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冻住了人心中的绿洲?(图片来源:pixabay)
【看中国2017年12月19日讯】早几天看了袁女士的一个视频,是关于她和矽肺病人的一些故事。没有刻意的描述,只有事件的过程。看完后,当即感慨:好,真的好!思想者,有无民女士,行动者,有袁立女士。只是过后便有了一些纳闷,一是这时代的亮点,怎么都闪烁在女人身上了?二是这大锅里十多亿生灵,显眼的蚂蚁实在寥落了些。
纳闷过后,心里就有点痛,我知道是两位女士的光亮,把我内心一段近乎丑陋的冷漠拎了出来。
三十年前,我在下班的途中,在车站的大门口看见一个年龄与我相约的人,侧卧在一张席子上。我没有在意,只是在和他对视的一刹那,感觉到他的眼神里有痛,有乞求,有绝望。第二天下班时,他还在,远远地就看见了他,身体还是侧卧着,面朝马路,马路上,车往人来。我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没有停留,但眼神还是对视了一下。这次他的眼神简单些了,只剩一点漠然——或许竟是模糊,因为他的眼睛只是在人们靠近他的时候,那眼皮才略略地挪动一下,眼睛里的内容,是我揣摩的。有人说,这人是偷猪的,被人打残后,派出所的人把他扔这儿让他自己回家。但他没钱,也动不了。第三天我下班时,他平躺在草席上,面朝天空,天空没有春暖花开,却有一只鸟,张着翅膀,在裁剪着那片不属于它的天空。我看着他苍白的脸面,眼睛是眯着的,没有一丝生气,行人的脚步声,也挪不动他的眼皮了。一个老头自言自语地说:还活着吗?这老头很精神,一把胡子修饰得象是一个逗号。第四天下班回家时,没有看见这个不幸的人了。听人说,他死了。
我是在看了袁女士的视频后,和妻说了偷猪人的事,我说这愧疚在我心里藏了三十年。尽管从此以后,只要在路上遇到倒地者,我都会弯下腰来问一问,但我仍旧无法宽恕自己,理由很简单:有些的冷漠,无异于谋杀。况且弯下腰来,问问情况,然后拍个电报给他的家人,多大的事?
我知道我的行为很中国。而无民女士和袁女士,是中国人的异类。
既然是异类,那就是稀罕物了。我在这块圣人和伟人都很多的土地上混了六十余年,认识的人也是成百上千了。没有见过圣人伟人,连心仪的袁立和无民这样的人物也没有见过。不过我倒是见过两位异类,分量当然是很小很小的了。
这两位异类,都是我身边的人,是要好的朋友。不过一个异类被人认为有点宝气(意思是有点二),一个异类混出点名堂了,却因太硬而被人认为有点怪僻。
且说说这位宝气朋友的一桩轶事。
那也是三十年前了,是我这冷漠事件半年后发生的。
一个乞丐被车撞了,围了一大群人。我当时正好在人圈里。那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瘦骨伶伶的男人,四仰八叉的躺在血污中。也不知道死活。围观的人们都只是用闲话来关注不幸者。这时我的一个熟人推开众人,走近乞丐,弯腰抱起他,直接抱上自己的客车(他是客车司机),然后直接开往医院去了。在这之前,这位好心人只是我的熟人,在这之后,我和他成了好朋友。但他那有点宝气的口碑,一直到现在还背着。这位朋友姓高,人称高老爷。再过几年,高老爷也要退休了。
再说说我那位有点硬的朋友。
我称他武哥。我在乡下时,他是我们队上的下放干部,因为都是长沙人,吃住和出工都在一起,关系很好。武哥后来混成了湖南省人民银行的基建处长,主管全省行业内的基建。那时我兄弟要我找武哥要点工程,让他赚点转手钱。我一口回绝了。我说哪怕我是他亲兄弟,也只能在平等公开的情况下拿工程。我兄弟还说了一些回报类的话。我说免了。我说我混世界也混了四十多年了,虽然知道官字两张嘴,一张管吞银子,一张管吞美色,但绝对有干净的。我兄弟不相信,咕噜着一些哪有不偷腥的猫一类的抱怨。一年后,纪委检察院甚至连公安局(武哥父亲国军高官,1949年前去了台湾)一窝蜂全来了。说是N多举报信招来的,于是武哥被停职检查,三个月后,武哥官复原职。几个部门声称,这是一个如纯净水一样的好官。我后来问武哥,招致这样一场横祸,是不是那些举报信的主人没有在你这儿得着便宜的原因。武哥笑笑说:有什么办法哩,你点头,就害了公家,你摇头,就得罪了同事。
高老爷和武哥,还有袁女士和无民女士,都属异类。我揣摩,异类是否是进化的最高境界。若如此,我还在进化的途中。
我还在进化的途中!我是畜牲吗?
前几天,在猫眼看人回了一个猫友的贴。是说原罪的。我回贴的大意是这样的:你活着,对其它生命就是一个潜在的伤害。也是基于这一认识,我的脚步,连一只爬行着的虫子都会绕开。
我把这种行为当作一种救赎,藉以弥补三十年前的那一个冷漠。
这些日子,袁女士又挑战权威了。我之所以说“又”,是因为她的公益本身就具有挑战权威的意思。你这眼泪巴巴的掏出自己的钞票给可怜兮兮的矽肺病人,这不就是在打脸公仆吗?打了公仆脸还接着这样干,你有黄金甲吗?不知道。但我替她担忧。因为就算她有黄金甲,也不能挑战权威。在这片土地上,顺着权威,犬都可以变成圣人,逆着权威,圣徒也要变成犬。所以大凡挑战权威者的命运都很悲情。天才如胡适,年少即挑战儒家,挑战古文,也才一输一赢。所以我料定袁女士会输,她可能不会输在面上,而是输在质里。不过无论袁女士的输赢,她总是我心中的一个异类,一个我必须仰望的异类。
祝福袁女士,也祝福袁女士这样的异类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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