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時,酒、肉、煙、糖等食品在東北地區不亞於稀世之寶,必須託人到北京、上海等大城市才能買到,想吃海參鮑魚無異於登天摘月。但作為新郎,我說過,我是一個能憋著一口氣潛到海底的「海碰子」,對我來說,海參鮑魚絕對是小菜一碟。為此,我對我的婚禮宴席胸有成竹。
但廚師對我說,宴席上最能「打人」的菜是紅燒海螺。海螺是大連人最愛吃的海鮮,但市場上不用說海螺,就是可憐的小魚小蝦也多年絕跡。我立即拍著胸脯說,只要是海裡生長的東西,手到擒來。可廚師說海螺必須是新鮮的,最好剛從海水裡拿出來就下鍋,肉才有彈性。我感到問題有點兒嚴峻,當時老百姓家裡壓根兒就沒有冰箱,再加上城市附近的海早已被人們捕捉「乾枯」,甚至連海草也拔光餵雞鴨了。海螺要想新鮮,最好是在最靠近結婚的那一天從海裡撈出來。於是,我這個「准新郎」在結婚的前夕,手持魚槍,頭戴水鏡,乘著老掉牙的公共汽車,雄赳赳地來到離城市一百里遠的鲇魚灣。
萬萬想不到的是,連這麼遠的海灣也沒逃過飢餓者的「掃蕩」,我一直潛到犬牙交錯的暗礁深處,連海螺的影子也沒見到。浮出水面,我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又朝更深處潛下去。在更深更黑的暗礁叢裡,我憋得眼珠子都往外凸,還是看不到海螺。恐慌之時我湧上「拚命三郎」的勁頭兒,專往平日裡不敢潛的暗礁洞裡衝刺。為了加快潛下去的速度,扎猛時我像狼一樣地凶狠;為了能發現狡猾藏匿的海螺,接近暗礁洞時,我又似蛇一樣地沉穩。終於,我捕捉到了一個又一個海螺。當我覺得我弄到的海螺肯定夠兩次結婚用的了,這才戀戀不捨地爬上岸。到了海灘上我身子一軟就跌倒了,卻又不知怎麼突然有些瞌睡,竟然不知怎麼就睡過去了,而且真正是香噴噴地大睡一場。
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黑沉沉的天底下,還有點莫名其妙,聽到一陣陣浪濤聲,才突然明白是怎麼回事兒。這下子完了,老掉牙的公共汽車早就沒了,走一百里地回市裡絕不可能。我跑到路邊,朝路上偶爾開過來的汽車擺手,刺眼的車燈只在我眼前一閃就恢復了黑暗,沒人理我。我急得發瘋,卻又急中生智,把海螺高高地舉著,作為誘餌,果然有一輛汽車停下來。那個司機一看就知道是個酒鬼,他說全世界最高級的下酒菜就是海螺,他說已經十年沒吃過這玩意兒了。我忍著心疼給了他十個海螺,他千恩萬謝地一直把我拉到家門口。我這才驚訝地看到,雖然是深夜,母親和弟弟妹妹們全都站在門口,一個個滿臉恐懼地朝遠處眺望。我故意昂首挺胸地走下車,有力地搖晃了一下手中的一網兜海螺,海螺貝殼的摩擦聲音此時是最美妙的樂曲。這時,有一個身影扑到我的身前,我一看,竟是明天就要當新娘的她。按規矩,新娘在臨結婚前不應該待在新郎家裡的。她說她在家裡待不住,她說她以為我……說到這裡她戛然而止。我知道她要說「以為我死了」的話,就笑起來,說我死不了。她趕緊用手摀住我的嘴,緊緊地捂著,她不讓我說「死」字。一股熱流從鼻子裡往上衝,我差一點兒就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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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那這篇文章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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