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年间,李福将军镇守亭山。一日闲来无事,便率领几十个人下山打猎。眼见日暮,便在路旁立下帐房。正要歇息,一校卒建议说:“此地鹌鹑最多,而晚间最易捕捉。”李将军听后大喜,便留下黄三一人看守军帐,其余的人都去远处棉田里捉鹌鹑。
这黄三年方二十,体格健壮,生性好动,见众人都去热闹,唯留下自己在此苦守,正百无聊赖,忽见前面来了一个尼姑,约有十八九岁,虽不算漂亮,眉眼倒也端正。黄三看看前后无人,待尼姑走近,猛地一下抱住了,嘴在尼姑脸上乱亲一气。这尼姑又急又怕,大声叫喊却无人听见。黄三便将尼姑拉入帐房行奸。尼姑奋力阻拦,无奈黄三身强力大,将尼姑裤子褪了下来,扔到一旁,正要行事,这尼姑急中生智,将裤子套在黄三头上,拔腿就跑。黄三气急败坏,扔下裤子起身追赶,追了二里路,见尼姑躲进了一户农家,只好惆怅而返。
这户农家只住着一个少妇和她儿子,丈夫出外做佣工还没回来。看见尼姑光着下身,从外面慌慌张张地跑来,不知何事,正要将她赶走。尼姑便向少妇说明事情原委,跪下请求留宿。少妇见尼姑和眉善目,是个本分人,又见事态很紧,便留下了尼姑,第二天,将自己的裤子借与尼姑穿,约好三天之后相还。
当晚,丈夫从外打工回来,全家人欢欢喜喜。少妇见丈夫浑身上下都是污垢,便去箱子里找衣服来换,翻来覆去总也找不到,忽然想起,早上慌乱之间,错将丈夫的裤子借给了尼姑。正要向丈夫自责一番,儿子在一旁说话了:“爹爹的裤子,不是被昨夜来的和尚穿走了吗?”丈夫听罢,心中怀疑,忙问儿子和尚之事。儿子便将昨天晚上和尚如何哀求,阿娘如何留宿,如何一大早出门而去,说了一遍。妇人越听越急,赶忙辩解说:昨晚来的是尼姑不是和尚。无论怎样说,丈夫总是不信,先是诟骂,继而拳脚相加。当晚便去问邻居,因为事情发生在夜间,邻居也不知道。少妇越想越觉得冤屈,便乘丈夫不在,自缢身亡。
第三天,天刚发亮,男人打开门,见门外站着一端庄尼姑,手持自己的裤子相还,并带来一篮子糕点作为答谢。儿子跑出来告诉男人说:“这就是前夜来咱家借宿的和尚。”男人听罢,知道妻子清白,死得冤枉,竟将儿子在妻子灵前,用木杖重打,待打得累了,却见儿子早已气绝。丈夫见儿子被自己打死,后悔不迭,便于妻子上吊处,也自缢身亡。
眼见得一家人全部死去,邻里人觉得是一件无头案子,见官了反而麻烦,便相互商量着,办理了丧事。
第二年冬天,李将军又到山下打猎,当地有人知道这事是黄三干的,也有人暗暗告诉他:让他多做好事来补过。黄三知道事情原委也深感内疚,从此只行善、不做恶,以弥补罪行。
一日,天降大雪,遍地银妆,军卒在雪地里追赶兔子。突然,空中一声霹雳,一道闪电把黄三立时击倒在雪地上,众人看时,早已命归黄泉。
知情人都说:黄三害了三条人命,罪孽深重,补过不及。终遭雷诛,罪有应得!
(清代袁枚《子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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