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外國人,甚至是常駐北京、以研究或報導中國政治為業的外國人,也往往弄不明白,為什麼江澤民"五三一"講話一出,那麼多中國人會就此斷定江澤民要在十六大上"老當益壯"、甚或"死而後已"。他們當然也更"拎不清"(滬語)為什麼江澤民在此時還不宣布退任,實際上就是等於公開地"想"留任……
在這類問題上,很多中國人那久經運動熏陶的政治嗅覺,要靈敏於外國人的所謂"分析理性"。這是因為,中國政治的運行與理性政治的軌道之間還差著相當的距離。現在的中國人,雖然大都已服用過"市場經濟"這副"革命的瀉藥",但許多有"文革"那杯烈(劣)酒墊底的人,還是能在花裡胡哨的各色酒中,咂巴出某種酒的真正味道來。
人們何以判斷"肉食者"在黑箱中"謀之"的政治的味道不對?這當然是基於經驗。
"正常"情況下,即使是在從無權力繼承製度約束的中共最高領導權力的交接中,權力掌有者在預見到就要於不遠的將來"必須"交出權力時,都會為未來的繼任者鋪鋪路。雖然這本屬於"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的範疇,但這些掌權者無不清楚,這種鋪路關係到自己的"身後"。再"拔高"點說,這也關係到他們死後的共產黨的穩定,而共產黨穩定與否,其實就是他們生前任上耿耿於懷且為之左殺右砍的"其無後乎"的問題。
由是,毛澤東在彌留之際曾發出"最高指示",要"多宣傳華國鋒同志",還給那個"憨厚、老實"(現在中國人用一個字就能概括這個特點)的接班人留了個"你辦事,我放心"的條子(儘管章含之最近撰文說目擊此事的喬冠華曾告其該字條是毛在交辦某件具體事時所寫);鄧小平為了給江澤民樹立"第三代領導核心"的權威,不僅把李鵬、姚依林找到家裡("鄧選"第三卷有明確記載)告訴他們"不要不服氣",更在軍委擴大會議上告誡各路軍頭要服從江澤民的領導,甚至還在最後時刻"默許"江澤民搞掉了要"為改革開放保駕護航"的楊氏兄弟……這種情形,應該算作是中共權力交接前的"正常"現象。
現在,該輪到江澤民"有所交代",為後來者鋪鋪路了。為後來者多少作個鋪墊,這本能屬正常,否則就是不正常。
本來,5月31日,距中共原定秋天召開十六大的日期只有一個季度的時間,此時開始"鋪路工程"已絕不算早。如果江澤民借"五三一"講話的機會,向中共全黨言明從根本上廢除"終身制"、並由此進行有序權力交接對中共存續的意義,說明新老交替對保持中共活力的意義,向大家介紹未來黨的領導人是如何歷經和通過各種複雜局面的考驗才脫穎而出,褒揚其在知識結構以及精力和能力上強於老一代領導人,以使全黨樹立起對未來黨的領導人和黨的未來的信心,進而為黨和國家描繪一幅在這樣領導人的領導下的美好前景……那麼,這也許會為隨之而來的權力交接創造點開明的氣氛。類似講話,既可表明現任領導人一種有始有終的負責態度和善意,實際上也是一個當權者不可推卸的政治義務。當然,現在"版本"的"五三一"講話,不僅全無上述內容,而且充滿著當權者為自己擺好評功的溢美之辭……
這種"霸王硬上弓"的進取姿態,無論如何也不像一個即將要交出權力的領導人的所作所為。正是由此講話以及隨後而來的宣傳浪潮,人們窺見了江澤民雄心壯志之一斑。
可以肯定的是,江澤民此一做法,已經開罪了那個(或那些)可能繼承總書記一職的"有志者"。時至今日,江澤民仍不說進退、不言上下,真是連個"順水人情"都沒打算做。以外人眼光,這不是下定決心一搏到底,又當作何解釋?當然,如果江澤民在最後一刻放棄了繼任(總書記)的打算,那也絕不是什麼急流勇退、回首是岸,而是出現了、或其判斷將要出現"形勢比人強"的局面,不得已而棄之矣。
江澤民如果有(從總書記位置上)退下的打算,那麼他應該不會像現在這樣作為。依江澤民的聰明程度,類似葉利欽給普京"送人情"的主意,他不會想不出來,且不說他還有那麼多聰明的大腦在輔佐他呢。想得出來而不做(這個人情),那不是"另"有所圖又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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