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為什麼要賣力推行帝制?而口口聲聲「天下最愚蠢的事情,莫過於做皇帝」,「萬一有人要逼迫我,我就出國到倫敦,從此不問國事」的袁世凱,究竟在說真話還是像他歷來最擅長的那樣做假?
八十多年過去,後人翻檢當年文獻、記錄已經知道,從美國顧問古德諾發出「推行帝制第一聲(《共和與君主論》)」,到楊度網羅名流組織「國體研究學術團體」,到全國請願聯合會、20省區軍事首長請「速正大位」,都出於袁世凱的直接授意。有論者認為袁世凱徒有「大姦」之名,其城府既比不上早他1800年的曹操和司馬懿,也比不上晚他幾十年的毛澤東鄧小平──當一名實際獨掌大權的皇帝化總統有什麼不好?幹嗎非要那套形式──用當時人的話說,「嘿,北京耍起猴戲來了。」
不見有論述分析一個才智野心如袁世凱者,其幼年及成年,對加了輝煌包裝之權勢的渴望,會如何融入延髓血液,越過大腦思維而主使他的行動。再者,總統再煊赫,總有任期吧。任期之後,儀駕沒了、待遇沒了、拍馬送禮的沒了還在其次;最要命的,任內的糗事難保一定遮得住──這點子秘密,當時就已有人點透:「總統之任,必有滿期,退位後無疑齊民。其時白龍魚服,無以自衛,怨毒所蓄,得而甘心,不測之災,必難獲免。」(勞乃宣《共和續解》)再深一層,恐怕就是一姓而千秋萬代的事了──但對這層,小袁想的,恐怕比老袁要多。
有了袁氏父子這層心思,周圍揣摩上意、見風使舵的人還少得了麼?「十三太保」裡邊最具理想色彩的楊度,不是也已經把自己想成新朝宰輔,趕著在巴黎定做大禮服嗎?
有趣的是,當年那些勸進者最拿得出手(並且最能堵住他人之嘴)的理由,竟也是「安定」、「求治、撥亂」(所謂「籌安會」即是「籌一國之安」);對國民民主權利的限制是為了效率:「於行政上有絕大之關係」;而「在穩定中富國強國(實行經濟軍國主義),然後才有可能談立憲」,正是其理論核心。至於招各省將軍到京「述職」以試探;各地軍政長官對調……從蔣介石到毛澤東到「改革開放」後的今天,不知已經搬演了多少。
最可笑的是那被勸進者。搔到痒處的阿諛奉承太難抵禦,想清醒也清醒不了了。而除了這被捧得忽忽悠悠的大頭,誰都知道,那些除了鑽營不大有別的本事的傢伙,本意實在是為了在新朝分點油水。為此,他們是什麼話都說得出、什麼事都幹得出來的。只看那份只供袁世凱一個人看的《順天時報》,那則湖北軍人上報的「宜昌現石龍、黃陂柳發青」;以及1969年林彪們攢出的「光焰無際」「萬年天才」等。最懇切的要算馮國璋那段詞兒了:您老「功德巍巍,群情望治,到了天與人歸的時候,只怕要推也推不掉的啊!」
(VOA 8/9/2002 1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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