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4日,曾以真話挑落竹幕的抗擊非典第一功臣蔣彥永大夫向最高當局遞交了《關於為89年六四學生愛國運動正名的建議》,首次公開披露了他所親見的血寫的事實和他所確知的楊尚昆、陳雲等人對六四事件的態度,敦促當局痛下決心,糾正共產黨"歷史上犯下的最嚴重的錯誤"(楊尚昆語)。
我認為,《公開信》和《建議書》是兩份重要的歷史性文件。這兩份文件以無比沈重和極具權威的事實再一次警示國人:發生在15年前的八九民主運動和六四屠殺事件是大山一般的存在,不管是在宇宙中,在歷史上,還是在人們的心中,都是如此;任誰也不能無視,不能抹殺---躲不過去,繞不過去,蒙不過去。同時,這兩份文件還以震撼人心的力度對國人的良知和勇氣進行了呼喚:該是在強權面前打破沉默的時候了!
也的確是時候了。7年前,在八屆五次全國政協會議文藝組中發生了一件令吳祖光先生傷透了心的事:那天的小組會上,吳先生提出應該重新評估六四,應該使六四的定性符合其本來面目。先生言罷,滿座啞然,無一人附議。那樣的一幕,現在不能再重演下去了。5年前,李慎之先生在《風雨蒼黃五十年》中強烈譴責了六四這一"無可饒恕的罪過",而許多知識份子卻至今依然保持沉默。這樣的局面,不能再繼續下去了。隨著反人權、反人類的六四慘案15週年紀念日的臨近,在這塊國土上,應該有更多的具有社會名望的人率先點燃自己良心的燭光,果敢地站出來打破沉默。說真的,既然現實的風險正在逐漸消退,而良知的拷問卻又揮之不去,那為什麼不跨出半步、說出真話,以展示尊嚴、告慰死者和交待歷史呢?
百歲老人巴金先生一生說過不少真話。我相信,在六四問題上他是肯定有話要說的。但是,他已經說不了了。我為巴老感到由衷的痛惜。我敢說,這是他人生的一大憾事,一大痛心事。蔣彥永大夫曾經親口告訴我,雷潔瓊女士和吳階平先生早就認為"六四這事政府是大錯了"。但是,他們的態度老百姓可一直不知道啊!我想,如果他們現在把這句話公開說出來,是一定會激勵和鼓舞很多人的。丁石孫先生一向為我所敬重,在如何對待法輪功的問題上,他在人大常委會中獨持異議,據理坦陳。現在,我真誠地期待他能就六四問題遞交自己的議案,為八九學生愛國運動的正名給出一個有力的推動。在這方面,我對以人品和醫術贏得廣泛尊敬的鐘南山先生懷有同樣的期待。此外,我也有理由較為看好來自港澳的人大代表和政協委員。儘管他們中間的確有對六四問題諱莫如深的人,但是,他們中間應該更會有敢於提出六四議案的耿介之士。退一步講,不提議案也罷,敢於公開說句話的人還是必定會有的。如果把話完全挑明瞭說,我看就是特首董建華先生和何厚鏵先生,在六四問題上也可以做到與自己的良心保持一致,而不必像內地的省部級官員那樣,只能與中央保持一致---說句真話,當局還能把特首先生的官職給抹了?
15年來,人們對芮杏文先生、閆明復先生和原38軍軍長徐勤先先生一直心懷敬意。他們當年因堅持文明準則、反對殘暴鎮壓而遭到了無情的整肅。今天,我是多麼希望他們像胡績偉先生、李銳先生和鮑彤先生那樣,公開重申自己的道義立場啊!同樣眾所周知的,是當年於光遠先生、杜潤生先生和李昌先生對六四鎮壓的堅決反對,是萬里先生、肖克將軍和田紀雲先生對六四問題的嚴正態度;還有,當年一身素衣、眼中含著淚花出現在電視屏幕上的杜憲女士…… 讓世界再一次聽到他們基於公理和良知的認定吧!
1997年冬天,我曾經到東大橋吳祖光先生家去拜訪他。吳老先生不愧是"中國的良心",當他說到因賊當道而民不敢言時,悲憤痛切之情奔湧而出,不能自已。他尤為感到痛心、傷心的是,那些個很有頭腦的知識份子,怎麼就真的一個個變得"有肝無膽 "了呢?2003年1月,在還差4個月我就將恢復自由的時候,高牆外傳來了吳老先生辭世之惡噩。我在獄中悲痛莫名,長嘆不已;後又將《南方週末》上"一生講真話"的報導細細讀了,並在獄友中廣為傳之。今天,我想問那些在私下裡和吳祖光先生有相同看法的知識份子:在六四問題上公開說一句話以告慰老先生的在天之靈,果真還那麼為難麼?
這幾年來,自由主義知識份子作為一個群體的崛起,著實是一件可喜可賀之事。在他們中間,有的人已經達到放言無忌、不知所畏的程度。然而,也還有人在小心迴避六四這個"最敏感的話題",在等待"合適的時機"再出來說話。對此我想說,是不是就不要再等了?有人等到 90歲,不也還在說"仍不合適"麼?痛痛快快說上一句早就憋在肚子裡的真話,姑且勿論有用與否,僅就那種自我解放的感覺、那種人格尊嚴的提升而言,是不是就值了?
遠不止自由主義知識份子應當說真話。在我看來,在不少問題上頗有正義感亦頗顯血性的作家張承志先生,在六四問題上是不是也該發出自己的聲音了?那些15年來一直對六四"暫時不碰"的學界名士、文壇名流和商界名賈們,是不是也可以開口了呢?那些"認同坦蕩、推崇正直"的當紅影視明星們,能不能就六四問題也在網上跟個帖子呢?那些發表反對美國對伊動武宣言、後被批准在月壇公園舉行反戰示威的人們,對六四事件不也應該公開說句話了麼?
走筆至此,我不得不要提到楊白冰先生。如果人們希望他比楊尚昆先生更進一步,自己出來打破沉默,我想應該是不算苛求的。在此,我還想向朱鎔基先生進一言:比起江澤民的戀棧不退來,你的淡泊人生自然是強多了。但是,如果在六四問題上只能說違心話而不敢說心裏話,那又如何去面對他人的"愧對歷史 "之責呢?
最後,我想對將要端坐在人民大會堂中的人大代表、政協委員說一句:如果六四之案不能翻過來,那墨寫的"尊重和保障人權"又怎麼會變成神州大地上的客觀真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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