。不过也有人反对,开国元勋吴廷祚之子吴元扆提出全军应该继续列阵唐河,稳健应敌。王超考虑到望都作为定州屏障较为重要,拒绝了吴元扆的建议。唐河大军出师不久,就接到了一个不利消息,早先按宋真宗决定“王超兼总北面三路兵(镇、定、高阳关),诸将皆受节度”,但是高阳关都部署周莹怯懦无能,又仗着自己是宋真宗藩邸出身的身份,拒绝了王超会战的指令,声称“本路甲马,非诏旨不可兴发”,高阳关主力只是开到宁边军一带策应待命,紧接着第二个不利消息传来,望都要塞已经被辽军攻克。然而此时庞大的宋帝国唐河兵团已经无法迅速停下脚步了,宋军在四月丙子辰时一千五百名步兵组成的先头部队抵达望都南六里。大宋先锋部队还没来得及下寨,辽军就发动了第一波攻势,宋军奋勇作战,击退辽军。次日中午一过,宋辽两军主力犹如疾驰的列车迎头撞在了一起,一场天昏地暗的血腥鏖战开始了,宋军大将张旻一马当先奋勇杀敌,身被数创仍坚持作战,阵斩一名辽军的将领,受到鼓舞的宋军将士也奋不顾身,杀敌报国。大战持续了五个时辰,辽军进攻受挫,损失惨重,被迫暂时后退。宋军成果丰硕,田敏一军就斩首约二千余级。不过此时的宋军已经非常疲惫了,据王继忠书信记载的宋军情况“军不解甲,马不刍秣,二日矣……士卒渴乏,冒刃争汲。”次日辽军再次发动进攻,他们改变了战术,不再正面冲击宋军阵地,改由耶律奴瓜从背后包抄,焚烧宋军辎重,并集中力量攻打大阵东侧,定州副都部署王继忠见形势有变,遂带领一部分轻骑兵前去拦截辽军一支偏师。一番激战,死伤相当,但是辽军援兵不断到来,越杀越多,而宋军王超的援兵却迟迟不到,身穿官服的王继忠格外引人注目,辽军看到有一个宋朝大官就在跟前,纷纷冲了过来,包围达数十重。王继忠率兵死战,向西山撤退,到了白城一带,终被契丹人俘虏。此时的王超主力也已经焦头烂额,补给被断、辎重被焚,高阳关部队还在宁边军观望,现在王继忠又被俘虏,镇州副都部署李福也领兵临阵先跑了,宋军情况糟糕,据王超战后的奏章描述“人马渴乏,将士被重创……众寡不敌。”最后王超无奈下令全军向定州撤退。
辽军见宋军败退后,一路尾追,他们似乎看到了当年耶律休哥在拒马河畔的胜利将再次上演。好在王超总算军阵没有大乱,撤到了定州唐河一线,此时曾经力劝王超的吴元扆早已料到结局,因此率领部队已经在唐河桥等待,并布下阵势,“阵兵甚盛”。辽军见王超宋军渡河,就乘势掩杀,镇州钤辖白守素率领弓箭手们万箭齐发,白守素是个神箭手,仅一人就射杀几百名辽兵,掩护王超主力得以安全渡河。死伤颇多、疲惫不堪的辽军见宋军已经重整旗鼓,又探得山后太原已经派遣并代副都部署张进带领三十营一万五千名广锐军将士出太行土门赶来增援,只好下令撤退。同时派出数千人劫掠威虏军,阵于徐河一线的勇将李继宣听闻宋军败报也不敢出击,唯有魏能依然率兵出战,将辽军偏师击退。望都之战宋军又告失利,辽国称此战“俘杀甚僸”,宋方亦承认“将臣陷殁几尽,超等仅以身免”,对于王超的轻敌致败,宋军上下群情鼎沸,王超无奈只好披麻戴孝,亲自在军中给阵亡将士哭丧,终于安抚了众人情绪。宋真宗听闻王继忠被俘、望都战败,更是怒不可遏,将领李福、王圣作战不力被流放,另二十余名将校被按军法斩首。当然辽军方面损失也不小,最后寸土未得,无功而返。咸平年间的三大战役结束,宋辽均付出巨大代价,总体上势均力敌,辽军略占上风,占据主动。经过长期的拉锯战,宋辽两国最后摊牌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望都战役宋军的王牌镇、定主力在会战中被击败,宋廷上下产生了较大的震动。咸平六年(公元1003年),宋真宗对河北防御做出了一定的调整,镇、定、高阳关三路主力会聚唐河大阵持重以待,不再盲目前突和追击。魏能、杨延昭、张凝和田敏各率五千至六千骑兵组建数支独立机动部队,不受王超节制,分屯于威虏军、保州、北平寨等前沿要塞,和唐河主力形成声援。以石普领兵万人守莫州,李重贵守邢州,孙全照守宁边军,石保吉守天雄军,然后针对契丹的突破口威虏军至顺安军一带,开挖深七尺的方田,状若连锁,限制敌骑。如若敌军入侵,杨六郎和石普的莫州部队将调集到静戎军附近拱卫这些沟渠,并控制黑卢堤万年桥,防备骑兵奔冲。
另外宋真宗还提出了亲征进攻辽国的计划,先发制人。定州行营为此拟定了作战计划,但遭到大多数臣子的反对,最后宋真宗取消了冒险的举动。
辽国方面在多年的战争中虽然占据了有限的主动,却并没有取得任何实质进展。随着萧太后一天天老去,厌战的情绪逐渐产生,望都之战中俘虏的王继忠归顺辽国后,又多次从中规劝停战,辽国逐渐有了停战的想法。但是辽国所谓“故土”关南尚未收复,更为忧虑的是来自契丹的间谍们得到了宋真宗将要亲征的消息,是战是和两方面的矛盾心理,使得辽国方面决心做最后的摊牌,要么击溃宋朝收复关南,要么就必须以战迫和,达成和议,结束这场残酷而冗长的战事。
辽国最后的南伐开始了,景德元年(公元1004年)九月七日,辽国使者告喻高丽人将南征伐宋,二十四日,大辽萧太后和辽圣宗来到南京,祭祀了辽太宗庙,命楚王耶律隆佑留守京师。闰九月七日辽军南征启动,他们精心挑选了日期,这一天就是宋真宗已经取消的亲征之日,数天后辽军主力到固安,俘获了一些宋朝间谍,这些间谍被当作了征战前“射鬼箭”仪式的靶子被射杀。
显然这些谍报人员没有白白牺牲,强大的宋军情报网早就把辽军的一举一动送至开封,宋朝方面的备战显然早就开始了,当年七月主将王超就结束休假返回定州,数天后河东地区用来增援河北的预备队广锐军骑兵再次从山后赶赴镇州集结待命,并于八月调至定州。
萧太后还在赶赴幽州的途中,宋朝边境发出军情急报已经“一夕五至”送抵开封,不过宋朝并没有慌乱,因为他们有一位性格刚毅充满斗志的宰相寇准。寇准,字平仲,陕西人,在另一位重臣毕士安的竭力举荐下被宋真宗任命为宰相,地位仅次于毕士安。寇准见急报后,不慌不忙扣住消息,谈笑自如,以安定人心。次日皇帝宋真宗知道了情况,极为震惊,此时寇准站了出来,坚定地说道:“陛下,要解决此事,五天就可以了。”随后就提出要真宗亲征。宋真宗感到有些犹豫,想要暂时退朝,寇准一看急忙高声说道:“如果陛下不见臣,那么大势就去了。”宋真宗只好留下来和群臣继续讨论,大臣们虽然意见各异,但是有三个人对于亲征必要性意见一致,他们是毕士安、王继英和寇准。宋朝中央架构是两府制度,中书门下和枢密院分掌政务和军务,毕士安、寇准为宰相,是中书的长官,王继英为枢密使是枢密院长官,因此这三巨头态度非常关键,尤其寇准更是积极支持,于是宋真宗的亲征基调一开始就定了下来。宋真宗又向臣僚们询问道:“朕决定亲征,大家商议一下,何时可以进发?”寇准咄咄逼人道:“大兵在外,须劳圣驾暂幸澶州,进发之期,不可稽缓。”毕士安则老谋深算:“……如果要亲征,适合驻扎在澶州,然而澶州城郭较小,不适合驻扎大军,何况冬季未到,亲征还望缓行。”谨慎着称的王继英附和道:“……进发之事,最好还是缓一下。突然一下子到了澶州,难以长期驻扎。”最后宋真宗听取了两府最高长官王继英和毕士安的意见,决定稍迟出发。
景德元年闰九月十四日,辽军主力依然走老路,从长城口一带突破,毫无疑问威虏军又是首当其冲。威虏军保州一带驻扎的宋朝独立机动部队开始率先抵抗,魏能、田敏、张凝伏击了一支辽军百人的分队,活捉了一名军官,很快萧达凛先锋大军赶到,围攻遂城,魏能战败率先退入城内,张凝却依然不退,又一番激战后两厢收兵。顺安军一带,石普也和辽军交上了火,宋军战后缴获了契丹人的布阵图。当然宋辽双方均宣布自己获得了初战胜利,辽军宣称“辽师与宋兵战于唐兴,大破之……萧挞凛与宋军战于遂城,败之。”宋军称:“统军顺国王挞览引兵掠威虏、顺安军。魏能、石普等帅兵御之,能败其前锋,斩偏将,获印及旗鼓、辎重。”宋军第一线部署的偏师和独立骑兵部队一般只有五千到万人,显然无法完全抵御辽军主力兵团的深入和攻势。数天后辽军不断深入,抵达望都东南阳城淀至蒲阴县一带,逼近定州唐河大阵,王超依照宋真宗指令坚守不战。北平寨守将田敏则夜袭了契丹人,攻破了数个营寨,把辽圣宗吓出了一身冷汗,事后辽帝问萧达凛:“今战者谁?”萧达凛如实回答:“所谓田厢使。”辽圣宗心有余悸说:“彼锋锐不可当。”
随着战事日趋激烈,宋廷之中有些大臣感到非常担心,参知政事(大致上是助理宰相)王钦若和副枢密使陈尧叟,偷偷向真宗提出暂避金陵和成都。宋真宗马上召见寇准商议,寇准闻听后装作不知道是谁说的,厉声道:“谁为陛下划此策者?罪可斩也……”然后寇准又仔细分析了敌我形势,完全打消了宋真宗暂避的念头。王钦若心中怨恨,又与寇准不和,就要求离开京师,前去天雄军前线效力,寇准考虑到王钦若为人狡诈,在真宗身边必然多事,也就力荐王钦若赴天雄军大名府前线,真宗批准了二人请求。就在宋军上下备战之时,辽方意外地送来了一封书信,这封书信是先前望都战役中被俘的王继忠所写,大致内容是辽国有和谈意向。宋真宗于是再次召集辅臣商议,宰相毕士安说:“听契丹归顺之人说契丹很是害怕我朝富强,陛下神武,唯恐我们进攻收复幽州,如今敌人大军深入,作战不利,自行撤军又感到没面子,故此来议和应该不是假的。”宋真宗听后表示如果要给些钱财可以答应,如果求割让土地那就唯有一战,然后他亲笔回了一封信,表达了可以考虑和谈的愿望。
而辽军方面此时仍在进一步行动,九月底契丹在另一条战线上河东地区也发动了进攻,数万辽军进逼岢岚军,宋军大将贾宗和高继勋领兵迎战,高继勋登高望去,发现辽军虽然人数众多但阵列不整,就对贾宗说:“敌人虽然众多,但队列不整,可见指挥官无能,我们假意战败,然后进行伏击,必定可以大胜。”于是宋军就埋伏于寒光岭,双方一交锋就马上佯败,辽兵果然中计追来,到了山下,大宋伏兵一起杀出,辽军败退,自相践踏,死伤万人,丢下了大量军械战马。河东的麟府路钤辖韩守英见岢岚军受到围攻,就带领部下攻入契丹朔州地界,在狼水寨击溃辽军,俘获四百余人杀戮亦不少。攻入河东的辽军见形势不妙,只好撤退。
河东一路契丹战事不利,但河北大军仍然一步步在沿滹沱河东进,十月初抵达河间府。受萧太后委托,王继忠再次向宋真宗发来书函,而这份书函显然要比上一封要严厉,写道:“契丹已领兵攻围瀛州,盖关南乃其旧疆,恐难固守,乞早遣使议和好”,这封信软硬兼施,一方面依然放出和谈空气,另一方面威胁宋方,强调关南已经风雨飘遥宋真宗接到信函,却表现出了从容和镇定,对辅臣们说:“瀛州素有备,非所忧也。欲先遣使,固亦无损。”
宋真宗的态度明确,军事威胁不怕,政治和谈可以考虑。枢密使王继英推荐曹利用作为使者,前去辽营谈判,宋辽和平谈判的序幕逐渐拉开。这边曹利用开始准备出发,那边大辽帝国萧太后和辽圣宗亲自领兵,对关南重镇瀛州开始了激烈的围攻,而萧达凛则负责攻击祁州。在瀛州辽军昼夜攻城,驱使奚人手持火把,爬上城头,宋将李延渥会同前来增援的史普坚决抵抗,宋兵从城头扔下滚木擂石,辽兵累累而坠,一连十多日,辽兵伤亡惨重。萧太后对辽国的关南旧地志在必得,亲自擂响战鼓,激励辽兵攻城,大辽官兵射出的箭矢如雨一般,宋军一块数寸的挡箭板上箭矢多达二百多支,掉落到城池周围沟渠中的箭矢就多达四十万。但是宋军众志成城顽强抵抗,宋将陆元凯面部中箭,仍然坚持战斗,终于,辽军付出了伤亡数万人的代价后,瀛州城还是岿然不动。瀛州守住了,但是祁州还是被萧达凛攻克,并俘获了不少宋军士兵。十一月初辽军二十余万离开了瀛州开始南下,杀向黄河以北天雄军大名府。贝冀都部署周莹派遣一千五百名骑兵来援大名,遭到辽军大将耶律课里袭击,损失不校天雄军大名府此刻正由王钦若负责镇守,他立即召开军事会议,分配众将防守各城门的任务。大将孙全照是五代时军阀孙行友之子,骁勇善战,他自信地说道:“大家先挑自己要防守的区域,挑剩下的就留给我去守。”结果挑剩下一个北门无人防御,孙全照毫不犹豫就接下了任务。孙全照平时训练了一批机动部队,全是弓弩手,史载“执朱漆弩,射人马洞彻重甲,随所指麾,应用无常”。孙全照来到北城下令把北城门打开,还放下吊桥等着敌人来攻,没想到大辽萧达凛反倒被孙全照“空城计”唬住了,不敢攻打北门,便向东门杀去,激战之后辽军未能攻克东门。萧达凛见攻不下大名,心生一计,带领辽军主力继续南下攻打德清军,同时在大名附近的狄相庙设伏。王钦若见辽军南下攻打德清军,匆忙派遣大军出南门追击辽军,没想正中辽军埋伏,宋兵进退不能,危在旦夕,好在孙全照又站了出来,马上带领部下前去接应,杀伤了不少契丹伏击部队,把被围人马救出重围,但是天雄宋军已经损失过半,只好败回大名防守。辽兵方面在俘获了田逢吉等数名宋朝官员和将领后,全军扑向了澶州右翼的德清军。
河北激战正酣之际,宋真宗亲征的准备工作也逐步展开了。老于边事的何承矩被任命为澶州知州,十月下旬,宦官将领秦翰被派赴澶州做先期准备。秦翰是个宦官,某种意义上不是个真正的男人,但他的勇敢和谦逊却又告诉世人他是个真正的“男子汉”。《宋史》记载“翰性温良谦谨,接人以诚信”,而战场上却“倜傥有武力,以方略自任。前后战斗,身被四十九创”。一次成都发生叛乱,秦翰“亲督众击贼,中流矢不却,五战五捷,遂克益州”,而战后几乎中毒箭丧命的他却把战功让给了别人。秦翰“轻财好施,与将士同休戚”,据说他病逝那天,禁军将士中不少人都为之流泪痛哭。秦翰到了澶州以后,马上很有远见地挖了一道沟渠,为日后的防御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这位认真负责的将领至战争结束,始终没有脱下过铠甲,共七十余日。十一月十八日,在杨亿的劝解之下,宋真宗又作出了一个决定,和昔日的政敌老将李继隆冰释前嫌,任命其为东面排阵使,和石守信之子石保吉一起担任亲征大军的指挥官,并先期开往澶州布防。之前老将李继隆因和真宗不和,一直赋闲在家,望都之战后上表要求出战,但未获批准,此次老将军不顾病体和其妹去世的悲伤,毅然领命出征。十六年前他力挽狂澜,挡住了耶律休哥的南侵,今天他要和萧达凛这个雍熙北伐就开始较量的契丹对手做最后的了断。就在亲征迫在眉睫时,突然天上划过一道流星北贯斗魁,照理这是正常天象,但古人迷信,于是很多人议论认为应该取消亲征,否则会有大臣丧命。毕士安因病在家,听说了外面的议论后写信给寇准说“今大计已定,唯君勉之。士安得以身当星变而就国事,心所愿也。”在寇准和毕士安力排众议之下,十一月二十日宋真宗北巡的大军从开封出发了。
宋真宗出发不久,德清军在进行了悲壮的殊死抵抗后被辽军攻克。指挥官张旦、胡福、尚祚等人宁死不屈,战斗到了最后,全城十五岁以上男子全部被辽人杀死。随即辽军铁骑数万来到了澶州,在那里契丹人的老对手李继隆大军也已经抵达了。李继隆到达澶州后,见此处城郭狭小无法驻扎,于是命令部队把战车卸下一个轮子,环列四周,又布上鹿角蒺藜等,加上凭借秦翰早已挖好的一道深沟,宋军迅速建立了野战阵地。辽兵不等宋军站稳脚跟,就用骑兵冲击宋军,此时宋军另一位指挥官西面排阵使石保吉刚到,还来不及给战马披上铠甲,就冲上前线“驰当其锋”,击退了辽军,双方你来我往试探性地较量了一番后,互相对峙。数日后辽军大营里有一位被掳掠至辽营的名叫张皓的宋朝信使将要被辽方遣返,传达一些和谈信息,就在临行前他从内线处得到了一份情报。这份情报披露了萧达凛次日将要督军进攻宋营的具体情况。张皓知道这其中的分量,一到宋营马上把情报告诉了主将李继拢李继隆获悉了辽军次日的行动计划后马上下令周文质做出了部署,在要害隐蔽之处布下了强弩。十一月二十四日,辽军数万铁骑分三面包围宋军阵地,轻骑从西北角突进,然而宋军早就严阵以待,辽军只好停下。此时萧达凛伪装了旗帜偷偷来侦察地形,宋朝威虎军军头狙击手张绬埋伏已久,一箭射出正中其额头,辽兵将他抢回营寨后,因伤重当晚就去世了。萧达凛是辽军的主战派,此番战死,辽军士气颇受影响,不过契丹人并没有完全停止脚步,就在萧达凛死后第二天,他们攻克了澶州左翼的通利军,形成了对澶州的三面合围。
宋真宗此刻正驻扎于开封附近的韦城。面对辽军的攻势,宋朝内部又不断有人劝说宋真宗南避金陵,而原定此时应该南下的唐河主力部队竟然因为王超怯懦畏战,还没有到达指定地点,因此宋真宗也被说得有些动摇了。寇准见状进言道:“现在河北各军正在日夜期盼圣驾到来,如果现在回头,势必军心瓦解,届时想去金陵恐怕也不成了。”宋真宗还是未作决定,寇准走出御帐后,正好遇到了殿前都指挥使高琼,寇准拉住高琼问:“太尉受国厚恩,今日以何相报?”高琼回答:“琼武人,诚愿效死。”寇准马上和高琼一起再次求见宋真宗,让高琼把话又说了一遍,高琼又进言:“将士们家属都在京师,如果南行势必走到一半就会逃亡。”宋真宗听了这才下定决心,赶赴澶州。萧达凛死后两天,宋真宗抵达了澶州南城,准备就此打住了,没想到寇准还不罢休,又向真宗进言:“陛下不过河,就会人心危惧,敌人无法被震慑,而且现在四方的兵马都已经逐渐赶来增援,为何不过河呢!”高琼也附和道:“陛下不去北城,百姓如丧考妣。”签书枢密院事冯拯(枢密使副手)厉声呵斥高琼无礼,高琼怒气冲冲地说道:“您以文章位至二府的地位,今天敌骑充斥,还指责我无礼,你为何不做首诗来退敌?”说完就向卫士们下令向北城进发。宋真宗车驾到了浮桥,似乎又有些犹豫,高琼看到走上前去呵斥痛打车夫,于是宋真宗下令前进,渡过黄河来到了北岸,宋军将士们看到皇帝的黄罗伞盖,士气高涨,纷纷高呼万岁,几十里外也能听见,辽军上下听了颇为震动。
这时大宋正式和谈代表曹利用到达了辽营,前文已经交代曹利用十月下旬就出发去和谈了,怎么会到现在才到呢?原来曹利用到达了天雄军,王钦若因怀疑辽军有诈,加上以孙全照为首的军官们怂恿,就将其扣留。古代信息闭塞,过了一段时间,真宗才了解情况,再次下命令催促,曹利用才一波三折到达辽营。在大辽营帐,萧太后和重臣韩德让亲自接见了曹利用后,派飞龙使韩杞回访宋营进行和谈,并带去了契丹的书信,契丹人开出条件,那就是要宋朝归还关南土地。宋真宗咨询了辅臣后,表明了一贯的态度,如果求关南之地,唯有决战,如要一些财物可以考虑,并告诉曹利用,如果形势不得已,哪怕契丹索要一百万贯财物也可答应。临行前寇准把曹利用拖到一边说:“虽然你是奉旨而往,但是所许财物不得超过三十万,否则我一定把你斩首。”曹利用到了契丹大营,态度坚决说道:“我此次来,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如果你们肆意妄求,不要说土地得不到,而且战争还会继续。”萧太后此次南征本就有和意,加上大军深入腹地,前有真宗京畿重兵拦截,后有唐河大阵南下包抄,勇将萧达凛也不幸阵亡,感到对战争厌倦了,就放弃了求地的条款。经过激烈谈判,最后双方达成了着名的“澶渊之盟”,内容有宋朝每年向辽方提供绢二十万匹、银一十万两,各方不得藏匿对方盗贼,骚扰对方农田,只能修缮不能新建用于军事的工程。首先要指出这个条约中宋方的财物只是送到边境交割,而不负责送至对方京师,故性质上并非进贡。其次宋辽誓书中没有约定为“兄弟之国”相关内容,而是辽方没有通过誓书形式非正式提出“南北通和,实为美事。国主年少,愿兄事南朝。”辽宋双方国主互为兄弟,以后双方国主称呼以实际辈分而改变,比如后世宋朝就有数个皇帝和辽主为“叔侄”,当然如果宋朝方面辈分大,就倒过来称呼。当然宋朝运气不太好,除了宋仁宗当过一回“叔”以外,很不巧其他皇帝不是小辈就是平辈。
曹利用带着丰硕的和谈成果回到了宋营,当时宋真宗正在吃饭。曹利用在外等候,内侍询问到底每年给契丹的财物多少,曹利用卖了个关子说:“这是机密,我要对皇上当面说。”还神秘地伸出三个手指,内侍入内禀报去了,宋真宗以为是三百万吃了一惊连声说:“这么多!”过了一会儿真宗想了想叹了口气“能解决一件大事也就算了。”正式召见后,曹利用还在装模作样,不断称罪说自己许得太多了。当宋真宗得知真相才只有三十万时,非常高兴,重赏了曹利用。
宋辽双方经历了三十年的角逐,终于以和局收常虽然宋方每年付出约三十万贯的财物(后增至五十万),但赢得了北方百年的和平,每年宋朝从边境贸易中获得利益远远超过了岁币支出,中原北方能如此长时间没有游牧民族骚扰,更是史无前例的。澶渊之盟总体上是一个成功双赢的盟约,其达成是宋辽双方经过长时间政治和军事反复较量后,形成的必然结果。宋真宗的亲征更多是政治上对契丹一种不妥协姿态的表示,多少对河北军民的士气可能也有点作用,但宋真宗的亲征军事上并没有起到任何决定意义的作用。
在这场战争中,由于燕云十六州已被辽国掌握,宋朝不能像历代王朝那样凭借燕山山脉进行攻防,因此战争主要在平原地带进行,各以万人甚至十万人组成的兵团进行野外会战是其主要形式,而且常常在数条战线上同时进行会战,各兵团实施机动,进行互相配合牵制,往往形成错综复杂的战局。战斗中双方统帅部总是尽可能地利用时间、空间、部队机动形成局部的有利条件,包括兵力、地理、士气上的优势。比如宋军第一次北伐,耶律奚底的幽州野战部队在石主力未到的形势下,和宋军进行会战,其结果无疑是惨败,后果就是宋军毫无顾忌地围攻幽州。第二次宋军北伐时,耶律休哥就要聪明得多,采取了避实就虚,打击宋军补给线的策略,一直等到宋军疲惫,和本方关外主力赶到后才发动进攻,结果取得大胜。又如徐河之战,李继隆在完成对威虏军的补给后,迅速适当后撤,抵达徐河及唐河两条河流之间,背靠唐河,以孔守正部包抄至敌军后方,尹继伦部作为战场机动,由于地处两河之间,周围又多是宋军据点,本方可以迅速集结兵力,而辽军则由于河流限制,机动性受到最大程度压缩,结果宋军取得大胜。作为辽军,由于多为骑兵,所以机动性较强,充分利用快速机动,迅速形成兵力优势进行打击,也是惯用的手段,裴村战役就是一例。宋朝具有难以克服的先天劣势——缺少战马,以步兵为主,机动性差,又受到古代通讯、交通条件限制,故各兵团配合困难较大,容易被各个击破,因此在进攻上一直没有好的方法。而在防御上宋朝还是总结了不少经验,宋朝的做法是在某些关键区域事先集结设立大阵,比如在唐河汇聚了定州、镇州甚至还有高阳关的三路人马,在有利地形上构筑一个作战集团,阻止辽军南下。然而大阵受到补给的限制,难以长期在前沿威虏军一线展开,而不能拒敌于国门之外。如果要较前沿布阵,就对情报的准确性要求很高,咸平四年的羊山战役则因为情报错误,大军空等而辽军不至,不得不因为补给困难退至唐河,而且辽军常常绕开宋军的大阵攻击薄弱环节。鉴于此,充分利用战略纵深,将主力集团设置较靠后,一来便于补给,二来可以根据敌军变化而作出修正,是宋军防御的重要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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